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芥!荆芥!喂!!” “咚!!”响亮的倒地声。 凡人躺在地上,闭目昏厥。 “怎么了!” 泽苛应声急匆匆走入病房,身后跟着枫丹的水龙王。 “就给娃娃买个寿衣的功夫,你们就被打劫了?” 他低头看看满脸是血的医生,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瞳色大变的白蛇: “……从来没有听说过长生有过如此相像的姐妹。” “姐个头啊!” 长生急得把自己系出十八个结: “再不救人就得去买新寿衣了!!” “!?” * 一番折腾与解释后,那维莱特沉默地看着病倒的医生和呻吟的患儿。 “妈妈……妈妈……” 肿瘤压迫了孩童的听觉神经和视觉神经,促使她一直不安地挥动干瘦的手臂,去寻她消失的母亲。 “……” “妈妈……妈妈……好黑……” 声音凄厉微弱,如幼猫饮泣。 “……” 那维莱特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枯小的手掌。 “我在这里。” 孩童听不见,小手在水龙的手中扭了扭,安心地不动了。 她向那维莱特露出了一个羞涩又干瘪的微笑。 “泽苛,我、我……” 如被笑容惊醒,那维莱特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大力揉皱衣服。 “我不明白。” 空气中的水元素忽地浓厚了起来,久晴无云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要下雨了。 “为什么这些无力的生灵能用自己脆弱的生命去换他人的存活?那个药师也是,这个医生也是。” 他轻轻地捏那鸟爪似的手,心里却满是撕裂般的痛楚。 为什么有些人会抛下自己的孩子,另一些人却会为这孩子献出生命? “我不明白……” 高尚还是卑劣,脆弱还是坚强? 我该以何种目光,看待这个种族? 泽苛正细细地捡去医生头发间凝结的血块,闻言悲悯地看了年轻的那维莱特一眼。 好熟悉的疑问,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经为此困惑过。 只是九沃龙尊已经寻到了自己的答案,那维莱特还没有。 泽苛不擅长言语,也不打算直接告诉水龙答案。 他深知,有些东西,如果不切身体验,就毫无意义。 于是,泽苛轻轻地拍拍那维莱特的头,安抚这个迷茫痛苦的年轻人。 “如果不解的话,就在人群中寻找答案吧,那维莱特。” 竖瞳迷茫了一瞬间,他愣愣地看手里枯瘦如柴的小手。 “可我并非人类……” “正好,长生也不是。” 泽苛淡定地指了指在一旁郁郁寡欢的白蛇,“别看她这样子,其实也是个老资历的前辈了,关于人类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长生,愿不愿意招个看店的,那维莱特很强哦。” 那白蛇却目光涣散,人瞳忽地一下就落下泪来: “呜呜呜!徒弟……变异了……下次我一定要把仙家典籍藏好……呜呜呜呜!” 俨然是受了大打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啊。 泽苛冷静地摇摇尾巴,从容地面对那维莱特: “她同意了。” 不,完全不像吧。 理直气壮地忽视掉水龙一言难尽的目光,泽苛一把把白蛇薅在手上,轻轻摇晃。 “别难过了,药君。” “事已至此,还不赶快把你那珥蛇拖龙法的原理讲一讲,我好研究研究能不能抢救一下。” “诶?”长生猛地回神,眨眼做回忆状, “你说你这个润黩之力能不能补充损失的生机?”
第93章 孤注一掷,险中求生 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稀薄到几不可见的红光轻轻点在泽苛的指尖。 “小剂量!一定要小剂量!”长生紧张地将尾尖都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像灯泡。 “我可就这一个徒弟,你可别给我补死了!” “冷静,长生,你看起来像是个焦虑的皮圈。” 泽苛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紧张,人类不比植物状态稳定,他亦深惧自己手一抖,把荆芥灌成驮兽大的肉团。 补充生机可比医治外伤困难多了,毕竟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润黩修补到哪一步了。 下次一定要换种方法…… 泽苛冷着脸,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唾沫,蓝眼谨慎地看着面前昏厥的医生。 龙尊垂手,指尖温和地贴上人类的皮肤。 雨越下越大了。 那维莱特看见凡人那因痛苦而紧缩的眉头慢慢松了,额头上的淤青也渐渐散去,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就算是他将自己的生机献出,又有什么用呢。” 那维莱特低头,干瘦的孩子疲惫地睡着,小手还紧紧捏着水龙的指尖。 “这孩子头颅里的异物还在,死亡并没有离他而去。” 这渡出来的生机,与喷洒在搁浅鲸鱼身上的水汽又有什么区别。 无法理解。 雨水里带着苦涩的味道,密不透风地糊在水龙王的心上,又沉又腻。 “珍贵的生命被白白损耗在他人的身上,所得到只是无用功,一场空。” ……无法理解。 但白尾蓝角的龙尊却摇头否认,冷淡的眼尖锐又温和: “并不是的,那维莱特。” 泽苛思量着,伸出手去仔细摩挲孩童光秃的头部,白玉一样的手和患儿干黑的头皮形成极反差的对比,刺着非人龙王的眼。 荧光抱土,珠入泥肠。 也……无法理解。 不知那维莱特的所思所想,泽苛自顾自地思考着。 “多亏了荆芥的付出,我现在有了一个……” “可怕的救治方法。” * 太阳升起又落下,疲惫的医生终于睁开了眼。 他手指曲起,挠了挠凌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嘀咕着: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这本是无意思的喃喃自语,却有平淡又认真的回答声在屋子里响起: “雨下了一天一夜,你也睡了一天一夜。” “是您啊,那维莱特先生……雨?” 凡人这才惊喜地发现屋外的瓢泼大雨。 水流顺着窗棂成股流下,淅淅沥沥地淋在石板上,医生的目光不由得呆了。 今年沉玉谷的夏日出其的干热,虽然因临近枫丹而不至缺水,但适合雨后采摘的药材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这雨下得可真恰到好处。 “真好啊,想必新鲜的琉璃袋很快就会开满山崖吧……等等,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回神,急急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竟是连鞋也不穿就想破门而出! “……”这是第二次被这个凡人忽视了。 唉。 那维莱特冷静地捏了捏眉头,长腿一伸,难得有些失态地将鞋径直向医生的身前踢去。 “!”荆芥有些茫然地一脚踩在了鞋面上,足心与冰冷的地板隔绝。 ……好精准。 沉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明明是宽慰的内容,医生却觉得后背有几分发凉: “孩子无事,泽苛在照顾,你不用心急。” “而现在,医生,我有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认真地答复我。” 白发的男人姿态端正,竖瞳幽邃,荆芥看着看着,竟觉得自己是在与什么不通人性的野兽对视: “世间何物,可重于生命?” 莫名其妙的问题。 医生愣了一下,颇为苦恼地笑了起来: “先生,好怪的话,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要比生命更重要吗?” “……” 更无法理解了。 面前这个凡人明明知道生命的可贵,为什么还会做出那种选择呢。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做为一种生物,不可能抵抗本能,将其他事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才对啊。 还是说…… 龙王眼神一凝。 “人类。” “你那挽救生命的职责,与你自己的生命。” “哪一个更重要。” * “我不知道,先生,也许在你看来,我正在做毫无理智的事情。” 凡人笑着眯起了眼,给了他一个真诚的答复。 “但是啊,在病人痊愈,自己提起自己的衣物,与我挥手告别的那一瞬间……” 不健康的红晕漫上了医生的脸,他的声音喟叹着低吟: “实在是太满足了。”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大雨中,那凡人身体蓬勃的情绪如被绢布兜住的泉水一般,虽不至抛撒,但溢散出的元素力又鲜明地在空气里碰撞扩散!与水龙共鸣! “!” 喜悦、满足、悲伤、执拗……种种情绪溢散在水里,流进水龙心里。 “……” 难以理解。 那维莱特终于把路让开,放这人类离开。 这种渺小的造物,好像确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许,我生为人形,并不是命运的玩笑,而是真有其用意吧。 要不要,稍微了解一下这个种族呢…… “哇,九沃龙尊!您还在啊。” 持明龙尊却向着衣衫凌乱的医生点点头,平淡地招呼着: “既然醒了,就与我一同研究研究,怎么把这孩子的脑壳掀开好。” “??” 把什么掀开!? 那维莱特的思考也猛地一滞,不敢置信地睁眼瞪向若无其事的龙尊。 “谋杀?” “……不算吧。”泽苛蓝鬃尾尖轻轻晃动,脸上是平静如水的认真: “没有谋划,就算不上谋杀。” 他又在开玩笑了。 “原来如此……不对。” 那维莱特心里一紧,连忙疾走几步护住床前患儿,冷酷竖瞳逼视泽苛。 “你不是说,有救治方法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撬开他的头盖骨?”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 “啊!我明白了了!龙尊大人!” 荆芥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忽地灰暗: “你是想打开头颅,然后把肿物从其中取出吧,但是恕我直言,那是不可能的。” 他伸手摸摸孩童瘦小的身体,感受着他虚弱的心跳。 “这孩子身体太弱啦,在头上开那么大的口子,她一定会受不住的。” “我在这里呢,她怎么可能受不住。” 龙尊此话说得肯定,但荆芥不是个迷信仙人的,本着医生的责任心,他忙开口劝阻: “可是您的润黩之力必会让肿瘤先扩大,只怕还不等我们劈开患者的头颅,她就死了。” 却不等泽苛开口解释,那白蛇就有气无力地开口轻斥。 蛇有着荆芥所熟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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