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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怕它认生，没想到见到我就缠着不走了。”子方捏了捏它的耳朵，笑道：“你看它是不是跟你现在很像，全身都是黑的，叫它小黑好了。” 赵政上手摸了摸，那猫却警惕起来，一下子窜到子方肩上，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敌意。 “看来小黑只是对你不认生啊。”不过对这奇怪的动物，赵政也没有投入太多注意，转而谈起正事来。 “李斯不久前已经到了咸阳，万质把公孙启和师偃安葬一起之后，也一同跟了过来。他们两个还带来了不少有意在大秦任官的稷下学子。” 李斯虽然没有像韩非一样早就认出自己的身份，但他知道自己是秦王之后倒也没怎么惊讶。 “朝中吕相和昌平君算是各占鳌头，吕相权势更胜，新的势力虽然已经起来了，但还缺少一个有能力的领袖。李斯这个人可堪大用，只是声望还不足，万质心思细腻，可为辅佐。” “大王打算帮他们一把？” “知我者，中郎也。”赵政笑着又给他剥了一个栗子，继续道：“我已经封他们为客卿，吕相最近在编书，这些反正都是读书人，我打算把他们都安排进去。” “您这是想把水搅浑啊，万一有些人投靠了吕相怎么办，您还有后招吧？” “等过段时间，我会找个由头，把别国来的客卿都逐出大秦。” 子方思索片刻，很快明白过来：“然后给李斯卖个人情，让他当一回救星？这样一来，不只是新来的别国客卿，更多的人都得被网罗起来，大王高明啊。” “李斯聪明，一点就通，肯定能明白大王的用意，不过咱们还欠一个好时机。” 赵政对他的夸赞很是受用，温声道：“不急，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吕相当权多年，树大根深，不是一朝一夕能撼动的。” “大王还真是长大了许多。”子方没由来的感慨，转而说道：“其实我最近发现，我好像能回忆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我记得，好像是在一个山村里，我们一起走在石桥上，那时候你好像还只有这么高——”子方拿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应该和成蟜差不多大吧，不过比成蟜听话……不，成熟多了。” “嗯？你记起了多少？” “不算多，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我都能回忆起一点来，但还是有些细节想不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感觉难受或者不对劲，能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 与现在不怒自威、果断冷静的秦王相比，小赵政要可爱许多，青涩的像树上刚结的果子，虽然当初有诸多不易，但他们都挺了过来，他很庆幸能陪伴对方走过那段遥远的时光。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离开前曾经给我写了一封信？”赵政把自己珍藏的那封告别信拿出来给他看，幽怨道：“你当初如此无情，早就打算好要离开寡人，一句真话都不肯对我说。” “……我当时肯定有什么苦衷的，或许是我有什么任务在身？”子方仔细看了看那封信，也皱起眉毛，只能苍白地解释。见他不为所动，开始顺着毛捋：“大王宽宏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对了，现在桃子早就熟了，我给您做果脯怎么样？不瞒您说，当初我在后胜家里的时候，还请教过他们家的厨子呢。” 赵政若有所思：“东宫的桃树应该结了不少果子。中郎想与寡人分桃吗？看不出来中郎想跟寡人效仿卫灵公和弥子瑕啊。”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吧，咱们不是……” 子方结结巴巴地解释，看赵政冲着他笑，才发觉这家伙在逗他，不由恼怒，上前亲了他一口，霸气道：“是啊，大王人比花娇，您若做弥子瑕，臣自然甘愿为卫灵公。” “那寡人真是要感谢中郎垂青。”赵政拉紧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真的，子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意的？” 子方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您为我挡箭的时候？我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事，但一有一种被当做工具使用的奇怪感觉，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阿政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我是属于这里的人。” “那天突然对你……咳咳，图谋不轨，可能也不单纯是因为喝了酒吧。之后知道你要选王后，我心里也很烦躁，才发觉到，我可能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 “阿政，那你呢？是因为感激以前的我曾经救过你许多次吗？” “可能是一个原因吧，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那大王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 赵政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还跟自己较劲，寡人当然两个都要。” 子方开始挤眉弄眼：“大王真是贪心呐，以后不会有了姐姐妹妹们就忘了我吧……” “是啊，等寡人三宫六院都齐了，就把你赶出去。” 如愿以偿收到身边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赵政笑着啄吻他一下：“中郎怎么如此单纯，放心罢，寡人还是会给你留一席之地的。” “大王恩似海深，臣真是铭感五内。”子方假笑了一下，接着道：“算了，咱们还是继续看奏章罢。”
第46章 行路难 秦王政五年，蒙骜率兵攻魏，取二十城，大胜。魏、赵会盟，五国有再次联合抗秦之势。 今日朝堂上主要讨论两件事情，其一自然是之后的战略问题，虽然秦军向来所向披靡，但大臣们还记得当年信陵君联合五国兵力，退秦军于函谷关之事。如今时势不同，信陵君已死，五国中很难再找到有同样声望的人，且五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各国君主都有自己的算盘，很难真正团结起来。 但是防备之心不可无，秦王还是决定先派使臣去探五国虚实，拉拢燕国、韩国，先着力攻打赵国和魏国，稳住楚国，让五国联盟先从内部瓦解。 而第二件事，则是许多朝臣心心念念的王后之位。赵政虽然有心拖延，但那些老臣也不是吃素的，从祖宗家法说到人伦天理，仿佛他今日不娶妻明日就要亡国一样。 他没有刻意遮掩和子方的事情，许多人也都知道一些情况，不过还是碍于面子没有直接说，只是隐晦地提到此事。直到一个臣子不知死活地上去劝谏，还提到了商纣王和周幽王因为沉迷美色误国的事情，赵政冷冷睨着他：“你的意思是，寡人是无道昏君吗？” 那个臣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大王息怒，臣绝无此意，臣也是为了大王和大秦着想啊！” “如今局势未定，诸侯都盯着大秦，意欲啖其血肉，你不想着怎么应对，反倒关心起寡人的家事？还含沙射影指责寡人是桀纣之徒，是不是别有居心啊？” 这么大一顶帽子戴着，那大臣颤颤巍巍，极力辩解：“大王明察，臣绝无此意……” “够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赵政已经厌烦了和他们讨论这种无意义的事，不理会身后臣子们哭天喊地一样的叫唤，直接负着手离去，脸上一片阴翳。 但这件事终归需要彻底解决，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赵政心里有些盘算，决定先去拜会母亲。太后近日一直推说生病，不肯见人，他也该去看看。 子方坐在案台边，似乎在提笔写着什么，小黑趴在他肩膀上，一人一兽似乎都颇为专注。 赵政放缓步伐走过去，从后面突然拥住他，小黑喵呜一声跳到了案台上，不怎么友善地盯着他。 “在写什么呢？” 子方吓了一跳，看到是他才松口气：“没什么，就是把最近想到的一些东西写下来，看看能不能串联起什么线索。” 接着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布帛上的一些内容，转而问他：“今日怎么下朝这么晚？是不是那些臣子又吵个不停？” 赵政把头搁在他肩窝上，抱怨道：“是啊，魏赵会盟之事，还有寡人的王后之事。”感到怀里人身子僵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国日薄西山，魏国刚刚丢了二十座城池，元气大伤，都不足为惧。至于王后，更多人只是想从中渔利罢了，他们以为寡人是任人宰割的吗？哼！” “大王或许应该思虑长远。毕竟再怎么说，您还是需要子嗣。”子方显得很纠结，不过还是说出了担忧，“这不是小问题。” “有子嗣又如何，王室子弟有多少躲得过自相残杀，赵武灵王不就是如此，他好几个儿子，最后还不是被活活饿死。大秦当然需要继承人，但不一定要是我生的吧？嬴姓赵氏在大秦繁衍百年，子孙多得是。” 赵政蹭着他的脸，幽幽道：“而且子方你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生孩子吧，难道你想让寡人和其他人生孩子吗？” “大王喜欢孩子吗？” “成蟜就够闹腾了，寡人日理万机，哪里管得过来。”赵政摇摇头，接着道：“你觉得成蟜如何，可堪大用？” 子方想了想：“小公子虽然淘气，身上难免有些贵族公子的积习，但还算聪慧，也不是残暴顽劣之徒。难道大王是想……” “看看吧，兄终弟及古已有之，也不是不行。他若是不成器，宗室子弟也多得是。”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小公子此刻正在苦哈哈地抄书，十分羡慕窗外飞向远方的雁群。 “不说这些了，大王上朝不累吗，要不要去歇一会？” 赵政眼底青黑，像是没睡好觉，估计是昨天晚上一直在等蒙骜将军的战况。 “没事，我想去看看母亲，咱们一起去。” 去见太后吗？子方有点意识到赵政想干什么，思索片刻，把刚写的东西塞进衣袖里，起身拉住他的手：“好，我们走吧。” 甘泉宫位于章台宫之北，自宣太后以来，太后多居住于此，其奢华宏阔比起章台宫也毫不逊色，但今日则显得静穆许多，宫中洒扫的人也不敢发出太多声音。 殿外的宫人看到赵政过来，脸色有些惊恐，冒死拦住他：“大王，太后今日说了不见人，您……” 平常毕恭毕敬甚至低眉顺眼的宫人们，此刻像是要犯颜进谏的朝臣一样，连大王都敢拦。 “放肆！”赵政直觉有些不对劲，皱起眉毛：“想活命就都让开。” 他径直走到太后寝宫，宫人们看到他来，都惶恐着跪下。子方也感觉到了异常，忙紧跟着他。 殿内似乎传来情人般的调笑声，赵政走进去，重重纱帘之后，仍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脱得精光的男子匍匐在上，下面的女子身姿曼妙，声调迤逦。 赵政像是心里有根弦突然崩断，火气上涌，他甚至顾不上思考，直接拔了剑快步走上去，直接斩断眼前碍事的纱帘，剑锋染着寒光，直指那个闻声吓得趴在地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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