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泱泱的记者们一遍遍的询问,听上去比质问还要可恶的声音中。 泷泽生的嗓音如此轻柔镇定, “没有关系。” “谁都不会看到你的脸。” “谁都不会知道你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 琴酒睁开了眼睛。 他刚刚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他竟然在和泷泽生通电话的时候失去了意识。 并且做了一个不算差劲,醒来后却觉得差劲无比的梦。 ——“没有关系。” ——“谁都不会看到你的脸。” 那处据点后来被乌丸莲耶的组织炸毁了,所以有关泷泽生的最后线索也断了。 谁能知道在几年后,他们会以那么意外——或许并不是意外——的方式重逢。 【站在靶场内的碧眸少年带着轻巧又戏谑的笑容对他说, “你叫什么?” “我叫泷泽生。”】 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时的状态好了一些,但是也没好多少。 琴酒瞥了一眼手机,上面竟然仍亮着通讯标志,只是电量堪忧。 “醒了?” 格外安静的空间里,即使不开免提也能听清泷泽生的声音。 含着笑意。 昏天黑地之间,琴酒产生了一种错落的恍惚感。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给手机连接了充电器,并搭在耳边用喑哑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那个房间早已被压垮,钢筋撑起来的空间已然不存在了。 泷泽生路过那条窄小的通道,他当初便是从这个通道走出去的,迎来了半个月后的第一道阳光。 “这么一回想,我的话成真了,阵。”他弯腰低头走过一扇矮小的门——和通道一样,这里的空间高度只有两米,逼仄且安静,可当时就是觉得空旷极了,“后来我连接了全日本的监控设备,就差一步,连警视厅内的景象也会乖乖的摆在我的眼前……不过那只是我个人爱好搞出来的小玩意儿,我记得我的研究工作是永恒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 琴酒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脚步声。 不会被时间和死亡局限的永恒。 “哒,哒,哒……” 脑海里已经自动出现了那间研究所的地图,凭声音和频率推断泷泽生正在上楼梯,楼梯的尽头便是地面。 “我们被救出来后就断了联系吧。”泷泽生扫了一眼周围荒芜的环境,独身一人要公路走去,“到头来,那个时候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去那里做什么?”琴酒问。 “只是意外发现这里没有被完全摧毁罢了……我以为早就炸干净了。”泷泽生拿出另一部工作手机给属下发消息,嘴里说道,“放心吧,我知道这里会有塌陷的风险,所以很小心,现在已经出来了哦。” “……” “要吃咸奶油喜久福吗?” 琴酒立刻道,“不吃。” “……你以前就算不吃也会记得给我买……”泷泽生委屈道,“扫兴……” “呵,扫你什么兴致了?” 泷泽生望了望天色。 “大概只是……”他轻声说,“失落吧。” 本不该存在隔阂的我们……如今连无所顾忌的坦言都做不到。 “伤你的是什么人?” “怎么,要给我报仇?” “从取出的子弹来看,他们来自欧洲…是雇佣兵一类的人吧…会让你亲自报仇的。”泷泽生说,“因为不会有人看到你那么狼狈的模样。”
第107章 似乎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泷泽生觉得他和琴酒之间的氛围有所缓和,具体是怎么改变的也难说,大概是两个人都比刚重逢时候的状态要好,也找回了一点儿当初相处的感觉。 徽章解锁到了65%,泷泽生略微感到了紧张,他不知道把这东西完全掌控在手中后会发生什么……但或许可以直接将他的工具人记录从穿越局那边的资料库里抹消,丢入大海里的手机是找不回来的,如果它沉入水里电量耗尽没有信号变成一块废铁的话。 在这期间琴酒受伤所引起的感染反应反反复复,不是发烧就是咳嗽,某一天早上起来还发现喉咙不受控制了。 他的嗓子肿了。 并不是沙哑,而是破腔。 声带附近的肌肉完全不可控,本来是平常说出的音调,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颇为滑稽。 “哈哈哈哈gin,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噗咳!”大声嘲笑的泷泽生被他拿手肘捣了一下胸口,登时疼得直不起腰来,“太无情了吧!你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我!” 倒也不是,泷泽生记得有一回他为了吸引火力特意暴露了自己,差点儿导致敌人成功在他的脑袋上开洞,多亏了琴酒的枪法准轰飞了那人的手指,泷泽生被救下时两只手还在背后被捆着,见到自己人来了一边带着“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中”的高深笑容一边朝琴酒跑去,然后迎面被琴酒打了一拳。 那个拳头正正落在他的脸颊上,泷泽生踉跄几步没有摔在地上,一时懵了。 系统还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了惊叫,【他干嘛打你?】 AI不懂,但是泷泽生懂。 那间满是灰尘的仓库里响起了银发青年暴怒的嗓音,令周围的同组织成员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想死你就滚远点儿,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你要是不想死,就少做这种蠢事!” 这两个人竟然吵架了。 琴酒竟然露出了这种神态。 ——他们如此想着。 “大,大哥……?”伏特加呆滞的出声,但声音出口后就没了后话。 琴酒站在泷泽生的面前,连肩膀都因为急促的呼吸明显起伏着,他盯住泷泽生的眼神有一种恶狠狠的意味,“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格罗格的命比任务的成功性重要吗? 其他成员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 短暂的沉默之后,脸颊上顶着红痕的泷泽生走到琴酒的面前,露出了一个极为柔软温和的眼神。 “抱歉。” 他的语气听上去格外正常,脚步却没停,直到以双手背在身后的姿势将头抵在琴酒的肩膀上,“抱歉,阵。” 我应当是最明白的了,不可以看见深爱的人让自己犯险,那会让我痛恨自己的无能,让我愤怒于你的轻率,你轻薄自身性命的无情。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那么做,你想过我没有?你想过我要怎么办没有? 泷泽生将那些解释的话吞入了腹中,他想说这次事件仍在他的预想中,任何情报任何线索都是他提供的,包括敌人获得的那些也是,所以两方的对峙就像他摆好的棋盘,他手执了黑白两子。 他想说整个组织,除了乌丸莲耶的指示——就算是乌丸莲耶的指示,都可以由他曲解操控,因为他是中枢系统,他是整个情报组的砥柱,他可以最大程度的决定每个人的命运。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力。 他会调整任务的分配对象,调整任务的难易程度,令这个组织犹如巨大的空壳运作,表象强大危险,内里却是一个由他建造的温床。 他学着森的做法,他那“守护横滨”的做法,谨慎的将某种法律规定的奖惩落在这些人身上。 如果不是系统的规定,他早就抛弃这狗屎的生活,迈着曙光—— “我身上脏兮兮的。”最后,泷泽生抵在他的肩头低低说道,“那个家伙把我丢在这儿,按在了地上,脚底踩上了我的脑袋。”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琴酒正给他解绑。 他们的姿势就像环抱一样。 正在收拾残局的组织成员牙酸的看着这一幕,瞥一眼又条件反射的移开视线……虽然两个人应该不会介意被偷看,也不会事后整他们,但窥见他人情绪外露的一幕就像触碰隐私一样令他们警惕。 ……但是多少可以聊一些八卦,趁当事人不在的时候,哈。 *** “噗。”看见他们打闹的续和也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就被泷泽生刮了一眼刀。 “你笑什么?” 续和:“……” 续和:“我气不顺,刚刚放了一个屁。” 等琴酒的嗓子养好了,他们甚至还能窝在安全屋里看比赛消磨时间。 “哇输了!这是我第三次输了,可恶啊明明我打游戏那么擅长,为什么赌马方面的运气就总是差一点儿。”泷泽生愤愤咬牙,“你绝对知道什么窍门吧,不然怎么会连赌了三次都赢了,有这胜率你能一日暴富,数钱数到手软。” 泷泽生噼里啪啦的给他的下属发消息,让他现在就去比赛现场豪赌一番。 下属:“……” 您说的是。 旁边的银发男人发出了胜利的嘲笑,“是你太蠢了。” “用蠢来形容我可太稀罕了。”泷泽生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些,现在外面是酷暑,光看太阳都觉得温度闹人,“我可不是盲赌,一定有什么情报我不知道……比如说得到第一名的那匹战马在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以及作战风格。” 地板有些太凉了,泷泽生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拿了个薄毯盖到身上,还往琴酒那边盖了盖,“这匹马是去年出现的?” 去年,泷泽生没有参与的一年。 他当然不会知道如今赛马的情势,新的夺冠者是个只要看到前方有竞争对手便会爆发潜力拼命追赶的个性,骑手需要在那个时候松手释放它的天性,且战马对他的骑兵还有着深厚的情谊,别人来都不行……这是泷泽生在状况百出的三场比赛过去后得出的结论。 “你这一年去哪了?”琴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直接问道。 他询问时的语气很多时候都像是质问,带着咄咄逼人一般的压力,大概是追捕叛徒审问情报时的习惯。 泷泽生眨眨眼睛,“销声匿迹啊。” 他曾经筹划了和太宰治的叛逃,知道离开后还需要一道重要工序,以年这个时间单位才能进行的“洗白”。 可惜那个计划还没实施就阉割了。 这个理由同样可以用到现在,“我既然靠诈死脱离组织…怎么可能还会胡乱走动,等着被熟悉我的你找到并且用处理叛徒的方式杀死吗?” 不,这句话放在他们之间极为怪异,就像把情感和理智放在一块摩擦角逐,泷泽生是没什么,但他觉得琴酒可能会一边恨他恨得牙痒痒一边还对他无可奈何。 所以他很上道的说,“抱歉,刚刚那句话你就当没听到吧,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琴酒凉凉瞥他一眼,“没事了。”他紧接着说,“明天我就走。” “这么快?” “我的人会来接我。” 泷泽生看着他手边的手机。 事实上所谓的“人质”“囚禁”也只是一种被文娱渲染的夸张说法罢了,还是下属们对泷泽生的各种黑深残的揣测,泷泽生本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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