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黝黑,不施粉黛,赤着双脚,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花环。她身上穿着布料拼接的裙子,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见威廉注意到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从手中的花束中挑出最美的一朵,递给威廉:“这是爱的象征,希望它能为您带来快乐与温暖。” 威廉接过花,女孩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等!”威廉喊她,“你是……你来自哪里?为什么要给我花?” 她回过头:“我们的公社就在前面不远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那里找我。” 她模糊地向着公路的前方指了指,然后便迈着脚步走远了。威廉遥遥看见她为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送上了鲜花。 这就是穆格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吗? 当所有人都回到车上,威廉分享了刚刚的见闻。那朵漂亮的紫色小花已经被他戴在头上。 “她与众不同,像是自然中生长的野人。她身上的衣服很古怪,那种风格我从来没有见过。” 乔尼听了很遗憾:“没见过的风格?可惜我没有看到。” “她说他们的‘公社’就在前面不远处。” “这公路这么长,又该到哪里去找她的公社?” “这有什么难的?”理查德喊加油员过来,“前面不远处有个‘公社’?” “是啊,”那小伙子心不在焉地说,“那群‘嬉皮士’搞出来的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一帮吃饱了撑的的青少年,为自己的游手好闲找个借口。” “嬉皮士?” “你们不知道?噢,你的口音确实不像美国人。我也搞不清他们想干什么,但反正目前没做什么危害社会的事。你们想去参观倒也没关系,那里很显眼,只要一直往前开,就一定不会错过。” “谢谢。”理查德给了他一点小费,然后发动了汽车。 他们驶离加油站没多久,就隐隐约约看到一片聚集地,确实不会错过,因为这些建筑实在是太原始了。 理查德将车速放慢,威廉透过窗户惊讶地注视着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景色。 鳞次栉比的木头房子之间零零星星分布着无数帐篷。地上是被熄灭的篝火余烬,扎染的衣服被挑在树枝上晾干。农田中生长着蔬菜,一些男男女女正在其中劳作。 仿佛是被科技发展抛下的部落,分明紧挨着现代化的都市,却停留在原始的生活。 公社旁边有一片湖,理查德把车停到了湖边。 湖水很清澈,威廉走到湖边蹲下,将手伸进去搅动。 微风吹过,湖水朝着岸边的方向轻轻摇晃,那晃动愈来愈剧烈,直到一阵荡漾的色彩后,一个人从水面下冒了出来。 “你是谁?”那个人望着威廉,好奇地问。 他抓住威廉的手,一步一步从湖中走到岸上,威廉震惊地发现,这个男人赤条条的,浑身没穿一块布料。 “我叫威廉,”威廉向他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停着的车,“我们是游客。” “这样啊。”那人双手叉腰,坦荡荡地站在那里,“我叫奥里恩。看到你头上的花,我还以为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威廉摸了摸头上戴着的花:“这是一个金发的女孩给我的。” 奥里恩笑了,他从树枝上拿下悬挂的布条,随意披在肩上:“那可能是我的妹妹露娜,她喜欢出去给路人送花。” “要去我那里做客吗?露娜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青鸟一行人跟着奥里恩走,他们路过无数男男女女,没有任何人为奥里恩几乎裸体的着装诧异。事实上他们的衣着也非常原始,松松垮垮,袒胸露乳。 面对青鸟乐队这群显然是从外面来的,还戴着墨镜的人。他们依然十分友好地拥抱他们:“祝你们都有美好的一天。” “有种吉普赛人的风格。”乔尼观察着他们的衣着,低声评论。 奥里恩说:“所有的衣服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无论是编织还是染色。”他们正路过一个水盆,奥里恩让他们去看里面正在扎染的布料。 他们想要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生活?威廉一边观察一边猜测,在这里他几乎看不到现代科技的影子,到处都是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 终于到达了奥里恩的居所,是一幢面积很大的木头建筑。 “你的房子看起来不错。”理查德说。 “不,”奥里恩说,“这里不止我和露娜两个人住。” 打开门,果然屋内有几个赤身的男女,他们正在大笑着聊天。 “奥里恩,你回来了。”威廉见过的那个女孩正在浇花。 “是你啊。”露娜看到了威廉,她很惊喜,“你真的来了。” 她走到门口:“我们出去说吧。” 她牵起威廉的手,带着他们绕到建筑后面,那里有熄灭的篝火,还有用树桩制作的简陋座椅。 “对不起,这里的人随意惯了,可能吓到了你们。”露娜说。 “那没什么。”威廉摇头。 “你果然很特别,就像这朵花一样。”露娜指了指威廉头上的花,“外面来的人一开始都会害怕我们的生活方式。” “所以你们的生活方式是什么?”乔尼问。 “你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露娜微笑,“我们选择回归自然的生活,逃离那个病态的社会。” “病态的社会?” “美国病了。”她说,“自动化生产带来了经济繁荣,但每个个体却失去了幸福。到处都是消费主义,人们互相攀比,把物质作为人生奋斗的唯一意义。” “还有那种压抑的政治氛围。”奥里恩补充,“我们受够了,冷战、越战,整天因为意识形态展开无意义的斗争。它们在企图控制我们的舌头和大脑。” “所以你们自称‘嬉皮士’。”爱德华说。 “是啊,意味着‘清醒之人’。我们中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清醒的,但其他人喊我们疯子,谁知道呢?”奥里恩耸肩。 “你们是要往旧金山市里去吧?那你们一定会碰上更多的嬉皮士。尤其是海特-阿什伯里,那里的人甚至将自己的行为称之为‘革命’。” “海特-阿什伯里?” “那里是嬉皮士的大本营,”露娜说,“玩摇滚的,要造反的,全一窝蜂涌到那里。” “等等,那里很喜欢摇滚乐?”威廉眨了眨眼睛。 “那里可有不少名人,”奥里恩掰着手指头数,“感恩之死乐队,杰斐逊飞机,还有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詹尼斯·乔普林?” “詹尼斯·乔普林?”威廉不可思议地重复。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爱德华看向他。 威廉说:“和她的名字一样,那个‘自由之声音乐节’上的女孩。” “是她!”乔尼也想起来了,那是被威廉从失控的羊群前救下的一位歌迷。她后来还特意来向威廉道谢。 “威廉的记忆力总是在一些地方出奇的好。”理查德感慨。 “我怎么可能忘了她,她可是未来的歌坛天后,我还留下了她的签名。”威廉笑着说。 从威廉提到“自由之声”音乐节开始,那兄妹俩就沉默了。仿佛在破解宇宙的奥秘,他们的眼睛在青鸟们戴着墨镜的面孔上移动。 奥里恩犹疑地叫了一声:“威廉?” “怎么了?” “你是青鸟乐队的威廉?” 威廉很意外:“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青鸟乐队。” “真的是威廉?”露娜睁大眼睛,“天啊,你好啊,船长。” “船长?” “你不知道吗,最开始的那一群嬉皮士几乎都参加过‘自由之声’音乐节。我们至今还记得你在舞台上歌唱《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要和平,不要战争。要团结,不要纷争。是你指出了这个方向,所以我们都称你为‘船长’。” “这……”威廉非常讶异。说真的,他最初没有想那么多,他不知道自己居然影响了这么多人。 “别担心,”露娜笑了,“虽然嬉皮士对抗社会病态的方式并不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都崇尚‘爱与和平’。” “如果你们是为此而来,那就去海特街吧,在那里你将受到前所未有的爱戴。”
第135章 詹尼斯 进入海特街,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街边的商铺外墙都被漆上夸张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的气味。威廉本以为他们戴着墨镜会很显眼,实际上一点也不,这里的每个人都像即将登台的摇滚明星。 乔尼大开眼界:“迈克尔,借用一下你的相机。” 他在胶片中留下这些生机勃勃的时尚,终于不再是枯燥乏味的西装和礼裙,而是尽情表现自我的个性。印度长袍,波西米亚裙,飞行员帽,花衬衫,紧身喇叭裤,流苏,锁眼领…… 丰富多样的元素令人眼花缭乱。当人们不再追求合群,不再在意他人的目光后,居然能爆炸性地呈现出如此丰富的创造力。 “我能在这里待上一周,什么也不做,就观察街上的行人。”乔尼说。 威廉他们继续深入这条街,一群嬉皮士正嚎叫着焚烧征兵卡。转过拐角,一名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正在吟诵《摩诃婆罗多》。街道那头有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高喊着:“要做|爱不要作战!”一两个骑着哈雷摩托,身着“地狱天使”字样外套的摩托党飞驰而过。 一个男人从酒吧里慌忙跑出来,他非常狼狈,上身湿透了,头上在流血,头发里还有玻璃碎片。他逃到街上,身后的大门里又飞出来一瓶酒,砸碎在街道上。 酒标很完整地被保留下来,威廉低头一看,是叫“南方安逸”的品牌。 “喂,你需要帮助吗?”爱德华喊。 “不用,谢谢。”那人摆着手,一瘸一拐地上了一辆街边停靠的车。 “有点眼熟。”爱德华思考着。 酒吧里走出来一个人,花环缠绕在她蓬松卷曲的长发上。她戴着一副巨大的圆形墨镜,穿阔腿喇叭裤和印花上衣,身上还垂挂着五彩斑斓的念珠。 她向着汽车驶离的方向竖起一根中指:“吉姆·莫里森!你***!”因为语言过于粗俗不堪,不予展示。 理查德一直在关注业内的所有动态,所以立刻意识到了刚才那人的身份:“那是‘大门乐队’的主唱吉姆·莫里森。” 听到理查德的声音,那女人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啊?你们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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