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胤祉两人下意识看了来人一眼。十三岁的秀才,还是魁首,不拘到哪里都要称一句青年才俊。 不愧是二哥身边的人。 三阿哥如是感慨道,而且,自以为瞧不到的地方,胤祉偷偷觑了对方一眼。青衣儒袖,眉目温而不怯,雅而不凝,加上一张十足俊逸的面容。难怪走在二哥身边,风采还能丝毫不落。 原来不是草包美人啊…… 作为资深颜狗加自诩风雅的胤几乎立时便将对方引为可交之人: “徽州,去岁南下之时本阿哥也是去过的,最是文采风流之地。在这种地方仍能取中魁首,张公子果真不俗。” “对了,早前听说你手书很是不错,本阿哥那儿还有一本颜真卿的真迹………” 世上最难地,莫过于应付上位者的热情,一直到走出秋桐苑,张若霖面上挂着地笑意方才缓缓落了下去,旋即长长地虚了口气。 这教一旁的胤礽不由有些好笑: “让若霖见笑了,三弟素来便喜交文人才子,不过因着常居深宫之故,难能遇上得眼之辈。” “不过今日这般热情,想来也是若霖过于合人眼缘之故………” 听出对方口中的打趣之意,张若霖难得不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殿下还是莫要拿若霖来取笑了,对了,听说此次徽州府主考乃是礼部侍郎文大人………” 说到这位文大人,饶是自信如张若霖,这会儿都不由有些咂舌。常言道越是聪明的学生便越不会喜欢思维僵化的传道者。聪明如他小叔张廷玉,都在这方面吃过不小的亏。几次折戟会试。反倒是他父亲,凭着浑厚的记忆和不怎么变通的脑瓜子在这方面近乎所向披靡。 “这些年,应试内容确实愈发僵化了许多………” 一路上,胤礽若有所思道。因着小伙伴之故,胤礽这些日子也是有关注过科考内容。越是天下承平,主教化的内容所占篇幅只会越发地大。然而事实上………想到去岁所见的江南之景,胤仍下意识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孤随汗阿玛读了些传教士带来的书籍,其中有一门“科学”令孤颇为在意………” “蛮夷之邦,亦不乏真知灼见。” 张若霖轻叹了口气。 作为亲近之人,胤礽所说这些张若霖自然也是看过的。不仅看过,作为思维逻辑能力少有能同胤礽接上轨道之人,两人之间就其中问题早已经探讨过不止一回了。 可以说越是钻研,越能知晓其中妙处,同时滋长而生的,还有说不出的忌惮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翌日,自藏书阁离开,胤礽手上还多了一份从康熙二十年至今的科举考卷。 深夜,乾清宫仍是灯火通明。 四处燃烧着的烛火已经换过了一轮儿,然而御案之上,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康熙手中的折子却是迟迟没有再动过一页。 一旁的梁九功见状不免忧心道: “万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儿陛下您还有早朝呢………” 话音落,诺大的乾清宫内仍是一片寂静。御案之上,康熙目光沉沉地盯着桌案一角处地一方宣纸。 眸光中是少有的愠怒之色。 “万……万岁爷………”认出那是早前太子爷带过来的,梁九功下意识抖了抖身上溢出的冷汗: “陛下您可是在为太子殿下之事烦心?殿下虽自小聪明,然处事经验到底少了些,一时不成熟之举也未必是坏事。左不过,还有还有陛下您在后头撑着呢。” 还以为对方是在为早前太子殿下口中科举之事烦心,梁九功强忍着颤意开口道。 然而良久过去,只见御案之人面上怒意非但没有减少,眸中的阴雨反倒愈发浓厚了许多。 乌沉沉地,好似即刻便要宣泄一般。康熙素来是个情绪稳定的君主,自三蕃之乱过后。梁九功哪里还见过这个,再瞥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冷然之色,这会儿几乎要晕厥过去。 “万………万岁爷?” 良久,就在可怜的梁公公几欲晕厥之时,方才听上首之人突然开口道: “前几日朕命你送去毓庆宫的宫女,太子殿下可曾有过收用?”
第45章 什………什么? 等等,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方才令陛下恼怒的难道不是科举之事?这跟太子殿下是否收用宫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这一刻,梁九功素来灵便的大脑几欲当机了一般。像是一台瘫痪了许久的机器,半响方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梁九功狠掐了一把大腿。哎呦喂,奴才的万岁爷啊!您的脑洞要不要这般大。 那可是太子殿下,立如芝兰玉树,行走间恍若日月昭昭。尤其这两年,气度愈发盛了,有时候他这奴才瞧着,就跟那画里头的仙人一般,最是矜贵不过,怎么可能有那等嗜好? 梁九功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 话说前些时候选秀之际,陛下好似说过要给毓庆宫添人,然而后头却什么动作都无,早前梁九功还有些奇怪,陛下缘何不了了之,还曾数次想过要不要提醒下万岁爷……… 现在看来,梁九功偷觑了一眼上头主子爷近乎阴沉的面容。旋即默默低下了脑袋。 想来,那回,怕是被当时的太子殿下给拒了吧? 为了不教阿哥们耽于情事,皇家的阿哥们初初成人,便要安排侍寝宫女教导人事。太子殿下今年已经十之有三,按理来说早该有了的。还是万岁爷实在宝贝之故,觉得那起子宫人侍女实在不配玷污……啊不对,不配侍奉殿下,这才堪堪等到大选之日。 谁曾想……… 想到这里,梁九功脑袋愈发低了下去。 还有不提他前些日子送去的那些,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如今年纪到了,毓庆宫那么些宫人蠢蠢欲动的决计不少,然而至今仍未有丝毫消息传来……… 这样想着,饶是梁九功,心下也不由犹疑了片刻。 话说那位张小公子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更兼才气凛然,同飘逸出尘的太子殿下站在一道竟也没被彻底压下去……… 连三阿哥都对其赞不绝口。 听说二人闲时时常一道对弈,在棋室一呆便是大半天。 听说对方今年便要南下乡试,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也是因着这个,常常同对方一道出入藏书阁,还因此提出了科举上面的弊端。 这……… 若不是对象是自家太子爷,万岁爷的心头宝,江山社稷未来的接班人,梁九功这会儿怕不都要赞上一句情深意重了。 “万……岁爷……”不知过来多久,眼见书案上的灯火已经开始滴油,梁九功方才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道: “殿下年纪尚小,想来这会儿还没开窍呢!” “那就是未曾收用过了……” 御案上,眼见康熙爷的表情愈发暗沉了下来。须臾只听彭地一声,乌褐色的茶水伴着青瓷重重跌落在洁净的大理石面上。 梁九功定睛一看,地下躺着的,还是陛下前些日子最为喜爱的秋葵绿釉如意杯……… 殿下啊殿下,您可真是要害死老奴了呦!深夜不断闪烁地烛火下,梁九功欲哭无泪道。 毓庆宫,刚从入定中醒来的胤礽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这会儿天还未大亮,天边只余一丝稀薄到几乎看不清的红光,听到动静,守在门外的汀兰当即便被惊醒了过来。知晓殿下入寑时最是不喜旁人打扰,这会儿也只得隔着厚厚的屏风低声询问道: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夜里受了凉气?” “无事,不过初初醒来,略有些不适罢了………” 屏风内,胤礽的声音听着同往日并未有什么区别。 虽是如此,汀兰仍有些不放心,胤礽起身之际便见桂嬷嬷已经端着温水在外室候着了。 接过宫人递来的素帕,看着眼前刚刚沏好的姜茶,胤礽不由得摇了摇头:“都说了无事,嬷嬷未免过于小心了些。” “殿下安危胜过一切……”更何况,不知想到了什么,桂嬷嬷难得犹豫了片刻方才道: “殿下昨日自乾清宫回来,神色便不是很好………” “是吗?”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胤礽素来清淡的面上难得多了些许困惑: “昨日,也不知为何,汗阿玛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是糟糕………” 身为修士,胤礽在这方面可谓敏锐至极,即使汗阿玛极力遮掩,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都没逃过他的眼睛。而且这些,胤礽有些不想承认的是,还是在他开口之后。 可是不过是建议日后科考之上,多参考些实用价值,相比于礼字,更多些“论”来解决问题。 区区提议,如何能让汗阿玛暴怒至此? 因着信息思维委实不通,昨夜入定前,胤礽结结实实想了大半夜都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至于让汗阿玛觉得他之所以做此举动,只为帮助自家小伙伴吧? 这未免也太过荒谬了吧! 怎么可能,胤礽嘴角极度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晨曦中,脑海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可惜直至用完早膳,胤礽仍未抓住那一点半点的思绪。 然而随后几日,好似胤礽当日所感当真是错觉一般,自家汗阿玛态度依旧如常,甚至有关那夜他所提之事,对方也承诺会好生考虑。 “保成那日想法不错………”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康熙面上一如往日般温和中带着些许威严,看向他时,总会带着些许慈意。 若非胤礽极度自信于自身的感觉,恐怕也会将那日之事,当作一个错觉堪堪从脑海中略过。 “可是………不是的……” 走出养心殿,想到那日汗阿玛身上浓浓地隐晦之感,胤礽不觉微微皱眉。 既然不是策论的问题,那便是人了,想到那几日同自己时常一处的张若霖,难道是张大学士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方才惹得汗阿玛迁怒? 胤礽心下不由猜测道。 也不对,以张英如今的地位,尚还没到让汗阿玛不能轻易动手的地步,若有什么,最先遭殃的只会是张大学士本人。 饶是胤礽脑洞再大,也决计想不出自家汗阿玛如此作为的缘由。盖因自修真之日起,感情,婚事这种东西便注定不可能在胤礽考虑范围之内。 不说修真者元阳何其之重,结丹之前断不可轻易丢失,只说寿数不同,眼睁睁看着妻子子嗣日益衰老,甚至注定要走到自己前面,又是何其残忍? 日后天地那般广而璀璨,何必要因一时私情,将自己围困于一墙之地? 总之,盖因胤礽脑海中从未有过这根弦,哪怕再向前一步便可接露这份谜题,哪怕早前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偏此刻就被困在了答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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