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在徨安星的资源被榨取干净后,夜兔没再返回地球的缘故。 “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夜兔星人偷偷回来——他们通常会被称作‘天外客’或是‘异人’。”他想了想:“也有人为了……咳、吃一口稻饭,装作蒙古人,留在了元大都。” 早在一万年前,水稻就在中国广为栽种。也许基因影响,夜兔对麦、栗、稻等等食物都颇为偏好。 “这里确实是一个祭台,原本是用以沟通……哎,怎么说呢?大概是类似于一个加强信号的定位器,龙脉本身是会移动的,天气、潮汐变化还有灾祸等等因素都会让龙脉潜伏下去,这样一来,单凭罗盘,夜兔是找不回地球的。” “即便阳光铺天盖地,”戴安娜突然说道:“他们也还是……眷恋着这里……”她摇了摇头,只觉得……悲凉。 在纣王自焚的熊熊烈火中,克拉克看到了此后商人——夜兔的三千年,飞船总是随着陨石而落,吃到第一口稻饭时流下的泪水,在炎炎烈日下,用布缠满全身的将军,他的身后是嘉峪关,面前是延绵的黄沙与远道而来的商队,骆铃飘渺;上京的兄弟二人,兄长作为驰骋马背上的力士向元武宗献艺的,弟弟则以长生天的名义主持修建了另一处祭台的,隐晦写下无数文献,其后人又在徐达领兵攻打元大都时,不追随北逃的元顺帝,反而将秘密带往南方重新埋葬,并重建祭台…… 一切无比真实,一切又仿若过眼云烟,在厚重、浩瀚的历史中,这些都轻得仿若不值一提。直至清代,夜兔一族、这征战多年的部族,散落在宇宙各地的全族人数,已不足十人。 “司婆。”那人呼唤着、哽咽着,就像第一天来地球那样,满眼悲怆:“……烙阳,烙阳亡了。” 徨安熄灭后,夜兔迁往新都。循地球奉行的五行生克之理,他们前代属商,商属金,以火克之,而旧国以洛阳为都,故新都名遥以呼应,改偏旁为火,故而新都名烙阳。 被称作“司婆”的大萨满久久矗立,红衣宽袖,一如三千六百年前的红衣巫族,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阵风平地而起—— “是我族……杀戮太盛。” 她用干涸的嗓音慢慢回答道,她缓缓地,冲着大地一拜。 “不知怜惜万物,不知节制修养,以致无法归宗,漂泊流离……”她的额头抵在了地面上:“……不被龙脉所姑息。”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进地面:“若我夜兔还能存有后人……哪怕一个也好,上苍保佑……保佑他们还能有资格回到这里……就让那孩子忘了夜兔吧……都忘了吧。” 她发狠般磕了一个头,鲜血如注。 “……上苍啊,求求了……给我们一个归所吧……” 树叶娑婆,一派葱郁,如千万年那样,从不理会人间兴亡。 …… “也就是说,因为有祭台的指引,她才机缘巧合下落入地球,并被现在的父母收养。”布鲁斯若有所思。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克拉克感觉到了不对,通常,蝙蝠侠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他现在又不是蝙蝠侠!你当你儿子应该没什么偶像包袱吧? 出于对布鲁斯韦恩此人的熟悉,他顿感不妙,而对于这份感觉——戴安娜先一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等等,他知道什么?”克拉克大叫道:“知道夜兔就是古代中国人吗?他上哪知道的?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们??” “停,停!”布鲁斯不得不打断了克拉克的发问:“……你吵到我了!”他摆出蝙蝠侠式冷酷无情,不然这场谈话就没法继续了:“不算知道,只能算有点猜测……” “我就想问问。”克拉克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又是上哪猜的?我们这阵子可都在一起!” 他思索了一番:“是不是你做过……血液对比?不对啊,他不是当时盯着你做的分析吗?最后也就是做了常规检查。” 克拉克指的是当初在瞭望塔上,布鲁斯要求他们抽血检查那茬——布莱雷利跟着他过了全程,并在保留报告的情况下销毁了留存的样本。 这还让大部分人不禁感叹,瞧瞧这小子滴水不漏的架势,一看就是他的崽。 “对,所以没什么机会比对。”布鲁斯斜了他一眼:“……但她不爱吃甜的。” “……什么?” “你自己没感觉吗?”他说:“路边买杯全糖奶茶你都嫌甜。” 最后那杯奶茶是戴安娜喝的,戴安娜还觉得这甜味不太够,还去厨房翻了咖啡糖包。 很少有欧美人知道的是,中国人热爱甜食的人很多——但不算特别嗜甜,据一些研究表明,这也许和基因有着极大的关系。布鲁斯略去了拗口的名词和分析过程,直接说了研究结果:“中国人的味觉受体会比西方人的更敏感,他们能在较低糖浓度下的检测到甜味,而其他地区种族的则不一样。” “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基因突变。”他悠哉悠哉地说:“你现在能感知到的七分糖会比我感知到的七分糖更甜,加上她的一部分血液分析报告上的数值……当然,这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猜测。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都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千奇百怪的特性,万一是巧合。” “我感觉你在骂我。”克拉克带着玩笑的口吻指责道:“我也有证据。” “……另外,这种敏感也被表明与饮用热水有关系。”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由于饮用热水的文化习惯,才导致她成为了低糖消费者。” “……呃,”克拉克立马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少吃点糖也没什么。” 在克拉克差点绷不住前,戴安娜适当地拯救了一下气氛,她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所以,说到现在,我们好像还没搞清楚——” 她指了指面前的那汪金色湖泊:“——龙脉是什么?以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它似乎是可以在三维出现的,为什么我们要进入四维才看得见它?” “好问题,”布鲁斯站起身,走到湖泊边缘,水面映照出了他模糊的面容,还有跟上来的友人的影子:“……首先,这或许和周易有关。” “周易?传说周文王所著的那本神秘学书籍?”戴安娜说:“我翻阅过这本书,很遗憾的是,没能看懂什么。听说,它已经有部分失传,才导致后人无法解读。” “——据说,这是一本能通晓过去与未来的书。” “能不能通晓,暂且放到一边。”布鲁斯单膝跪地,“周文王为了彻底打败商朝,除了战争必要的人马、同盟。在那时,最重要的就是……神明的认可,于是他开始学习占卜之术,只为了给自己造反的寻找一个正当理由。” “在古代中国,这类事屡见不鲜,不论是狐狸夜鸣‘大楚兴、陈胜王’,还是汉高祖剑斩白蛇,都是这个依据。” “而他在牢狱之灾中悟出的,”他伸手去拨动水面,如想象的那样温暖,但触感不太像水,只能算一种无限接近液体的物质:“……也可以说是推演出的四十六卦,其中包含了这样一个新的世界观。也就是‘易’。” 事物两两相对,互相影响;在冥冥之中,一条完整的——甚至可以互逆的因果链在无形之中将一切联系起来。不相干的二者也许在平行时空中发生着旁人意想不到的联系,因与果并不固定,一切都是可变化的——这便是“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都是“易”的体现。 “……你们想到什么了吗?” “——某方面,”戴安娜喃喃自语道:“这也是一种莫比乌斯。而我们先前经历的一切……颠倒的形式,还永无止境、有互为因果的长廊……” “没错,周易除了隐藏着远古历史外——我们也不妨猜测,它是对龙脉,或者说龙脉代表的一种力量,还有背后法则的解读,而具体的事物原理,恐怕还不是我们能探究的,层次太高了。” “说起来,”克拉克突然道:“……类似的东西我在别的星系好像听说过……” 他皱着眉头回想着:“那更像是某种当地的神话传说——在传说中,星球也同样有着……生命。抱歉,那是居住在那一片星球上生灵所独创的词汇,读音上近似‘Altana’,直译过来就是星球的生命力。” “在他们的描述中,包括颠倒因果的部分以及……我们之前看到的情景,都与之十分相似。介于并非孤立的、只存在于某个星球的传说,而是许许多多地方都有着类似描述的事物,我就留意了一下——” 克拉克摊开手:“但一无所获,可能是寻找的方式不对,更可能……那些东西也是隐藏在高维的。” 结果讨论了半天,他们也只是对眼下的龙脉有了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认知,信息太少,再讨论下去话题就要奔着一些深奥的理论——又或者干脆往形而上学的方向去了。而杜老头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所以,我们现在该干点什么?找到杜然后阻止他?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从长计议?” “恐怕现在是出不去的,”布鲁斯沉吟道:“除非有人来把我们唤醒。” 他们这时候还在梦里呢! “……那怎么办?” 戴安娜问,但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担心这个。 “没关系,我做好安排了。”布鲁斯冷静道,但他的语调中有一丝丝上扬:“在此之前,我们还能再——” 他眯起眼睛,望向这一望无际的湖泊:“——看看这龙脉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惊喜。” 他说完,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再次跃入了疑似龙脉的湖泊之中。 “我说什么来着,他任性起来比我过分多了。”克拉克抱怨道,随即也在戴安娜跳下去后,跟着坠了进去。 温暖的金色就这样将他们包裹进了另一个世界。
第105章 在圣阿加塔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卡塔尼亚终于从带着宗教性质的微醺欢乐中逐渐清醒,而此前大街小巷的白袍修士、民间乐团以及那些在摇摆中游行的圣像已经再度成为了回忆。并不带有侵占性质的阳光在清晨来临之际以静谧的姿态铺满了中央广场的石板路,还未清走的碎屑仿佛成了对宴会有过追念的证明。这是一个慵懒的春日,阴影还来得及在街边前张开的遮阳伞下滋生,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从空中溢散开来,朦胧的景色混着狂欢后独有的怅然,把目所能及的一切虚化为了一场离奇的白日梦,远方,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活火山正长年累月地休憩着,对于山峦而言,人类才是弹指一瞬的造物。 他像一只猫,从阴凉中一跃而出。 那是个有着如鸦羽般漆黑发色的青少年,在不算炙热的春季,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帽夹克,就像所有同他这个年纪的——总在神出鬼没的少年人一样。过分白皙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位来自北方的观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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