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想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毕竟那位专业人士的的才华对我们来说确实十分重要。所以,我派了个谈判专家去跟他谈,问他到底如何才愿意继续工作。钱或者权力,如果他提出这种要求的话,我们是可以满足他的需求的;但是没有想到,他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如果想要他继续与组织合作,就必须在第二天把那个主管的头装在盘子里送给他。” 琴酒:“……” “那个主管,”Boss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吐出这几个字,“在那个任务圆满完成之后,本来差不多可以被提拔到整个东欧区域的次级负责人的位置。” 琴酒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所以最后呢?” “最后还能怎样处理呢?”Boss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衡量了他们两个能为组织创造多少价值,然后让人去把那个负责人的头砍了。” 现在,这个故事听上去已经像是讲给小孩的那种“如果不好好睡觉晚上会有大灰狼来吃你”的故事了,唯一的不同在于,大灰狼是讲给小孩的鬼故事,而这个则是讲给非法组织高层的鬼故事,它们唯一的相同之处在于:造成的效果立竿见影。 “所以,”琴酒慢慢地说,“如果事情进行到这种极端情况,在朗姆衡量了雪莉的价值之后,他会做出类似的选择的。” “他会,但是第一,你并没有杀了宫野明美,第二,我不认为雪莉是能变态到想出这种招数的人。如我所说,这是个非常、非常罕见的例子。”Boss说出了不知道是不是安慰的话。 而在这个时候,琴酒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在他的舌尖上发痒,如果是在这通电话之前,他肯定是不会向Boss提问的——组织的成员们不向Boss提问,他们只需要执行Boss的任务。但是在这通电话之后,Boss在琴酒眼中的形象……稍微平易近人了那么一点。 虽然他知道这大多是个愚蠢的幻觉,因为他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不要轻信上位者的仁慈”,但是…… 他最后还是问了。 “在这个例子里,”琴酒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紧绷起来,“如果这个专业人士无法被威胁、又不肯提出任何谈合的条件的话,您会怎么处理呢?” 琴酒隐隐约约意识到Boss的这个例子的目标人物确实是个很难搞的对象,正如他自己放话的那样,就算是折磨他可能也很难达到想要的效果,琴酒在一些审讯中见过那种难搞的对象,最后他们往往一无所获。 如果Boss面临那种情况,他会怎么做呢? 听筒那边静了两秒,以至于琴酒开始控制不住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冒犯到对方了。但是紧接着,Boss说:“当时其实也有个备用计划。我们在德国那边的一个实验室进行了一些有关于洗脑技术的研究,无非是电击治疗和人为制造的心理创伤什么的……如果没有任何选择,其实还可以用那个,但是那已经是最差的选择了,因为实验表明整个过程中的一些操作会大大减少实验对象的寿命。” ……说实在,这个计划听上去跟梅洛的那个“切掉手指头”计划一样吓人,应该说Boss和梅洛在这方面真是表现得一模一样吗? “这是我为雪莉准备的最后一个解决方案。”片刻之后,Boss忽然开口说,“如果宫野明美真的死了,可能我会选择这个方案——但是这的确是最糟糕的选择,我花钱供她在美国读博士的时候可不希望她活不过三十岁。你应该也可以想象,她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有这样的成就,如果能为组织工作五十年的话,她到底能达到什么高度。” “……是的。”琴酒在这次对话里第一次承认道,“这确实是最糟糕的选择。” ——Boss应当明白他在说什么。 然后,Boss用一种如同在督促小学生多做数学题的措辞说:“你也不必自责,接下来,我会让朗姆给你安排一些类似的任务:作为组织的一个打手只需要掌握正确的战略和战术,但是作为管理者是需要掌握人心的;与发动对敌对势力的据点的突袭、或者与警方斗智斗勇比起来,这需要一种更加宏观的视野。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很难,如果多练习的话很快就能补上短板。” ……这段对话听上去真的太像是数学老师的发言了,估计放一个日本公安在边上听Boss说的话的最后一句都听不出来他们到底是在聊什么丧尽天良的内容。 “好的。”琴酒回答道,因为对方态度太温和了一直感觉到有点别扭……可能也混合了点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谢谢您。”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Boss说,然后停了两秒钟,可能是看了一眼表什么的,“你那边时间应该也很晚了。不过关于梅洛的事情我还得多说两句,毕竟接下来你可能要继续照顾他一段时间。” “我会保护好他的。”琴酒几乎是立刻回答。 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在梅洛的任务上出任何纰漏,琴酒认为那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些猜测,我对那些猜测的回答是:我和梅洛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加紧密。”Boss温和地说道,似乎丝毫不介意把这样的话语直接讲出来,那简直就是把他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他会觉得琴酒如此值得信任吗?“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像是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这样的话由一个组织的Boss说出来,其实相当地不合适。如果这样的话语被组织里的其他人听到,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腥风血雨,至少,那些对于更高的位置有可怕的野心的人肯定是会动写歪脑筋的。 但是琴酒只是低声回答道:“我明白了。” “那么就没有其他事情了,你也早点休息吧。”Boss这样说,似乎是由于持续说话的时间太长,他的嗓子好像稍微沙哑了,连变声器都没能掩盖住这种沙哑的调子,“以后再有这一类问题上的疑问,你可以直接问梅洛——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写邮件问我。” 梅洛打完电话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这时间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已经离上床睡觉时间太远了。 他现在在贝尔摩德位于东京的一座小别墅里,周围是高档住宅区,这个时候已经陷入了一片甜蜜的、睡梦般的寂静。但是贝尔摩德还坐在餐厅里等他,身上围着一条印着奶油小草莓图案的围裙,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她明明是不会下厨的类型。 “我给您做了鸡蛋三明治,您今天晚上没吃饭吧?”贝尔摩德指了指餐桌上的盘子。 梅洛看了桌面上的三明治一眼:至少确实是三角形的,鸡蛋好像也确实是熟的,而且贝尔摩德甚至记得切掉了面包边。他在桌边坐下了,随口说:“比你十四岁做的那次好多了,那次火警警报都响了。”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稍微有点沙哑。 “啧。”贝尔摩德在这短短一个字里表现出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丰富含义,然后她想了想,又问:“那雪莉那事最后到底要怎么办?” 毕竟她知道雪莉的事情的重要性,但是宫野明美……说实在,她不觉得那个天真得有点过头的女人最后能回心转意。 “我并不想让事情发展到武力相逼的地步。”梅洛垂着眼睛,把桌面上装三明治的盘子拖到面前来,“在实验室中的雪莉没那么容易脱身的,如果她姐姐不离开,她也就不会走。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让宫野明美打消现在的念头——还是那老一套,解决问题的症结:既然她是想离开日本投奔她那个FBI的前男友,那么首先就需要她对赤井秀一心碎。” “至少就现在的调查来看,赤井秀一对她确实有感情。”贝尔摩德中肯地说道。 “赤井秀一对宫野明美有没有感情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梅洛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尖尖,慢吞吞地咀嚼着,低垂的眼帘中神情晦暗,“不在这里的人并没有说话的资格。”
第十章 你看过《哈利•波特》吗? 第二天一早,贝尔摩德跟送孩子上幼儿园的老母亲一样,思虑重重地把梅洛送到了琴酒家。 想到前一天他们两个分别的时候那个又尴尬又吓人的气氛,贝尔摩德心中其实有点没底:她也不知道梅洛以Boss的身份给琴酒打的那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要是琴酒气还没消,那可就麻烦了。 看看Boss现在的状态吧,他那个小胳膊小腿,估计被琴酒用力捏一捏就等当场骨折。 一想这些细枝末节她就总是想叹气,明明Boss应该比她年长和成熟很多才对,但是对方有的时候依然会干出一些令人感觉到满头问号——或者能把人震惊得倒退三步——的事情。 昨天梅洛把那份文件甩到琴酒脸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就怕琴酒一气之下暴起杀人;上次她被Boss搞得心跳骤停,还是她走进Boss在纽约的那间办公室,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乌丸莲耶的头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在办公室门边上的架子上瞪着她的那一回。 总之,她心事重重地站在琴酒家门口敲了门,对方开门的时候,身上穿着一条样式很休闲的乳白色针织套头衫。就算是贝尔摩德和琴酒“调马提尼”的时候都没见过琴酒穿什么休闲风格的衣服,这种违和感就好像琴酒从头往下的身体部分都不属于他了似的。 琴酒的眼睛下面也有淡淡的阴影,可能是并没有睡好,而他的表情则冷漠得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分别,反正贝尔摩德是没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推断他的心情的。 贝尔摩德只能挂着她那种假面一般的微笑说:“早上好呀,琴酒。” 琴酒的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低着头看着梅洛。 梅洛也抬头看了看琴酒。 贝尔摩德木着一张脸,心里在反复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然后梅洛开口说话了,他的话语里恰到好处地掺杂着一些心虚和委屈巴巴,这情感逼真到贝尔摩德觉得他在好莱坞开电影工作室洗钱都屈才了,他应该亲自进军好莱坞,那样说不定还能拿座奥斯卡回来。 梅洛说:“琴酒,对不起……Boss让我跟你道歉。” 好一个“Boss让我”,我让我自己。贝尔摩德憋住了一个翻白眼的冲动。 但是,毕竟梅洛都给出这种台阶下了,对于一个还算是了解琴酒的人,贝尔摩德基本上能猜出来琴酒接下来会怎么做:他可能会发出一声挺吓人的冷笑,然后扭头就走,但是会把开着的门留给他们让他们进去,这就说明这一页被他翻过去了。 ——不过琴酒并没有那么做。 对方的眼帘微微垂下,那双浅色的眼睛里还是充满着会被人形容为“无情”的神色。然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好像在考虑着什么;再之后,琴酒轻轻地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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