虽然……他确实差点死了。 王也知道张楚岚失踪时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张楚岚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如果不能在几小时内找到他,他怕是只有死了。 张楚岚太小了,他虽然成熟得不像话,但始终只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况且,王也也不舍得张楚岚死。 不管赔上什么东西,他都要把他找回来。 张楚岚抱着他,没来及说什么,便看到了不远处黄黑白相间的皮毛。 他浑身一凛,幸好王也因为受了重伤,没察觉他的异状。 “老师。”张楚岚在他耳边耳语,眼神凌冽地与那对锋锐的兽眼对视,“我行李落在后面了,我去拿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什么行李?”王也想不明白。 张楚岚却不给他想的机会,一记手刀就敲晕了这个千里迢迢,废了半条命前来寻他的老师。 王也睡在雪里,张楚岚怕他受凉,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王也身上。 他一边看那只巨兽,一边笑着和昏睡过去的王也说:“王也,如果我能回来的话,跟你背一遍《出师表》吧。” 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冬日窥夏 07 张楚岚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战况有点惨烈,他右臂骨折了,摔得浑身淤青,头上在搏斗的过程中磕到地上,撞出一个血洞。 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走回原处,王也已经醒了。 他不该在这时候醒。 王也严肃地凝视着他,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你是天师府的人?” 张楚岚霎时被浇了满头冷水,冻透了。 他被踩断的右臂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不顾钻心的疼痛,紧紧抓住手臂,一次又一次可以放慢呼吸,可这一次他无论怎么做也冷静不下来。 “你是异人?”他声音颤抖着甚至变了调,“你是谁派来的?!” 他神经质地左顾右盼,想要找出王也背后的人,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好啊,藏的挺深啊。 他真是个蠢货。 这世上对他无缘无故好的人,早死光了不是吗? 他走的太急,最后摔到了地上,地上是软绵绵的雪,他却摔得浑身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疼得缩成一团。 太疼了。 他恼怒地把被玻璃割的露出白骨的手砸到雪里,一下又一下,雪花跳到他稚嫩的脸上,被灼热的体温融成泪水一样的东西。 可他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他知道他身份暴露必须得逃掉了。 看,早知这样,当时在雪里他就该一死了之,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他冷漠地望着不远处抱着他衣服站着的王也。 他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只是没了笑容。 张楚岚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古怪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张楚岚看着他,心里又想,王也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准确算出他的位置,哪里像个普通人? 这是个很厉害的异人。 或许比他厉害。 那逃跑有用吗? 好像没用。 他又气又笑,最后还是回到了王也身边,问他:“你们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爷爷的事情我从来就不知道,当然,你想听我瞎编,我也能给你随便说两段。” “想听什么?失传已久的江湖绝技,还是天师府的逆徒?” 王也抖了抖手里的外套,然后用外套兜住了张楚岚消瘦的身躯,堵住了他的滔滔不绝。 “我没有派系,非要说的话,应属武当。” “我是武当山的王也。” “张楚岚,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绝对没有半点恶意,今天我也是孤身前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会在暗处窥伺你,不会悄悄非议你,算计你,更不会迫害你,但是,我会偷偷想你,不过这也不是我能轻易控制得住的。” “如果我连这些心思都能控制住,那我也不用修道了,直接修仙得了。” 张楚岚被他一堆话堵的又不会说话了,本来气势汹汹的人这会儿局促不安地埋在衣服里,偷偷观察王也。 王也大大方方地任他去瞧,只是他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咳嗽了。 张楚岚怕他又咳出血,忙上前,替他疏通经脉。 王也趁机伸手摁住他的头,使劲揉了揉。 张楚岚抓他的手,让他别揉了,王也却转移话题:“那老虎你杀了?” 看样子王也也没看完全。 张楚岚翻个白眼,吐槽道:“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好几年没过打架了,差点连怎么运炁都忘了,只是戳瞎了它的眼睛,割了它的耳朵,让它知难而退罢了。” “哦,小小年纪还挺有计谋的,”王也笑道,“也是,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咱们得爱护生灵啊。” “死到临头,也就只有你能想这么多了。” 王也哈哈一笑。 两个人一个残一个废,靠自个儿是出不去了。 两个半废人相互扶持着往有人烟的地方走。 王也有点困了,怕自己睡在这里,让张楚岚背《出师表》,张楚岚想起之前和王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定下的约定,心里怪别扭的,半天开不了口。 结果王也以为他被冻傻了,忘了怎么背了,批评了两句,开始起调:“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张楚岚看他,王也便朝他笑,笑得他心都乱了。 他暗骂了一声,还是接上了:“……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雪地里,两个人的血融在一起,渐行渐远。 他早该明白的,东奔西走,流离失所的人寻找故乡是没有意义的,信人爱护的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故乡。 此处安心才是吾乡。 08 王也的支教生涯很快就结束了。 他走时出手阔绰,全班的同学,每一个都收到了他大礼包一样的礼物。 原本被他一年的教学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小家伙们,拿到礼物又情绪上头,拉着王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上一个劲儿地说舍不得。 王也被他们搞的没办法,他脾气也是够好的,一个个的摁住,又一个个地去哄。 哄得大家哇哇大哭。 王也有点苦恼地挠挠头,他站在讲台上与同学们上了最后一节课:“人生呢,就像是一趟旅程,我们坐在车上,前往车票上面的终点,有的人终点一样,有的不一样,但所有人都会下车,有时候下车的人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有时候是我们的朋友,有时候是我们的亲人,有时候是我们的爱人。” “我呢,只是和你们旅途中的过客,得提前下车而已。” “呜呜呜,王老师你平时不着调就算了,这时候了还说你是我们的过客。” 王也笑着受了大家的指责,继续说:“缘之一字,玄妙得很,我至今还没参透,只是说出了当下客观的情境而已。” “我因为有缘与大家相聚又因缘尽而与大家分别,缘起缘灭皆是顺势而为,不用因此太烦恼。” 第一排的小姑娘举手,问道:“那能不能逆势而为呢?” “哦,好问题。”王也道,“当然可以,人在学会信命之前学会不信命。” “尽人事,听天命,人活一世得先对得起自己的心。” 王也走后,张楚岚一直没打开他送给自己的礼包。 王也知道他不喜欢太特殊,估计里面的东西跟其他人的差不多,他也就懒得打开。 但某天,王也打电话过来,说话既没有逻辑又含含糊糊的,实在古怪。 得知张楚岚一直没打开礼物,电话那头的人呼出一口气,情绪很不好。 “得,我服了。”王也头一次主动挂了电话。 张楚岚被挂得猝不及防,他拿着话筒,对着桌上的骨灰盒,问道:“小姨,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小姨没办法回答他。 张楚岚只能自己找答案。 他翻出那个礼包,撕开包裹,里头滚出来许许多多东西,最显眼的是一对水杯。 张楚岚记性好,一眼就知道其中一个是王也以前老拿在手里的。 这一对水杯自然跟其他同学的礼物不一样。 王也为了合情合理地送给他这对水杯,绕了这么大一圈,果然很有病。 他一边笑一边骂,拿起另一个杯子,然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 他抽出来,打开来看,是龙飞凤舞地五个字:“北京欢迎你。” 张楚岚小心翼翼地把纸放到桌上,兴冲冲地跑到窗前,他推开窗门,屋里的暖气呼一下地飞了出去。 这是小镇里很普通很普通的雪天。 只是个雪天而已。 张楚岚却明白,夏天来了。 他是猫 王也发现了一只猫。 发现猫没什么稀奇的,尤其是大学校园这种地方,学生总是有使不完的爱心和耐心,把一群没爹没妈的小流浪喂成了没有猫德五大三粗的地痞流氓。 王也就遇到一只地痞流氓。 它是一只纯黑色的猫,四足踏着白手套,眼睛也是纯黑色的只是外面裹了一圈薄荷色的蓝,皮毛顺滑又蓬松,身形矫健,比校园里的肥猫们看上去野生些。 校园里有只比较聪明的肥猫,出了名的白嫖,单方面抢吃的,对,是抢,它爱打劫,专找漂亮善良的小姑娘自个儿往地上一趟,明目张胆碰瓷儿,等人拿出吃的喂它,它一口吃了就跑,不给亲不给摸也不给抱抱,要是你强行要报酬,还会被它打击报复。 后来,由于,性质极其恶劣,受害者范围太广,学校惩罚了这只肥猫,在必经之地贴了他的犯罪照片陪以说明图片劝导路过的无辜行人不要上演农夫与蛇的悲剧。 但象牙塔的学生啥没有,一腔无处释放的圣母心,他们决定拯救这只迷途的小猫咪。 然后再次发生惨剧。 这场惨剧真正结束于肥猫的同行,那只野生的黑猫。 它仗着肥猫养废了,跟着它屁股后头讨食吃,深谙人类是饭碗,要想有个长期饭票得给个好脸,同行是竞争者往死里弄就可以了。 于是,它等着肥猫碰瓷,等人类笑着拿食吃的时候就钻出来,先把吃的抢了,肥猫愤怒要打它,它也不生气上来就是一巴掌,给肥猫打蒙了。 喂食的人时常阻止并教导黑猫要和同伴友好相处,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态度很好,声音嗲嗲的,一个劲儿地往人类身上蹭,如此爱向人类撒娇的猫,堪称猫中妲己,哄得人晕头转向,连带着错误也一笔勾销。 肥猫这种手段的绿茶猫面前只能甘拜下风,连着一个月没吃上好的,直接瘦了,整只猫看上去焉哒哒的,再不复往日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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