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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先是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但他很快恍然大悟。这帮年轻记者和编辑们，布鲁斯挑高眉毛一一同他们对视，他们都对克拉克，星球日报的主编怀有过度的崇拜和保护欲。布鲁斯当然能够理解这一点，但他在乎的远不止如此。 克拉克——克拉克。不是“肯特先生”，不是“主编”，仅仅只是“克拉克”。迄今为止，每一名星球日报员工都如此自然且亲昵地称呼克拉克，而克拉克，他对此习以为常。布鲁斯注视着克拉克；他的怀中堆着整整三份稿件，被年轻下属团团包围，却始终保持耐心，倾听每一位年轻人的观点和逻辑。他的微笑和略显苦恼的神情一并是柔软的，克拉克会在每一位年轻下属发表言论时，和对方的目光保持同频。布鲁斯比任何人都清楚克拉克那双蓝眼睛，以及从中流淌出的全心全意的凝视的魅力。 达伦、乔伊——布鲁斯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名字，但他熟悉这帮年轻人在聆听克拉克娓娓道来的建议时，不由自主前倾的动作。因为布鲁斯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所以，他不是唯一一个拥有特权的。这念头转瞬便跳进布鲁斯的脑海里。整个星球日报里有上百个仰慕克拉克·肯特、打算从他的无心之语中挖掘出点金玉良言的年轻人；甚至，恰如布鲁斯曾经所说，克拉克或许当真收到过夹带卡片的花束。只不过那笔迹勾画的不会是情诗，捧托着卡片的也绝不是玫瑰。没人胆敢用单方面的倾慕僭越冒犯他们的主编，更耻于因此为克拉克带来困扰。 达伦替克拉克整理过审的报告，却总是躲避他的指尖。乔伊斯和克拉克并肩而立，却始终和他保持五公分的距离。而黛西，她的手势在克拉克的身形四周比划当季潮流造型，却从未触碰他的衣襟。 他们爱慕他，但从未有人胆敢索要他的亲吻。布鲁斯在眨眼间便意识到这一点。他颇为自得。 他确信如果自己打断克拉克和那帮年轻记者与编辑的对话，请早已经完成业务请教的后者离开主编办公室，并且要求克拉克单独为他保留一段私人时间，布鲁斯一定会如愿以偿。只要他开口—— “布鲁斯！” 布鲁斯愉快地眯起双眼，但在他回应克拉克的呼喊之前，另一个身影从他的身旁奔过。一个紧密的，肆无忌惮的拥抱转瞬即逝，但布鲁斯能够清晰地在视野中确认那名陌生男人正紧握着克拉克的手。他好像和其他的记者不太一样，不拘小节，并且豪迈地横跨过年轻记者和肯特主编之间的 合理 社交距离。 “布鲁斯，这位是韦恩先生，我想你不会对他感到陌生，”克拉克将那名高大的战地记者领到布鲁斯身边，“布鲁斯刚结束他的中东之旅，今天是他回到星球日报驻场工作的第一天。”如此这般引荐令克拉克有些窘迫。好吧，在他为了让自己随口胡诌的谎言更加真实，想方设法招聘了一名从事战地采访、名叫布鲁斯的记者时，可没想过会面对眼前的尴尬境况。 噢。所以，真的存在另一个布鲁斯。而克拉克管那家伙叫 布鲁斯 ，却称呼布鲁斯——布鲁斯·韦恩——为 韦恩先生 ？布鲁斯的理智告诉他，克拉克改变称呼纯粹只是为了更好地区分两名布鲁斯，但他就是难以自控地捏紧了桌上的钢笔。 那个布鲁斯，爽朗地大笑着，让克拉克抚摸自己手臂上的刀伤（“我拥有一道看起来比他更壮烈的。”布鲁斯愤怒地想。），似乎借此炫耀自己在中东战场上的数次死里逃生。而克拉克居然相当折服于他的勇气、智慧和为记者事业自我牺牲的精神。克拉克微张双唇，忧虑让他的蓝眼睛变得更加澄澈、潮湿。他紧皱眉头，小心翼翼地触摸那道如同扭曲爬虫的疤痕，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布鲁斯，”克拉克说，“如果你没法在战场上照顾好自己，那么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你的分工安排。” “我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呢，克拉克！”那个布鲁斯，战地记者，再一次轻轻拥抱克拉克，借此展示自己健全的四肢。他那张粗野但漂亮的面孔贴在克拉克的耳畔，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肌肉紧绷成块。不是出自健身房的花拳绣腿，布鲁斯昂起下巴，他相信面前的深肤色男人足以在实战中和蝙蝠侠过上几招。 在享受完拥抱之后，他又开始啰里八嗦地谈论星球日报的感恩节聚会——现在才刚刚进入九月的第一个星期！而布鲁斯实在是无法忍受对方用战地通讯再多绊住克拉克哪怕一秒。 或许有那么几秒钟，蝙蝠侠从布鲁斯昂贵的西装中破笼而出，因此环绕在克拉克周身的年轻下属们纷纷对布鲁斯的逼近望而却步。 布鲁斯夺过克拉克手中的稿纸，将它们塞回另外一位布鲁斯的手中。 “很高兴认识你，布鲁斯，”他露出一个用力过猛的微笑，“接下来轮到我和克拉克聊两句了。” 克拉克颇为意外地任由布鲁斯将自己推进主编办公室。他还以为布鲁斯会享受方才的情形，他能够运用蝙蝠侠的侦探技巧，全身心投入地观测、了解，并且掌握克拉克的生活。 但布鲁斯在甩上房门之后，从主编办公桌前绕过，最后坐在属于克拉克的办公椅上。他端起水杯，有点气急败坏地一饮而尽。 “我决定收购星球日报。”他突然开口。 这让克拉克猛地呛咳了一声，即便布鲁斯才是那个端着水杯的人。克拉克无措地看向布鲁斯，几乎怀疑自己的超级听力暂时失灵。“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 “我准备收购星球日报，”布鲁斯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克拉克，“然后重新规定普通员工对主编的称呼。（Setting some new rules about your title.）[1]” 克拉克先是困惑地偏了偏头，紧接着哑然失笑。“这幢大厦里的每个人都这么称呼我，布鲁斯！而且如果你非要怪罪的话，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每个人都称呼我为'克拉克'而不是职位或者敬语。” “我把星球日报的每一位员工都视为家人，”克拉克说，“我很珍惜他们愿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无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张贴着讣告、头版头条，和诔词的墙面。 在克拉克意识到大多数人都将成为他的生命中的昙花一现过后，珍惜、爱怜和束之高阁就成了他的应对常态。他尽可能地去爱每一个值得爱的人。如果时间洪流倾向于稀释他们在克拉克生命中的浓度，那么克拉克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些珍贵灵魂的一隅，然后用细密的回忆将它们牢牢包裹。 “那么我呢？”布鲁斯兀地抬高话音，“难道只因为我出现得太迟，就注定错失所有吗？”他再次朝克拉克迈出一步，“如果我们认识得更早——三年，五年，或者在你经历那一切之前。我不是责怪你的距离感，克拉克，你总在我身边。但又好像你会随时离去。因为你不单单是属于我的。所以——” “布鲁斯。” 克拉克轻声呼唤，他微微垂下视线，神情看起来优柔又明艳。他侧过脸，在布鲁斯的唇边落下一个亲吻：“你并没有来迟。”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呼吸和目光都被扼住了。他凝视克拉克的双眼，布鲁斯从未意识到苍穹和洋流也是温暖如春的。 岁月从未——从未销蚀他的容颜。 布鲁斯的拇指擦过克拉克的眼角，后者有些为难地闪动眼睫；那秾纤的长睫在布鲁斯的指尖轻扫而过。 然而在下一秒，刺鼻的化学气味从玻璃窗外的高空中渗透进来。紧接着，一枚尖镖从布鲁斯的耳后滑过，这让他的面颊上裂开一道辛辣的伤痕。但布鲁斯差不多是在同时，将克拉克按向办公室中唯一的掩体背后。 刀尖没入木质桌面带来令人牙酸的轻响，但出乎布鲁斯意料的是，攻击没再继续。被无人机撞碎的落地窗在高空横风之下嘘嘘作响，但没有任何武器，也不存在变本加厉的化学毒气。 布鲁斯一瞬不瞬地盯着嵌在墙面中的蝙蝠镖，那上面闪烁着荧绿色的不祥光芒。这蝙蝠侠的冒名者显然在蝙蝠镖刃上淬炼了毒素和氪石。旨在挑拨蝙蝠侠和超人之间的对立，布鲁斯猜测。 “和上次一样，”克拉克两眼空茫地望着那墙面上的绿光，“毒气、氪石……我得去警告他们，一旦——”他尝试起身，却狼狈地跪倒在地。他的前额沁出血丝，神情灰蒙一片；克拉克没能及时躲开方才剧烈的撞击。 超人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星球日报的灾难现场，这简直已经成为流传于罪犯之间的潜规则。因此这座曾经摧毁过超人的大厦，始终是为氪星人埋伏陷阱的最佳据点。 “克拉克！”布鲁斯搀住克拉克的肩，他本应立刻着手追踪入侵者，但布鲁斯没法抛下克拉克。 或许会有危险；又或许克拉克会把自己投入危险之中。布鲁斯不敢确信超人能够及时赶到——毕竟，这不是后者第一次姗姗来迟。 布鲁斯紧紧抱住莫名低喘的克拉克。一张洒满绿色荧光粉的扑克牌从克拉克的背后飘落，布鲁斯捏住了牌面。 那是一张鬼牌[2]。 【作者有话要说】 [1]Setting some new rules about your title. 捏他自侠影之谜中，布鲁斯在买下酒店时说的：Setting some new rules about the pools. 那一段的布鲁西真是好辣好苏好英俊！ [2]扑克牌中的鬼牌即Joker，但是写小丑牌好像有点不符合日常表达XOXO
第13章 “你必须立刻回到哥谭，韦恩先生，”福克斯的语气异乎寻常的严肃，“哥谭发生了多起爆炸案，覆盖范围很广，GCPD几乎全员出动，但所有人都毫无头绪。”组织这场连锁犯罪的主谋经验老道，从大都会到哥谭，一共四起爆炸接连案发。被选中的地点人流密集，但在每一个关键的狭隘视角，实时监控都被精准地切断。 但比起大规模无差别杀伤，这场犯罪似乎更像是测试，或者某种不怀好意的警哨。 “爆炸的范畴并不大，”福克斯说，“受伤的人不多。但我还是强烈建议你马上赶回哥谭，没人能保证爆炸会到此为止。戈登点亮了蝙蝠灯。” 布鲁斯不言而明地低哼了一声。恰如福克斯所言，及时现身哥谭是蝙蝠侠的义务所在。而为了避免克拉克滞留险境，布鲁斯或许可以编造谎言——共进晚餐，共度良宵——诸如此类，劝说克拉克与自己同行。如此一来，布鲁斯就能够确保克拉克留在自己身边；与此同时，确保他的安全。 差不多在下一秒，这一计划所透露出的荒诞就险些令布鲁斯发笑。他怎么会把哥谭和安全，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话联系在一起？ 正当布鲁斯陷入头脑风暴时，似乎终于从跌倒造成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克拉克开口了。“我很好，布鲁斯，”他说，“如果你有其他必须完成的工作，完全可以放心离开。这里不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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