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摸上栏杆,胆怯地收回手,最终下定决心,同梦中一样,握住栏杆,翻了过去—— 令人不安而窒息的音乐过后,空气归于平静,红辣椒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然而观众们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提起,破空声响起,艾登下意识伸手拉住红辣椒的手臂让她退后一步——一个穿着女装的男人突然自天空落下,砸在红辣椒刚才站立的地上,他双目睁大,不知道早已经死去还是沉浸在梦中,头破血流,头皮下却隐隐有发光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缓缓移动。 ——正是梦境中出现过的盖勒提。 镜头再次通过相似性动作转场,一名身穿白衣的研究员从楼上摔下,砸在车上。 科克警探站在车旁,看向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依旧胡言乱语不停挣扎的研究员。 一旁的警员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将尸体送上另一辆车。 支线终于与主线产生了些许的重合。 姗姗来迟的警方终于接手了案件,对情况展开调查。 除去因为被梦境侵蚀而钻入盖勒提闹钟的仪器,被偷走的MINIDC还有两个下落不明,研究员仍被攻击,证明凶手还有其它共犯,他们还在孜孜不倦地犯下罪行。 不知道是不是为迟到的洛杉矶警察弥补,科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源自梦境攻击的案子可无法立案。” 毕竟那可是梦啊。就算他清楚仪器的作用、梦境的威力也无法说服大多数人。 盖勒提和几名研究员的事件暂且被定性为普通集体自杀事件。科克开始走访调查,试图在研究所发生的所有事件中抽丝剥茧,寻找到盖勒提的同伙和丢失的两台梦境仪器。 索拉娜、艾登、科克警探和所长四人在一间小小的会客厅内齐聚,巴尔克却被银幕中占比约有六分之一画幅的、背景墙上挂着的、看似并不重要的俄狄浦斯与斯芬克斯画像吸引。 每一帧都造价高昂的电影中不会出现无效镜头。 奥斯蒙德的电影尤其,他精心安排的画作、经典曲目或者电视中出现的某个片段往往都别有深意。 斯芬克斯是古希腊神话中,蹲守在忒拜城外不断向过路人抛出问题的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最著名的谜题即“什么生物有四条腿到两条腿在到三条腿?” 俄狄浦斯王解开了这个谜题,阻止了斯芬克斯继续用谜题进行杀戮。 但是并不止如此。 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的故事太过经典,弗洛伊德也根据俄狄浦斯王的故事提出了一个理念,备受后世争议与批评的俄狄浦斯情结,也被称为杀父恋母情结,放在现实应用中笼统地概述,就是男孩年幼时对母亲的依恋和对父亲隐讳的恨意。(相对应的,弗洛伊德同时认为,女孩对男性权力的嫉妒会转变为认同自己的母亲,并寻求与能够满足她们权力与地位欲望的男人建立关系) 如果说《红辣椒》整体围绕着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构建拍摄,那么眼前的画作绝对别有深意。 那么... 巴尔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副画暗喻着在场四个人当中的谁呢?还是说,它预示着故事的未来走向? 一切暂时无从得知,还得等他先看完电影。 四个人中,索拉娜的反应最为平淡,她与梦境中的热情四射的红辣椒完全相反,冷静、理智。但即便如此,科克警探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梦境中的红辣椒。艾登则几乎完全与案件脱离,接连发生的意外事故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但是影响不大。他的形象设计更具浓重的东方元素,内核也偏向于东方所谓的“赤子之心”,像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一心追逐使用科技手段、并且只关注科技好的一面的天真的孩子。 一场有关于案件的问询,不知怎么,又被兴高采烈的艾登变为了产品介绍会议,他兴致勃勃,提起自己的作品总是眉飞色舞:“本来用浮筒型电脑画像处理的缝隙不检测方式来做脑部检查就是很棒的想法,通过生物电流的诱导性,非线性波动的应用也通过BTU输出的大小产生新的突触传达型的通讯方式...” 一大堆不明所以的形容词堆叠,又因为艾登本身结巴显得缓慢而折磨,让观众听得头昏脑胀,不明觉厉——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他只对科研感兴趣的模样似乎也惹恼了索拉娜。 对于整件事的始末,索拉娜有更深的见解,她认为盖勒提并不一定是犯人,也许他也是受害者,因为他没有动机,也深知尚未完全完成的仪器可能带来的危险,不会贸然犯险。 但是本该最熟悉助手盖勒提的艾登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仿佛他并不在乎,只沉迷于自己想做的事。 对丢失的仪器造成的祸事毫无任何愧疚,即便是发生了眼前的悲剧,他仍然沉迷于对仪器可能带来的美好未来的梦境之中。 从另类的角度来说,这何尝不算是冷漠? “如果你只理解自己的梦想,不如就被机械困住,永远沉溺于精神世界的自我安慰吧。” 其实她本不需要突然如此情绪化、激进,甚至让观众难以理解。 但她走出房间以后,和欧文的对话,却让观众重新理解了她的行为。 欧文似乎也对艾登极为不满,但索拉娜却在这时选择了支持艾登,并且维护艾登,一直以来,都是索拉娜与所长在替艾登负起责任。艾登永远默不作声,游走在边缘。 其实这也并非是艾登的错。 索拉娜轻声叹了口气。 红辣椒从一旁的玻璃上浮现,闻声软语劝她暂时将有关于艾登的事抛在脑后。 红辣椒的虚影由虚变实进入梦境。 亦或者说是陷入红辣椒过去为艾登治疗时的回忆。 艾登总是结结巴巴,在梦中也被缎带捆住口鼻,是童年的生活带给他的影响。他出生在一个戏曲家族,从小练习唱戏,但他做的很差,天生不是走入戏曲圈的料子。日复一日的强迫和练习导致他突然失声,在治疗的途中,他开始沉浸于梦的幻想并且频繁陷入睡梦,以此来逃避无法逃离的现实。 病人不愿意继续治疗,索拉娜也拿他没有办法。 艾登现在在该发表言论时失声,虽然卑劣,却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极端手段。 另一头与旧时同学所长叙旧的科克警探也遇到了些问题,所长一句“过去与你一起畅谈理想”似乎触及了科克过往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竭力维持镇定,开车回去时,眼前的一切却莫名扭曲,令他旧疾发作,冷汗直流。 眼前的画面骤然模糊,尚未画完的分镜本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红辣椒紧急收到任务,前去应对安抚科克的状况。 几乎与过去的梦境没有什么区别,1968年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再次出现在银幕上。 只是当朱丽叶自言自语祈求罗密欧抛弃自己的名字时,罗密欧并没有像话剧、电影中一样告白,而是说:“超越轴线了。” 朱丽叶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着自己的台词。 罗密欧却在阳台下仰起头说:“当心一点,小心泛焦。” 越轴和泛焦都是在拍摄电影时的专业名词,巴尔克心中一闪,似乎要抓住什么—— 横空出现的侍卫却突然打断了巴尔克的思考,他们像之前一样,径直扑向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科克警探。但这一次,镜头聚焦,银幕上赫然呈现出十几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那都是科克警探自己的脸。 银幕陷入黑暗。 “...同学,同学。” 红辣椒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也照亮了画面。 科克警探挪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呆愣的看向她。 眼前的红辣椒一副教师模样的打扮,她打开手中的宣传手册,念念有词:“这是第12个学校了,填报志愿非常重要,你可要好好考虑。” 手册上却并非是什么学校,而是他之前与红辣椒经历过的电影画面。《忠犬八公》中的帕克一家正在举办婚礼,但婚礼上的所有人,都长着他自己的脸。 然而红辣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13、14、15、16,她展开一张又一张的学校宣传手册。 科克清楚接下来的场景是什么。 楼梯、倒下的受害者,逃跑的犯人,他的梦魇。 “17。” 手册再次展开,熟悉的楼梯出现在眼前。背对着他的受害者跌落在地,犯人像远处逃离。 科克警探重新站在了楼梯上。 他愣了片刻,像以往的梦境一样,向前奔跑追组,楼梯却开始变软,他再次从楼梯上坠下—— 但是,镜头一拉,科克警探向下坠落的镜头居然出现在了银幕中放映厅的银幕里。 红辣椒在空荡荡的影厅中站起身,为眼前的电影场景拍手叫好:“太棒了,再来一个。” 于是银幕中银幕里的科克警探再次身处于折叠的楼梯之上。 那个永无止境的潘洛斯三角形上。 枪声突兀地从他身后响起。 科克诧异地回过身。 受害者倒下,另一个科克在楼梯的另一头出现。 另一个科克举起枪对准了他。 科克惊疑不定地抬起右手,他手中的枪还冒着烟,看起来,似乎是他自己开枪杀死了受害者。而另一个科克正在面对与过去的他遭遇一致的窘境。 ——不。 就连被枪击中倒下的受害者,也是他自己。 “我把...我自己杀了?” * 另一边,始终对除了梦境仪器以外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和感触的艾登却溜进了昏迷不醒的盖勒提的病房。 他似乎想要对索拉娜的话做出什么回应,取出了两只匆忙赶制出的MINIDC,将其中一只为盖勒提穿戴好:“道德伦理,责任...” 他喃喃自语着:“虽然不太明白她的话,但是...试一下吧。” 熟悉的背景音乐再次响起,就连习惯在梦境穿梭的红辣椒都不敢在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轻易进入被噩梦吞噬之人的梦境,身穿着白色实验服长袍,与平时的打扮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艾登却爬上了游行的花车。 随着影片的推进,这只存在于盖勒提梦中的游行队伍居然从野外逐渐走进了城市。 艾登顺着堆积如山的各种娃娃向上攀爬,看到了那个令他熟悉的花旦娃娃:“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很讨厌这个娃娃,你为什么选择了它作为自己梦中的形象呢?” 他不再结巴了。 巴尔克一愣。 艾登的台词听起来简单,其实别有深意。 当人们主动进入梦中而不是接受治疗时,就会变成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这也是梦对个人欲望的一种反应。 比如索拉娜的红辣椒,盖勒提的花旦娃娃,以及在现实中实现了梦想的艾登表现出的,除了说话流利以外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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