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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为了迎接我才这么做的吗？”布鲁斯调笑着用手指在颈前绕了个圈，“我更喜欢深色。” 克拉克震惊地瞪着布鲁斯，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无措地将纽扣塞进缝眼，却忘记将领带重新束进领下。他瞥了一眼房门，当然，布鲁斯早已经落锁，他对这场单独会谈早有预谋。 “或许你愿意让我来替你系好领带？希望这会有助于拉近你我之间的距离，”布鲁斯握住克拉克的手臂，冲他眨了眨眼，“我不是那种喜欢颐指气使的老板。” “不，呃，我可以自己来，韦恩先生。我希望您下次来访的时候，能够记得敲门。这对我挺重要。”克拉克轻叹一声，让自己从两人愈来愈近的距离中脱身。 然而布鲁斯耸耸肩，他说：“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熟悉到不需要提前知会彼此，就能够随时见面。那晚你在韦恩宅待得很迟，对我了解颇深。”他的话音稍顿，继而调转话题，“但我对你却知之甚少。所以我想着，为什么不多创造一点共处的机会呢？买下星球日报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克拉克想要说些什么，他不太清楚布鲁斯为什么如此执着地在自己面前塑造花花公子形象。他知道布鲁斯的本性并非如此，因此布鲁斯的僭越之举无法招惹克拉克的恼怒，只令他感到无可奈何。 “韦恩先生，我——” 但布鲁斯兀地走向克拉克，就连超人的反应能力也没法及时躲避。“叫我布鲁斯，克拉克。你真的非得让我重复要求这么多次吗？”他亲昵地用手指揉过克拉克的前襟，最后停留在领口处，“你的纽扣错位了，克拉克。你似乎很紧张。” 他将纽扣从缝眼中推出来，轻轻扯动，隐藏在衬衣背后的制服几乎触目可及。克拉克在布鲁斯再次开口之前，惊慌地从他身旁闪开，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兔子。 “我还有稿件需要校对，”克拉克的声音听起来虚无又虚弱，“抱歉，韦恩……布鲁斯，我的同事会来接待你。” ——好吧。布鲁斯拖长了应和，用以表达自己的无奈和妥协，但他的神情却难掩得意。他的目光追随着克拉克通红的耳尖和后颈，直到后者藏进人群之中。 情况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克拉克无可奈何地让开一个身位，好让布鲁斯从自己面前踱过。但布鲁斯停下脚步，他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克拉克。“你的领带没系好，克拉克，”他说，“你看起来很匆忙。” “我刚从采访现场回来。”克拉克局促地抚平前襟。这当然是个谎言，超人刚刚吹灭澳大利亚的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而克拉克在大概三秒前才装束完毕。紧接着，布鲁斯便如同早有预备一般推门而入。 这是本周第三次，布鲁斯在克拉克匆忙换装之后与他狭路相逢。克拉克不认为布鲁斯已经彻底放弃韦恩集团的经营，与此同时，布鲁斯日夜颠倒的习惯本该让他缠绵床榻，而不是像眼前这样，兴致勃勃地、巨细无遗地试图从克拉克身上揪出点端倪来。 “你向我隐瞒了什么吗，克拉克？因为你看起来有点心虚。”布鲁斯笑着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说实在的，他甚至能够摸出衬衫之下的制服的轮廓。克拉克并不太擅长隐藏，布鲁斯很难想象他竟然能够将双重身份的谎言维持至今。 克拉克有点慌乱地扯开一个笑容，他那双柔和温存的蓝眼睛化解了绝大部分的尴尬，甚至于极大限度地增添了他的话语的可信度。“我不会撒谎，韦恩先生。”他轻声嗫嚅，向后退了一小步，希望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够减轻布鲁斯无由来的怀疑。 “随便啦，我愿意听你说的任何话，”布鲁斯轻轻眨眼，“下班后和我共进晚餐，怎么样？”他向克拉克递来一张请柬——天知道为什么只是一顿晚餐也需要搭配烫金请柬，而克拉克猜测自己无法拒绝。 他抿紧双唇，浅粉的唇色显得艳丽。布鲁斯耐心地盯着克拉克的双眼，直到他泄气一般地妥协。 “好吧，在下班之后我会尽快——” “我会在这儿等你，”布鲁斯轻挑眉毛，耸了耸肩，“反正我无事可做，而且我很乐意在你的办公室睡上一觉。” 事态不算太糟，但仍然教人棘手，而克拉克确信布鲁斯正在演绎花花公子的作风。他分明听见布鲁斯的心跳声蹈常如故，可窝在他怀里的年轻人却坚称自己因为两杯红酒而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哪怕布鲁斯的双手正如此有力且不可挣脱地圈绕着克拉克的腰身。 好吧，他的双颊确实泛红，这让布鲁斯原本就足够深邃的眉目更显柔情，仿佛那些被布鲁斯灌进喉咙里的红酒，重又从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窖藏的醇厚芬芳在布鲁斯和克拉克近在咫尺的呼吸之间跳跃，克拉克感到热意很快也感染到自己的面庞上。 二十年前的犯罪巷一别之后，克拉克就再也没这么亲近的拥抱过布鲁斯。不，克拉克在脑海中无声否决，在布鲁斯决定离开哥谭的那一晚，在他同法尔科内的对峙中受挫，被后者的党羽从酒吧后门丢出之后，超人及时地降临在布鲁斯身边。克拉克没法阻止布鲁斯奔赴复仇，他唯一能够提供的就是尽可能的守护。 超人轻轻扶起跌倒的布鲁斯，却被青年人狠狠甩开。 “离我远点，”年轻的布鲁斯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你插手我的计划。” 而克拉克总是无法拒绝布鲁斯的要求。他没再接近布鲁斯，一切关怀都是疏远且静默无声的，直到布鲁斯·韦恩和克拉克·肯特初见的晚宴。直到此时此刻。 “布鲁斯，”克拉克窘迫地搭着布鲁斯的腰，“恐怕我得叫一辆车，把你送回哥谭。” “不！”布鲁斯断然拒绝。他故意咬住舌尖，醉意朦胧地摇头，搂紧克拉克的腰身，然后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膊上。 “我想要你和我一块儿回家，”他故作不着痕迹地亲吻克拉克的耳垂，“求你啦。” 克拉克的大脑兀地断线，他甚至怀疑自己短暂地飘高了几公分。而布鲁斯则巧妙地借此机会，分秒必争地让自己温热的呼吸贴上克拉克的颈侧。“不，呃，布鲁斯，安静一些！”克拉克手足无措，他的目光摇摆，却始终没有松开怀抱。他总不能把布鲁斯——即便他的醉态全是伪装——丢在地上。 但布鲁斯的反应更快，他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克拉克低垂的眼睫。紧接着，他的眼神移向通红的耳尖，随之一并动作的还有布鲁斯微微汗湿的手指。他轻柔地，几不可察地触抚着克拉克灰白的鬓角，手掌托住克拉克的脸侧。 “克拉克，你真漂亮，”他如梦似幻地呢喃，“我能吻你吗？” “您确定自己只是为了和超人先生开玩笑，不存在其他任何私心？”阿尔弗雷德狐疑地问。他将热毛巾敷在布鲁斯的前额，那里正冒出一个鼓包。克拉克被布鲁斯的轻薄言辞吓得落荒而逃，自然顾不上继续搀扶脚底打滑的布鲁斯。 “当然，我只是想讨回点便宜，”布鲁斯绷紧下巴，眼神坚毅，“不然呢？” “无意冒犯，但是您的脸红了。” “那是因为毛巾太烫！” 布鲁斯为什么会对克拉克产生兴趣？这不应该。绝对不应该。克拉克·肯特只是一个岁逾中年，泯然众人，随处可见的普通男人而已，布鲁斯不应该对克拉克产生兴趣，穷追猛打，乃至于说出“你很漂亮”诸如此类的孟浪之词。……为什么要用“漂亮”来形容一名比他年长许多的男人？ 这些念头在克拉克的脑海中盘旋，导致他险些没能躲过雷肖古掷出的毒气炸弹。 “超人，别分心。”蝙蝠侠严厉地扫了一眼半空中的艳色身影，超人总是和色彩灰霾的哥谭格格不入，而在眼下的战局之中，则体现在他无从适时掩藏踪迹。 “抱歉，我——”克拉克叹了口气，他总没法对蝙蝠侠说，由于你的另一重身份正在对我的另一重身份开展热切的追求，所以我很难在与你并肩作战时保持专注。 “——当心！” 雷肖古准确地拽住超人的披风边缘，将他从空中拽落，并且把握时机，将混杂着氪石的恐惧毒气炸弹砸中超人的面门。克拉克呛了一大口，他晕晕乎乎地跌坐在地，雷肖古则趁此机会，抽出氪石匕首。 但他在下一秒就被蝙蝠镖击中额角，蝙蝠侠敏捷地踹中雷肖古的肋下，将他甩进废墟之中。雷肖古为此怒吼起来，但他暴起的身影很快在骤然坠落的轻轨列车中化作一团火焰。 布鲁斯将发晕的超人搂在怀里，几近嘶吼地追问：“你还好吗？” 克拉克茫然地眨眼，在恐惧毒气的影响下，他难以分辨面前人的身份。而蝙蝠侠——布鲁斯，他飞快地扯下头盔，焦急地捧着超人的面庞，尝试从他稍嫌涣散的双眼中找回一点神识。 “该死，你中毒了，”他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迷糊的超人，“深呼吸，别害怕，你认识我，我是布鲁斯。跟我回蝙蝠洞。” 超人在蜷缩在蝙蝠车的副驾驶座（然而实际是，这辆车根本不存在副驾驶），他和蝙蝠侠的大腿紧贴，而蝙蝠侠甚至还攥着超人的手。克拉克尽可能地平复呼吸，并且向车门的方向挪去。他的眼睫仓猝地闪动，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其实我只需要晒晒太阳，情况并不严重。” “你以前从来没中过恐惧毒气，如果它会对你带来特殊的副作用怎么办？我会替你做好全身检查，以防万一。”蝙蝠侠为超人的不以为意感到相当恼火，他的语速飞快，却在偏过头霍然一瞥之后，顿住话音。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脸红？” “你一直知道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而你和克拉克的关系又如此密切，所以我假设你也知道我正在追求克拉克。”布鲁斯——他仍旧穿着蝙蝠侠的制服，却无所顾忌地以布鲁斯·韦恩的面容示人。他看向缓慢起身的超人，黄太阳光为星辰之子的面容镶上流动的金边，像是工笔精心的绣描，如果不是布鲁斯早已知晓真相，他绝无可能将超人和克拉克划等号。 而超人显而易见地为这句话而身形凝滞。 “呃，”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是的。他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请你替我转告他，布鲁斯·韦恩邀请他到韦恩庄园共进晚餐，”布鲁斯刻意回过身去，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跳动的屏幕，“我想他会答应的。” 频闪的白光将布鲁斯的面容勾勒清晰，提及克拉克让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但那笑意就像是滴进油彩里的白漆，很快与蝙蝠侠的坚毅融为一体。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尊介于布鲁斯和蝙蝠侠之间的雕塑，两种气质同时在他身上流淌。 “是的，”超人犹豫了半秒钟，然后轻声说，“我想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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