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音刚落,却见上首胤礽却又一次笑了,打量着下首几乎声泪俱下的某人,胤礽突然执起茶盏,悠悠道: “孤原本以为赫舍里大人不知晓自己如今的地位究竟从何而来,如今看来,大人你原来一直明白啊!” 明白你甚至赫舍里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位置,不过是汗阿玛为尚未长成的东宫留下的一道屏障罢了。明白待到东宫真正站稳脚跟那日,便是他索额图彻底失去用处之时。 听出对方的未进之意,冰凉地地板上,索额图不觉一僵,下一瞬却见对方哂笑一声,看也不看来人一眼: “究竟心生惶恐,生怕地位不保的究竟是谁,赫舍里大人想必心知肚明。” “殿下………” 堂上之人还要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四色金蟒的玉白色缎面长靴。索额图费力仰头,只见眼前之人负手而立,狭长的眼睑微微垂下,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却无端教人心生一凛。 徒劳地张了张嘴,他竟陡然发觉,此刻的自己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之故,竟然连动都动弹不得。索额图骤然瞪大了双眼,便是再圣上震怒之际,他也从未有过这般时候。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威势了? 来不及多想,下一瞬,只听得眼前之人骤然冷下来的声音,明明没有过甚的语气,却只教索额图从头到脚冷到了骨子里: “赫舍里大人,孤倒是很想知道,究竟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妄图辖制于孤?”
第71章 秋分时节,宫门外的银杏树下,不时有金黄色的落叶飘飞。紫禁城愈发寒凉了许多。 一阵冷风吹过,索额图这才发觉,身后脊背之上不知何时已然汗湿了一片。 自诩纵横官场多年,如今却被一黄口小儿威喝至此,这一刻,索额图心下的羞恼甚至胜过了方才深入骨髓的惧意。 “阿玛………”宫门外,见自家阿玛情况不对,来人忙上前一步欲要搀扶,却在下一刻,被眼前之人狠狠推开。 “阿玛!”马车上,阿尔吉善仍不死心,试探着开口道:“太子殿下能力非凡,又难得圣心独具,是赫舍里氏之福,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不论如何,殿下身上总是留着咱们赫舍里氏的血,待得日后继承了大统,难不成还能少了咱们的好处?阿玛您何苦如此………” 阿尔吉善试探着劝道,可惜话一出口,便遭到索额图一声呵斥: “呵!说的倒是轻巧,血脉,没有半分情分的血脉又有几分分量?” “也不瞧瞧,如今殿下给过谁的面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重重地将手中茶盏砸在案上,索额图原本粗吝的面上复又添了几分阴鸷。 阿尔吉善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阿玛您究竟是为了赫舍里氏的荣耀,还是您自个儿无法遏止的权利欲。如今的您当真还分的清吗? 马车上,阿尔吉善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索额图的离开,毓庆宫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倒是六宫之中复又热闹了起来,康熙帝这次不可谓不大手笔。本次大封,前头几位阿哥们的额娘大都晋了位置,便是素来不受待见的卫贵人,因着八阿哥这些时日表现不错,也勉强捞到了个嫔位。 后宫一皇贵妃,一贵妃,四妃七嫔格局就此定下。 只是教后宫众人发笑的是,连常日里隐形人一般的戴佳贵人都被圣上亲赐了封号,如今已然要被唤做成嫔了,然而这位卫嫔头上仍是光秃秃地一片。每每听人玩笑似的喊上一句卫妹妹,这人总要臊上许久。 连带着八阿哥面上也颇不好看。 “汗阿玛也太小气了吧?七嫔中人人皆有封号,独独将卫嫔漏下,这叫八哥如何在兄弟们跟前抬起头来?” 这不明晃晃地不待见吗?升个职尚还要糟心到这般地步,不得不说康老爷子当真是会糟践人的。 晌午时分 毓庆宫内,胤禟整个人呈八字仰躺在软榻上,一口咬下送到嘴边的水晶葡萄,良久,方才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八哥没日没夜的温书,武课上手都磨破了好几回,连早前的衣裳都松散了好多………” 想到八哥如今的窘境,胤禟忍不住皱了皱眉。 常言道子凭母贵,换而言之自然也是成立地,胤礽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只是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又谈何容易? 论文,三阿哥胤祉少时便于文士已然颇具美名,于风雅一道更是个中翘楚,不时有佳作流出。 论武,大阿哥年纪轻轻臂力已然不输多年征战在外的将军,百米之外,靶心从不曾落下过。各类兵书早前便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四阿哥精于实务,早前帮胤礽核查账目,从未有出入之处,水利一道更是建树不凡,一手字迹连康熙都忍不住交口称赞。连素来体弱的胤祚,天生有疾的胤祐,这么多年来,不论文课武课,也从未拉下半分。 更不用提占据了康熙大部分慈父之心的胤礽了,已经不在常人范畴之内了。 就连眼前看似荒唐的胤禟,如今光是所掌握的语言,就已经不下八种之多。 将眼前的哥哥们一个不停地扒拉了一遍,胤禟不由得艰难的叹了口气,嘴上忍不住抱怨道: “卫嫔也真是的,但凡能………” 话还没说完,迎着自家二哥投来的目光,胤禟便自觉不妥,轻咳了两声,方才略显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对了,老四常日里不是跑的最勤了,怎么这几日没瞧见人影儿了?”胤禟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眼。 “皇贵妃这几日身子不适,四弟自是要服侍在侧。” 搁下手中的羊毫笔,胤礽随口道。 “这么巧?”顺手将手边剥好的杏仁儿丢进嘴里,胤禟轻哼一声,微微扬起的嘴角不自觉便带了三分嘲意: “听说宫外佟佳氏府上,这几日可是热闹地紧呢!” 皇贵妃,距离皇后之位可只有一步之遥,在中宫空悬的如今,可谓半个主子娘娘也不为过。不论想要更近一步,亦或者谋算其他,依佟佳氏的野心,断不会满足于止步于此……… 胤礽闻言并不意外,连手中翻阅书籍的动作都没有慢下半分。 见对方如此,胤禟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仰头重新懒躺到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上首,一双素来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此刻却出乎意料地清明: “老四那人吧,虽迂了些,固执了些,脾气更是狗地要死,但人嘛,说实在也算不上坏,但对方身后的佟佳氏,可不是省油的灯………” 微不可言地顿了顿,胤禟咬了咬牙:“二哥,有道是人心易变,二哥可莫要因着些许情分,就心软或是放松了警惕。” “况……况且,二哥你也不只老四他一个贴心弟弟,咳咳………” 说完,还不等胤礽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寝殿,依仗胤礽良好的视力,甚至还能看到对方浅梨色瓜皮毡帽下,隐隐泛红的耳根。 窗外,不时有微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桂花香。 须臾,只听得寝殿内,传来一声微不可言的轻笑声。 中秋过后,紫禁城好似瞬间便冷了下来,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原以为不过寻常小症的皇贵妃,身子却好似骤然垮下一般,一连数日皆是缠绵病榻,甚至连面色,都有了逐渐灰败下来的架势……… 承乾宫内,每日尽是挥不去的浓重药味,闷地人喘不过气来。康熙难得顾不上满室的奏章,几乎日日都要往承乾宫坐上一坐。 宫外,原本热闹的佟佳一族瞬间沉寂了下来。 这一日,恰逢乡试结束,胤礽特意在御花园备下水酒。几人难得重聚,连近来被自家阿玛操练地险些站不起来身子的觉尔察安隆,这会儿都强撑着僵硬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上了凉亭。 “嘶………”甫一落座,觉尔察安隆便不由捂着身后冷抽了一口气,嘴上还不住连连抱怨: “死老头子,实在忒狠了些,这还亲儿子呢!连营里的坐桩都比我这儿子值钱!嘶………” “战场上刀剑无眼,觉尔察将军也是为你好。”经过这些时日的安心调养,伦布脸色总算好上了许多。这会儿不由出声劝道,语气却是难掩羡慕: “觉尔察将军这些年未曾另娶,膝下也唯有安隆你一个儿子,总要多操心些地……” “哼!”安隆有些别扭地哼了一声:“我就嘴上说说吧,老头子身上带着地药可都是我这个儿子亲手孝顺地。” “还不都是殿下赏的,某人充其量算是借花献佛。” 这会儿宫人俱已经尽数退下,张若霖径自起身,抱起眼前巴掌大小青花瓷坛,带着些许灵力的酒酿甫一打开,便教人神色一清。 殿下这酿酒术,不应当是医术当真是愈发厉害了。瞧着眼巴巴看过来的小黑脸,张若霖轻哼一声,径自将手中酒盅移开: “拿着殿下的药,还能混成这幅德行,你还真是出息了。” “哎呀!”觉尔察安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根,经过这些日子非人一般地操练,觉尔察安隆原本有些圆润的小脸迅速精瘦了下来,棱角分明的五官这会儿已经颇有觉尔察将军早年的英资了。只脸上的憨态却是做不得假: 胤礽也颇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是奴才阿玛,自打用了殿下您新赐下来的药,他老人家便将这些都尽数收了起来,说是军营人多口杂,有些东西不好显于人前。” “还有奴才这不过轻伤,养上两日就好了,没得糟践了殿下的好东西。” 方桌下,捶打着肿涨地生疼的双腿,觉尔察安隆欲哭无泪: “阿玛他老人家可是一滴都没给奴才留………” “噗………”万万没想到事实尚能如此可乐,瞧他这幅惨样,一旁的伦布等人不由笑出了声。连胤礽都不由有些哑然。倒是对侧的张若霖若有所思,抬头直直迎上胤礽的目光: “看来殿下的医术,精进决计不止一星半点。” 要知道,几人自小一道长大,早前对方也曾赐下过药物,效用自是奇佳,然而却也没有到连觉尔察大人都如此小心翼翼地程度。 迎着几人好奇的目光,胤礽没有避讳直接颔首: “江南一行,孤确实收获颇丰。” 只是此收获非彼收获罢了。不过这么说也确实不错,随着灵力的增长,如今他已经能动用空间内三成异火,如今他所做之药,已经同真正意义上的丹药差别不大了…… 当然,只限于低品级的灵丹。然饶是如此,在凡俗之人眼中,已经是再了不得的东西了。 “听说殿下当时夜以继日地研究古籍,也怪不得……微臣佩服!” 巴图尔说着举起手中酒盏,对着胤礽一礼道。胤礽含笑着执起酒杯,余光却瞥见对首张若霖带着探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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