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吃得太入迷了。”谢俨轻笑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往御台上去了。 等他走后,贾环扶着头上的紫金冠按了按,小声道,“别给我的头发弄乱了。” 旁边坐着的柳宿元闻言没忍住笑,仔细为他看了看,便道,“没有乱。” 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也能被听到,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向着人微微颔首,“谢谢。” 四周那些看到谢俨来与贾环说话的人,见状都窃窃私语起来,他只当没听到。 远处的钟声响过,丝竹之声缓缓吹奏起来,承湛帝与三皇子、五皇子从内殿走出,坐在了御座上。 众公卿大臣、世家子弟皆起身跪礼,齐呼万岁,“参见陛下,吾皇万寿。” 最上面的皇帝稳坐龙椅,淡笑着,“免礼。”身旁的德禄便高传免礼赐座,殿内众人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宣,赤云、北凉、西夜、暹罗、离国使臣,觐见。” 宣召的声音穿出大殿,又由殿外的士官下传,一层传一层,直到麟德殿外的三十三层阶下。 众使臣带着自己千里迢迢准备献给皇帝的贺礼,慢慢走进了大殿。 麟德殿空旷阔大,殿内铺着金线绣成的九龙玄青地毯,两旁是用来待客的桌椅。 玉竹一进殿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贾环,路过的时候还朝他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叫了他的名字。 赤云渡和赤云漾先携使者上前拜见,“赤云国世子赤云渡,赤云国四王子赤云漾,拜见大淳皇帝陛下。” 承湛帝道免礼,“赤云近年可好?” “托皇帝陛下鸿福,赤云这两年物阜民丰,已十分安定。”赤云渡将父王亲手写的信呈上,“这是给陛下的请安帖。” “赤云珲年纪也大了,看来往后赤云都要依靠你了。” 承湛帝笑了笑,又让人赐给赤云渡一杯御酒,“时光匆匆,大淳和赤云的年轻一辈都长起来了,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知啊。” 赤云漾眼中闪过一丝不服气,但也没敢在这种场合说什么。 赤云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让使者将贺礼单子呈上去,又打开了一个长方錾金木盒,“这是七星珠十二时盘,由赤云最精巧的工匠打造而成,恭贺皇帝陛下万岁。” 所谓七珠,就是龙珠、蚊珠、蛇珠、鱼珠、蚌珠、鳖珠、甲珠,是赤云所信奉的‘襄垣神女’所持。 赤云相信,这七珠有增福增寿的灵性,刻以十二生肖时盘,以求长寿,十分珍稀。 此物华美光耀,令人惊叹。 宝玉靠近贾环耳旁道,“难怪都说异族多珍宝,今日也算得以一见了。” 承湛帝果然喜爱,命人将这件宝贝送到东宫去,给两位老圣人,众臣高呼陛下仁孝。 赤云渡献上宝物后,又掀袍下跪,“临行前父王有所嘱托,命我向陛下求一无价之宝,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皇帝心知肚明,却还要问一问,“哦?却是何物啊?” “大淳人杰地灵、底蕴悠长,下臣心向往之,奈何赤云与中原相隔千里,难以亲近。” “今日有幸得见陛下,方可表述一二,赤云望与淳朝结亲,以示两国虽山高水远、但情谊天长地久。” 此言一出,殿内的议论声便再也压不住了,贾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群文臣激动的心情。 “原来你说的无价之宝,是朕的掌上明珠。”皇帝拿起酒樽抿了一口,让德禄亲自去将人扶起来,又道,“赤云与我朝一向亲厚,若是令公主和亲,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 殿内瞬间又安静下来,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贾环只能慢慢咽下口里含着的玫瑰露。 承湛帝叹了一声,“只是朕登基之初答应过太上皇,淳朝的公主永不和亲,且朕最大的玉昌公主尚不足十岁,还是在朕身边多留几年罢。” “来人,赐赤云世子,金缕衣两件,作为将来世子新婚的贺礼。” 赤云渡现下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更不想娶公主,临行前父王也说过,皇帝应当不会真的赐公主和亲,若能娶回一宗室女也可。 只是看这情景,即便是宗室女,也是不能妄想的了,他不免在心内嗤笑了一声父王的小算盘。 随即叩首道,“多谢皇帝陛下,愿襄垣神女护佑陛下万寿无疆。” 贾环觉得薛玄说得不错,今天的宴会真的很热闹,这如今才第一出,看得人食欲都上来了。想到这里,便抬头往御座上看去,只见薛玄正端着酒樽冷漠地看着殿内。 他的面容毫无触动,唇角没有一点弧度,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并无兴趣,也不关心。 也不知这样的距离他是如何发现的,察觉到贾环在看自己,薛玄轻轻笑了一下,眼尾也微微勾起。 犹如天光映雪,晴日初融。 贾环觉得那种不可自控的心跳声,好像穿过了喧闹的参杂着丝竹乐声的麟德殿,再次回到了他的耳边。
第48章 “北凉国王世子乌月图勒参见大淳皇帝陛下,陛下万福万寿。” 玉竹那一头卷曲的红发和人偶般精致的面容,令殿内第一次见北凉人的臣子,皆是新奇万分。 他那双碧色的眸子如同一汪净水,幽静而神秘,引人探寻。 承湛帝见了他,大笑一声,“小玉竹,你也长大了,你妹妹呢?”说完他又自己摇了摇头道,“是了,她定然和朕的公主们都在东宫呢。” “正是,臣许久未见陛下,很是想念陛下和大淳。” 他三岁时曾跟着父亲到中土来朝贺过,现在的陛下当时还没有继位,只是住在紫辰殿的太子。 皇帝笑意更盛,招手让他上前一些,“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呢。” 贾环差点咳出声来,这句话怎么从古至今都这么适用,以后他也要这么对贾兰贾琮说。 玉竹也带来了特别的礼物,只是他的盒子更大,要两个使者捧着。 一个镶满了珠宝的花丝檀木盒子,“这是父亲和阿爹命寻者耗时数年,在玉山天池部落找到的游仙枕。” 众人都不禁微微起身去看,那枕头质地犹如玛瑙,玉质莹红,散发着淡淡的温润之光。 “若是不眠夜,以此枕入睡,十洲三岛、蓬莱仙境,都会入梦为之解忧。” 此话一出,贾环周围便响起许多议论的声音,言语之间都是此物的神妙。 皇帝也觉得十分有趣,当即便命人收下,“北凉有心了,你们兄妹难得出大漠,还是在京中多住一段日子回去也不迟。” 玉竹笑了笑,双眸灵动,“自然,京城的风土人情,都让人恋恋不舍呢……”说完就朝着贾环的方向精准抛了个媚眼。 贾环只得扶额掩面,简直哭笑不得,幸好没几个人注意到,真不知道到底谁教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献上贺礼之后玉竹便入座去了,接着是西夜国的使臣。 就是今早他们在街上遇到的朔风卿,还有一名年迈的老者,是西夜国的国师。 “西夜国二王子朔风卿,携西夜国师巫崖禹束,拜见大淳皇帝陛下。” 国师口不能言,只能由王子代礼,近年来中原与西夜来往最密,也是淳朝人最熟悉的外族之一。 承湛帝见朔风卿风姿俊美,体貌优佳,言语间十分赞赏。 “多谢陛下。”他跪地谢恩,又奉上西夜的贺礼单子和特殊的礼物,“此乃辟邪吉光裘,水火不侵,愿陛下万寿长亘。” 西夜人做事一向稳重有礼,和大淳相宜,又是最早和淳朝互市交易的,所以也最知道汉人喜欢什么做派。 皇帝大悦,“赐,西海上清珠。” 再就是离国的使臣,这一位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离国的三王子少黎赢,长着一张貌若好女的脸,其姿容旖丽,世所罕见。 殿内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和贾环身上来回打量,得出的结论是,贾环要更胜一筹。 也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在座百官公卿,在此时都颇为与有荣焉。 就像是说,即便是这样美艳的面庞,大淳还是有人可以与其相较,且胜之。 少黎赢自小因为自己的容貌,便很得离国国君宠爱,他也靠着这张脸而享尽不可得的好处。 即便是到了淳朝的京城,只要他不带纱笠出门,也会引得路人注目。 父王曾经说过,他就是离国山水的精魄所化,才能生得如此绝色。 只是没想到在淳朝面见皇帝的场合里,竟然能有人抢了他的风头,慢慢顺着众人打量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即便是照了千百次妆镜,少黎赢也从未见自己的脸如他这般好看过。 那是一种能令万物失色,满殿生光的美丽,实在是耀目夺人。 只是看着这张脸,周围的时光流逝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慢了起来。 离国人最看重的不是金银珠宝或名扬天下,而是外貌,举国皆是。 在那样一个环境下长大的少离赢,一时无法把自己的双眼从贾环身上移开。 贾环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淡笑着点了点头。 宝玉没忍住侧身过来,小声道,“他是不是看傻了……” “别……说……了……”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贾环几乎是从唇缝中挤出的这三个字。 还是皇帝打破了这气氛微妙的局面,向他问起离国的近况。 少黎赢一一恭敬应答,在献上贺礼后,他又接着跪地道,“奉父王之命,向大淳皇帝陛下献上离国的胥阳长公主,少黎楚。” “望大淳和离国往后和衷共济,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果然,传闻中送公主来淳朝和亲的就是离国。 众臣登时议论纷纷,这虽和将本朝公主送出去和亲不同,但是一旦开此先例,不知对往后会产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 皇室血脉,乃至后代太子皇子,都有影响。 “环儿,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贾环微微皱起眉头,又摇了摇头,“不会。” 承湛帝把玩着玉盏,“听闻离国隐于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朕虽未得一游,但今日观使者风姿便可见一二,想来公主定然也是超群绝伦。” “只是……我的两个皇儿如今还未长成,尤为稚嫩,恐怠慢了长公主。” 皇帝说完抬起酒樽慢饮了一盏,似乎很是为难,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倒是我这侄儿还未娶王妃,若是离国愿将公主与北静王相配,倒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满堂文武,谁也没想到陛下会这么说,连正在吃瓜的贾环都一下愣住了。 少黎赢只是负责将人送来,其他的全由皇帝说了算。 反正少黎楚长相平庸,出身不高,虽占了个长公主的名头,但在王室的存在感还不如他养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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