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回答,我就问一问。”科特看出吉姆的为难,耸了耸肩,把那本书扔到身边。 他不喜欢吃水果,如果要准备宵夜的话几块饼干就够了,吉姆做这个八成是又有什么人要来了。 吉姆不敢回答——这本应该是由阿丹先生亲自告知的,于是他只能沉默地切完水果,再把饼干摆到一个小巧的银盘中。 “对不起。”做完这一切要离开时,吉姆低声说了一句。 已经好久没有理发的科特手动掀起自己过长的刘海,看了他一眼。 “别犯傻。”科特嘟囔了一句,危险地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出去吧,他们不喜欢有人和我说话太久。” 确切地说,是不喜欢无力支付任何钱财的人同他说话太久,毕竟占星师这种存在是可以按字数收钱的。 等听到吉姆把那扇沉重大铁门关上的声音,科特才爬下摇椅,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走一边用极小的声音念念有词。 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两个星期又三天,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 漫长的星历在科特脑中仿佛一本厚重大书,正在飞快地自动翻页,他看不到星星,但却熟知它们的日常轨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脚步,纳闷地挠挠头:“二次交叠?” 在这种鬼地方他一天内见到的活物屈指可数,也就今天多了些,除了吉姆和阿丹,还有今天的哈利夫和香耶。 他已经明确拒绝了香耶提出的交易,那么……待会儿的访客是哈利夫? 仿佛要印证他的心声似的,阿丹的敲门声适时响起了。 这一次阿丹也同样只是站在门前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哈利夫让了进来。 哈利夫不知道几分钟前科特就预见了这次会面,看到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以为这是占卜者惯常的卖深沉姿态。 “我们又见面了,占星师大人。”他说。 科特坐回摇椅上:“你也要和我交易吗?” “我们把话说清楚,占星师不做免费交易,这是原则,哪怕你是牢头也一样。”为了避免对方提出不合理要求,科特抢先把话说清楚。 “我明白。”哈利夫沉声说:“我们可以先谈报酬。” “你能给我什么?”科特厌倦地问:“我知道白桥很有钱。” “自由怎么样?”哈利夫意味深长地说。 嗯嗯?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顿时让科特注意力集中了。 “你说‘自由’,是指放了我?”他问。 “没错。”哈利夫说:“只要我的问题得到解答,实现这个代价不是难事。” 科特对此表示怀疑,现在几个大陆都知道占星师科特上了白桥拍卖会的目录页,现在说放了他换谁都不能信。 “拍卖会的拍品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卖出去,越贵重就越容易流拍。结束后我可以给你安排一艘船,你可以选择自行离开或让人来接。”哈利夫的表情不像作伪:“口头承诺没有约束力,我们可以立下血誓,事后你能离开白桥的势力范围,并且在一年之内不会遭到来自伍尔夫和吉本的追踪窥视。” “大费周章后又愿意放了我,这倒是令我对你的问题感兴趣了。”科特那双藏在乱蓬蓬头发后的眼睛直盯哈利夫:“我要知道你想问什么,才能考虑交易是否成立。” 哈利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了一圈他们所在的房间:书架、书桌、纸笔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星图和海图,但到目前为止,科特连墨水瓶都没打开过一回。阿丹曾经让一个机灵的仆人尝试套话,但占星师显然对这类意图感觉十分灵敏,后来才换了个细心但没什么心眼的人来,这确实让他话多了不少,虽然基本上都是没什么价值的废话。 只有交易才能换取他的真正价值。 “我想知道,‘圣杯’是否真实存在,以及下一次出现的契机。”哈利夫沉声说。 “‘圣杯’?那是什么?”科特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如果星星真的无所不知的话,它大概能告诉你。”哈利夫狡猾地说着,把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的朝科特方向推了推。 那是一个很小的水晶盒,成色很好,透明得像天空,不用打开也能看到里面放着一小块布。 但那块看起来脏兮兮的布质地却很奇怪,边缘模糊不清,仔细观察的话它仿佛根本没有实体,更像是一片极薄的、有颜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科特脸色顿时有些凝重:“非人非物,也不是怨灵……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吗?” “这是掌灯人的袍子一角。”哈利夫说:“二十五年前在一个小镇街角突起的石砖上被挂到的,离体后它本应立即风化,但那栋房子曾与隔壁的老教堂一起翻新,材料里混进了垫在圣坛下二十年的砖。” “当时我们能找到的最优秀的魔法师也只能在破晓前把它封印进水晶盒里,实际上这确实并非实体。” 看到科特准确辨认出了这块碎布的本质,哈利夫这才将圣杯与掌灯人的传说讲述了一遍,但有意掩盖了世界之龙那部分。 “自那以后掌灯人也曾出现过两三次,但总会迅速消失。”哈利夫说:“我想知道原因,以及圣杯是否还有希望再现世?” “这个传说挺有趣。”科特第一次在哈利夫面前笑了:“但你的代价不够。” “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吗?”哈利夫反问。 “自由之于我而言只是个相对概念,没有你和吉本,依旧有数不清的人等着俘获我。”科特耐心讲价:“你别紧张,财富对我而言意义不大,你只需要再加一点儿筹码,我们就能签合同了。” “比如?” “比如,你最不愿被人踏足的秘密所在地。”科特说:“是我说出这句话时,你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地点——血誓会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哈利夫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但科特不为所动。 “这才叫等价交换。”占星师花言巧语地游说他:“而且有什么可怕的呢?我独自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即使知道了也不可能闯进去。” 空气沉默了很久,久到科特以为对方肯定要拒绝了的时候,却听到他说:“成交。” *** “他询问过你的生日?”阿丹问。 吉姆点头,他的皮肤是天堂岛少见的白皙,紧张的时候还会泛红,这让他看起来经常像是在害羞。 “然后呢?没说什么吗?”阿丹有点急切地问。 “没有。”吉姆说:“接着就问了今天的天气……他每天都很关心天气。” 天气……或许占星师不需要观测星象也能占卜?阿丹疑惑地想,但毫无头绪,因为这种天赋者实在太神秘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力量从何而来,如何使用。 “先生。”阿丹的助手莱斯利从门外走进来,看了一眼吉姆后说:“路易先生来了。” 路易?阿丹皱眉,那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是因为哈利夫吗? “哈利夫大人还在里面,我不能离开这个楼层。”阿丹说:请他过来。” 路易其实已经下来了,莱斯利只是通报一声,因此还不到两分钟,阿丹就看到穿着长靴的路易走进房间。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阿丹露出一个笑容:“亚历山大呢?” “你还不知道吗?”路易没有跟他客套:“你的仓库出事了,几个装卸工点着了整条街,有一个叫布拉维的家伙——是不是你的表弟?快被烧死了。” 阿丹的笑意顿时凝固在嘴角,而他身后的吉姆在听到装卸工几个字时,瞪大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害我,保存和发表俩键挨太近了! s o r r y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四天 “你说什么?”阿丹难得没有维持住风度, 表情都扭曲了——不止是因为路易报出的仓库事关紧要,更因为自己的地盘出了这种事他居然是从路易口中得知的,一时间又惊又怒的阿丹几乎要把这股怒火不管不顾地发在路易头上。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能够把白桥拍卖会攥在手里,阿丹绝不是个冲动的莽夫, 几乎不到一分钟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哈利夫今晚来见占星师一事是秘密进行, 他早早在这里等待陪同, 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这肯定影响了手下汇报。再者治安维护是路易的工作范围,如果有重大突发事件确实应该第一时间掌控形式, 既然他来了, 说明波良肯大街的事件超过了阿丹下属的能力范围。 至于哈利维那个蠢货阿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是母亲那边一个一事无成的表弟而已, 一直打着阿丹的名号招摇过市, 如果不是路易初步判断是装卸工闹事,他都要怀疑是那个废物喝醉了点着自己的外套在仓库里打滚才闹出这件事来。 或许却是跟他有关,哈利维贯不会做人, 那些工人虽然低贱, 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具体是什么原因?仓库怎么样了?”他深吸了两口空气(但地下空气并不清新)追问。 “原因有待调查,闹事的人抓了几个,但你知道的,‘他们’没这个胆量和能耐。”路易耐人寻味地说:“至于仓库,或许你应该亲自去清点?里面好像有拍品,如果你不介意地话——” “我会过去查。”阿丹毫不犹豫地说, 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疼得厉害。 路易说的没错,那个仓库深处确实有本次拍品, 本着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原则, 他习惯每次拍卖会都分不同仓库保存, 一想到这么重要的仓库可能要被毁掉,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无尽地加班协调更改拍卖节目并陪笑解释,他的怒火就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而且他确实不放心自己以外的人去清点,能上拍卖会的东西都十分贵重,这是他阿丹的工作领域,即使是与他同级的长老也不能随便入侵,在这一点上路易给了他面子,他应该承情。 毕竟事发突然且紧急,如果路易以挽救损失或追查的名义进入仓库,即使是在哈利夫面前也说得过去。 “亚历山大在那儿等你。”路易说。 阿丹迟疑了一下,哈利夫还在走廊尽头。 “我在这儿等着汇报,这是我唯一出现在这儿的原因。”路易冷淡地说,表示自己不会在阿丹缺席的情况下越过雷池伸头去看传说中的占星师是不是比普通人多长一个脑袋还是一只眼睛。 “好吧。”阿丹最后说:“我现在过去,拜托你了。” *** 吉姆心情很乱,其实他知道哥哥通常都是在码头干活,很少进入内城,但听到闹事的是装卸工时他没法让自己不担心,因为比起其他难以接近大人物的同乡来,吉姆比谁都清楚他们会如何处置那些触怒他们的“垃圾”。 特别是眼前这一位,即使他没有听说过冷酷无情的路易之名,也能从今晚这短暂的接触中感觉到对方的不近人情,他拒绝了所以人献的殷勤,也不跟任何人交谈——甚至不愿坐下,就这么沉默而挺直地站着,让与他同处一个空间的人感觉到无比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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