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很生气,你为什么不问我?你明知道我性子这么坏,为什么还——” 薛玄的手指抵在了他唇间,“环儿,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有多好。” “等你知道的时候,或许我所祈盼的,就也能得到了。”他祈盼的是什么自然不必说,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他可以包容的,是贾环的一切,只是贾环现在还并不明白。 贾环的确不明白,但是薛玄这样说,似乎瞬间就消了他心里所有的火气和不高兴,“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为我做什么。” 薛玄由心觉得,他这样真的很可爱。 “我愿意做对环儿有用的人。” 他缓缓俯身,静静看着贾环的双眸,这双眼睛此时只能看着自己,还含着水痕,“真美……” 这样的时候,哪有人莫名其妙说这种话的,贾环觉得自己脸好热,便伸手推了他一下,“作什么突然离这么近……让不让人睡觉了。” 薛玄握住他的手腕,就这样在他戴着胭脂碧玺的雪白腕间,闭目轻轻附了一吻。 贾环觉得那唇间的热度,透过手腕上的脉络和血管,直直的顺着小臂触及到了正在猛烈跳动的心脏,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环儿,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说完便给贾环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帐放了下来,然后轻声离去了。 听到卧房门关合的声音,贾环才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右手看了看那一片光滑的腕间。 那样滚烫惊心的触感,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看了许久以后,他才将手放进被子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睡了。
第46章 这日午间,因为学堂中贾代儒身体不适,所以提前一日放了旬假,贾环便拿着功课回了月蜃楼。 院子里蔷薇花架下只有乌云和雪球正趴着睡觉,香扇在廊下洗头,“三爷今儿下学好早,可要传午饭?” “等会儿传罢,还不饿。” 贾环进了一楼厅中,云翘和彩绮便上前伺候给换了身轻薄衣衫,“老太太那里琥珀姐姐送了明日进宫要穿的衣裳来,可要看看?” “衣裳……什么时候做的衣裳,我怎么不知道。”今年开春后新做的几身衣裳他还没穿,“你们看了?” 彩绮正给他系衣带,“可漂亮了,料子摸起来又轻软,是从前没见过的。” 贾环嗯了一声,“那就不必看了,明日穿上就是。”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他的身子也有些不舒坦,做什么都兴致不高,只能强迫自己多看些书,在先生面前维持着好功课。 晴雯从蘅芜苑拿了两枝枇杷回来,“那院前的枇杷长得真好,又甜的很,宝姑娘让我拿些回来给你煮甜汤喝。” “宝姐姐有心,她总是事事都想得周到。” 每当春日天气回暖,他就有些胸闷肺燥,王太医也说该适量用些枇杷,可以润肺。 “那便煮一盏枇杷雪梨银耳来用。”晴雯让铃铛拿着枇杷到小厨房去,“听莺儿说,宝姑娘要家去住几日,我去的时候她正收拾东西呢。” 贾环坐在廊檐下的栏凳上,“或许……是想念姨妈了。” “三爷,今日的药好了。”蕙儿将药端了过来,他一口气喝尽了,又用清茶漱了漱口,“传饭罢。” 今日的午饭很合他的胃口,又有老太太那里送了一道酸笋鸡皮汤来,贾环比平时多用了小半碗。 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怎么觉得饿,只在临睡前用了一碗小荷叶小莲蓬汤。 次日,还未到辰时,贾环睡得正熟,就被云翘香扇唤醒了。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热乎乎的帕子就敷到了脸上。 几个小丫头捧着面盆,清茶和衣衫、环佩等物,从屋内一直排到了门口。 “什么时候了……”贾环打了个哈欠,困恹恹地开口,“我再睡一会儿……” 晴雯一把给他拽了起来,“可不能睡了,宝二爷那边怕是早就起来了,这已经是让你多睡了一会儿的了。” “实在困倦的话还是等坐车的时候再睡罢。”云翘和彩绮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打发婆子让去怡红院看看,说不定宝玉已经出门往这边来了。 贾环才坐到镜奁前,就自动双手一合趴在了桌子上,然后把脸一埋。 香扇才拿了梳头的东西来就见他这样,又放下东西去轻轻推了推,“三爷、三爷,坐起来罢,要梳头了。” 晴雯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忙去拉贾环起来,“哎呦祖宗……” “宝二爷来了!” 宝玉已经穿戴整齐,来月蜃楼的路上还遇到了那两个去怡红院的婆子,“环儿还没起呢?” 两个丫头让他进去看,贾环正趴在桌子上犯困。 “好环儿,快起来,大老爷那里等会儿要来催了,老太太和太太定是也要让人来看的。”宝玉见他实在困倦,也知道这个时候起床对贾环来说的确很难,只能让人再端水来给他洗脸,好醒醒神。 忙得鸡飞狗跳,贾环总算是醒了些,“宝哥哥……你这么快就来了?” 宝玉坐在边上,展开折扇笑了笑,“环儿今天穿着这身衣裳,比平日更好看了。” 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着,是一件彩金象如意海棠烟紫箭袖,“这……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这件衣裳的做工之繁复精美,实属难得。 “这有什么,陛下举办宫宴的目的,除了迎接使臣之外,想来也是向属国彰显大淳的人杰风姿。不过是一件衣裳,那些参宴的人也不定想着怎么出风头。” 宝玉又拿扇子点了点贾环的肩膀,“再说了,你总是想不显眼也难。” 趁他清醒着,香扇忙拿了象牙梳为他束发,将长生辫挽了起来,带上宝相花紫金冠。 铃铛拿来了香囊玉佩宫绦等物,晴雯和云翘一一给他系上,香扇把之前薛玄送给贾环作生辰礼的那顶璎珞捧了过来。 贾环忙抬手挡住,“这个太招摇了……” 他转身端着碗用了两口燕窝粥,想了想道,“把璎珞上面坠的玉取下来,扣在之前娘娘赐的那个项圈上。” 晴雯去将那块翡翠取了下来,坠在一顶花丝点翠双蝶金项圈上,拿来给贾环戴上了。 楼下有小丫头在催,“大老爷那里来问,三爷好了没有,车马已经停在园子门口了。” “老太太那里让鸳鸯姐姐来问问,两位爷可收拾妥当了,万不可耽误了时辰。” 宝玉出了房门,站在二楼廊前朝着楼下道,“就好了,请鸳鸯姐姐去回老太太,我们这就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贾环用清茶漱了漱口,“我那个放着腰牌的荷包呢?” 晴雯打开螺钿匣子,把荷包拿出来系在了他腰间,“这下齐全了,可快出门罢。” 贾环便和宝玉一起出了园子,先到荣国府去了荣庆堂,邢夫人、王夫人和赵姨娘都在那里。 给老太太请过安,又专门到赵姨娘跟前让她看了看,“母亲。” “好看好看,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还要等母亲夸一夸你才出门呢?” 贾母邢夫人等闻言都笑了,王夫人也嘱咐了宝玉好些话,贾赦那边又让人来催了催,二人才出门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贾环掀开车窗的帘幔往外看了看,车马行过西街,便能偶尔见到几家与他们一样往皇宫方向去的大车。 今日的宫宴除了世袭勋爵之家,只有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携子进宫,如果他们家不是荣国公之后,就连宝玉都是不能去的。 因为文武百官和其亲眷是走不同的宫门,所以今日贾赦和他们不是坐同一辆车。 贾环坐进车内倒是没了睡意,只莫名有些口渴,“二哥哥,帮我倒盏茶。” 宝玉给他递了一杯茶,“今日出门着急,你早间的药还没吃呢。” “是哦……”不过这时候说也没用了,“少吃两顿药,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正说着话,突然马车一阵颠簸,他手上的茶都差点泼到了身上,宝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儿?驾车都驾不好?” 马夫指了指前方挡路的队伍,“二爷,这真不怪我,是前面的车突然横插一脚,越过咱们到前面去了。” 贾环靠在软垫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有人骑马接近了他们的车,他听到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透过帷裳传来。 “都是我们的驭者驾马不善,并非有意冲撞,西夜使臣朔风卿向您赔罪。” 宝玉见此人容色俊美,一头长发缱绻弯曲又高高束起,耳垂间的妃红玉珠十分瑰丽。 “使臣远道而来,我们该礼让才是,二哥哥,让他们先走。” 朔风卿看了看被帷裳挡住的车内,只能看到一片绣着海棠花的衣角,按下心中的好奇,便道,“那就多谢二位了。” 因为都是赶着入宫去的,客套完他就驾马与前面的车一同离去了。 宝玉回到车厢内,“没想到西夜国人,与我们如此相似,方才那人若是换身衣装,还以为是汉人呢。” 贾环笑了笑,“二哥哥若是见到北凉和赤云的使臣就知道了,什么叫异域风流。” 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前,众人都要下马车由禁军搜身,防止把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带进皇宫。 因为摸到贾环腰间的芍药荷包里有东西,这名很是年轻的禁军便道,“请公子将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要检查的。” 没法,他只能把荷包里的碧玉腰牌拿了出来,递过去让看。 “……多有冒犯,公子好生收起来罢。”小禁军有些无措,手指在腰间擦了擦,然后把贾环的手推回去了。 这让贾环莫名觉得好笑,“都是我把它放在了荷包里,倒麻烦你了。” 旁边的禁军首领看了过来,见是贾环,便连忙笑道,“这孩子是才来的,若是得罪了三爷,您别见怪。” “不会,他很尽职尽责。” 小禁军还以为自己要被斥责,结果反倒受了夸奖,到底是年轻面皮又薄,一时后脖颈都红了。 后面又有人来了,贾环便收起了笑意,和宝玉一起跟着引路的内侍官走进了皇宫。 “现在时辰早呢,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候。御苑的花都开了,陛下让在那边的花厅中设了茶宴,诸位可自行赏花喝茶。” 看来这算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贾环是第一次进宫,这里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差距很大,并不都是红墙碧瓦,而是玄金二色居多,显得庄重肃穆又不乏皇家威严。 此处不便说话,一直等到了御苑,他才见到几个熟人。 “环儿!” 听到薛蟠的声音,二人闻声望去,看到他和谢修正坐在桃花亭里。 御苑内有不少人,大多都是在春狩中见过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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