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到太阳下去吧,我的朋友。” 他的蓝眼柔和又宁静,含着不可违逆的坚定。 “……” 居然连一丝一毫同意的可能性也没有。 富人也无从知晓,在最初的最初,持明的龙尊本就是抛弃海浪,一无所有地走上岸的。 既已见过太阳,又如何回到冰冷的海底? 他只是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果然啊……殿下,您没有选择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您是那样的尊贵,应有尽有,一无所求……” 他有些悲伤地看了看少年的手,最终没有选择握住。 “但是啊,殿下,这世间,从来不是温暖与安宁的。” “潘塔罗涅?” 虽然面上仍旧淡定,但少年的手已经犹疑地收回了。 “您放弃了我,那您就当看看另一条路了。” 成年人的手揽过少年的肩膀,虚假的温顺从富人的脸上退去。 “潘塔罗涅?” 他的行动之间完全不带恶意与杀气,不足以让龙尊出手反击,但足以让被保护得过好的王子心生疑惑与怯意。 放任他行动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只是潘塔罗涅不这么认为。 “……”到这个地步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年轻人心情复杂地控制住少年人的身子,看着他的白尾微垂。 我亲爱的雪稔君啊,你快要被雪国虚假的爱养废了。 这不应当。 “我很抱歉,殿下,但雪做的落纱已经完全掩盖住您的眼了……不,忘记这句话,我是说。” 他微微笑着,看着手下这只纯白到可恨的羔羊: “殿下愿不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我也是近期才知道这件事的……” 双手牢牢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在些许的不安之中,龙尊被带到熟悉的建筑面前。 这是…… 壁炉之家?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好久了。 “潘塔罗涅,你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 无需多言,膏油般浓厚的血腥味从门后传来。 “……” 这是少年此生第一次闻到如此浓厚的血腥气。 不会是最后一次。 猎食者的本能开展,大脑开始自动分析: 男性、女性、饥饿的、虚弱的、伤痕累累的、精疲力尽的…… 以及唯一一个共同点。 都是尚未成熟的花朵。 “……” 长尾扬起,本能呼唤。 已经无需富人的牵引了。 “轰——!” 紧闭的城墙被瞬间轰裂,在一片惊恐的稚嫩目光中,少年龙尊狂怒着向露出利爪,撕向母亲的咽喉。 “库嘉——维娜——!你怎敢!” “……” 富人的双手垂下,愣愣地看着白鳞在空中挥舞,扭出一片刺目闪光。 他知道,就在这一刻,至冬国的天真王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呵,意料之中。 他微微垂头,形同哀悼,嘴里却说着不敬的话。 “但如果他见了这副惨状还无动于衷。” “那他就不是救我的龙尊。”
第120章 金叶障目,尊荣尽弃换血衣 陛下!陛下!至冬的母亲啊!至慈的神明啊! 你为何偏头不看这世间的苦难!又为何要掩住我的耳目! * 天空般的眼目在少年少女中流连,他能看见黑白发色的少女忽地弃了手里的刀,将她的同伴紧紧拥抱。 伤痕累累的少女则在同伴的怀里睁大了眼,望向气势汹汹的闯入者。 “维可缇木……哥哥?” 不知道是该先为旧日朋友的存活而高兴,还是该先为他数年未变的外貌而担忧。 不等劫后余生的喜悦切实地涌上心头,克雷薇看见—— 昔日平和的神情在故人的面上寻求不见,狰狞鳞甲覆上少年龙尊脖颈眼睑,啸声狂怒如惊雷: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 水元素幻化成鞭,刑罚向高高在上的母亲而去! “你竟敢如此欺辱虐待女皇陛下的孩子!” 龙尊来的突然,库嘉维娜毫无防备。 “该死!你不应该和潘塔罗涅在一起吗?” 富人这混蛋……为什么突然违反了交易的内容,让蒙眼的王子得以看见我的花园? 单手剑拔出,仆人沉下眉目,拼尽全力地挑向长鞭,脑海里却想起龙尊曾经表现出来的实力,心中生起惧意: “维可缇木殿下!请听我解释……” “嘭!” 剑刃与女人一同被水鞭抽飞,如孩童捡拾树枝抽打草叶一般容易,库嘉维娜径直被抽入墙壁里,胸膛凹陷。 “噗!……殿下!请听我说!” 血浆从口鼻涌出,没有擦去的余韵,除了挣扎着向王子求饶,她再无其他活路。 罪证无从否认,只能扯出大义: “我做这些这些都是为了女皇!都是为了至冬啊!” 啪! 七色的光芒在水鞭上折射,挣扎声戛然而止。 粉发凌乱散在地上,与那些枯萎的花苞别无两样。 “……母亲大人?” 她死了。 在幸存孩子的震撼目光下,不可违逆的,不可一世,不可反抗的母亲,就这样被一个少年入侵者抽打至死。 轻描淡写地像折断一根树枝。 天啊……他甚至还没有佩露薇利高…… …… 在执行官瘫软的尸体前,忽如其来的急怒渐渐消散。 水鞭一散,化为千万个玻璃珠子砸向地面,没入土地。 小王子的脸色重回宁静,龙鳞从面部收回,只是心中仍有忿忿: 悖逆的劣犬,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在攀咬主人。 至冬的伟岸城墙,何曾需要过孩子们的哭声来筑建。 倒是潘塔罗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又为什么不直接禀告女皇陛下呢…… 疑惑虽多,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龙尊回头,微微放缓眉目,试着安抚身后的少年少女们: “没有事了,我已将仆人杀死,你们……”安全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露出微笑,回应他的只有疲惫麻木的目光和举起的剑。 干裂的嘴唇吐出诛心的话。 “……杀掉执行官后,就轮到我们了吗。” “你们怎么会如此想。” 蓝角的少年微微皱眉,看向那些神态各异的少年少女们。 他们的身上仍留着血迹,小腿上层叠伤疤,眼里满是被烙入骨骼的警惕与不安。 于是小王子心一软,声音就放缓,描绘起美好的未来。 “库嘉维娜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会禀告女皇陛下,让她给壁炉之家送来新的负责人。” “女皇陛下温柔慈悲,你们会在她的保护下,修复伤痕,努力长大,为国效力,反抗天理与深渊,就像每一个光荣的愚人众士兵一样。” 王子对他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深信不疑。 毕竟,至冬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国家。 愚人众也是光伟的军队。 是真理,是法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但是,为什么呢。 龙尊对着被举起的白刃迷茫,心里升不出一点被威胁的愤怒来。 为什么你们会突然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来呢。 * “呜。” 克雷薇被王子的话惊得瑟缩,更紧地回抱住佩露薇利。 女皇陛下……愚人众……维可缇木王子…… 原来如此。 母亲大人死了。 但是我们还是不能得到自由啊。 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在关注自由的。 “闭嘴吧!骗子!骗子!!” 黄发的少女厉声怒呵,脸上狰狞,全不见昔日的稚嫩。 王子认得她,当她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撒着娇,清脆地喊自己为哥哥,央求少年摘下过高的泡泡橘。 但那棵树已寻找找不见,昔日的姑娘也找不见,现在龙尊面前的只有血淋淋的麻木与怨恨。 “你是当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想唬住我们啊,维可缇木,王子啊……我都分不清了。” 她目光绝望灰暗,全无年轻人当有的朝气。 “这里是壁炉之家,这里是求王的实验场……怎么可能会有人活着走入光明呢。” …… 是啊。 就算母亲大人死了,又会怎么样呢。 连年的惊恐折磨足以让一个脆弱的孩子精神错乱,生不出面对未来的勇气。 “所有人都是骗子,你也是骗子,你说的话绝不可能实现……” 迎着王子殿下迷茫的目光,刀刃反转,轻轻地贴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我知道的,会有人再来的,我们会像垃圾一样被回收……像兔子一样被送到实验室里……到那时候……” “只怕连求死都难了。” 手腕一拉,红雾乍露于蓝眼之中。 “!!” 白靴染泥,血满衣裳,此处再也没有纯洁美好的少年。 富人远远地看了一会。 看那白发的少女幡然醒悟,劈手躲过同伴手里的剑。 “愚蠢的自伤行为!” 看那粉发的少女强忍不适,扬声向着人群大声呼喊。 “维可缇木……殿下是来解救我们的,希望已经到来了!” 看那蓝发的少年目光震动,点点红光补上断裂动脉。 “为什么……” 此事成了。 潘塔罗涅伸出手,扶了扶眼镜,面上露出悲伤又满足的笑。 羔羊见了血,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计谋。 世人皆轻信于库嘉维娜的温和外表,乃至于将王子托付于她手上。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不可让他见太阳,那光太热烈,罩在其上的雪就化了。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不可置他于黑夜,黑夜太孤寂,莹润的光泽就要暗了。 “烫手的宝石,先放在实验场里保管吧,那里最偏僻安全。”仆人仍保持着温和的外表,但年轻的银行家早把她看破: “又不让这小娃娃见人,又要让他高兴,丑角真想让我亲自哄他不成?潘塔罗涅,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多批些经费吧。” 半真半假的抱怨,是常见的求钱话术,潘塔罗涅早就听得厌了,也懒得同情他们。 但这次却不一样。 对着烦恼的女人,冷血的银行家竟贴心地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那位蓝角白尾的俊俏小王子?我曾有幸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他可真是美丽到,令人见之难忘啊。” 声音要高昂,笑容要贪婪,真情掩盖于算计之下。 “如果能和他共度一夜,我就是死,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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