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哈利维真的是碰巧被卷入的吗? 一分钟前亚历山大还笃定是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家伙过于无聊狂妄才惹下这个事的,但现在他却觉得说不定还另有一层原因了。 熟悉的四层建筑近在咫尺,亚历山大卷起那几张纸,神色复杂。他能打包票,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跟他一样有权限还主动留心收集那些档案,而能够直接调取那些东西的,除了顶头上司路易也不会再有别人。 真的是路易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为什么不告诉他? 从地位和职务上来讲路易当然不需要向亚历山大汇报任何事,但他们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心下无端忐忑的亚历山大敲响了路易办公室的门,但他不知道有人正在暗中注视他。 “你说路易会告诉他一切吗?”查理低声问。 德维特和希弗士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实在的,他们和路易接触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虽然长相没什么区别,但这兄弟俩性格差异不是一般的大,路易相当内敛,德维特虽然有时能觉察到他不外露的情绪变化,但这远远称不上了解,更不提查理自带滤镜的各种“我的弟弟”演讲,除了误导他人毫无用处。 “他告诉你一切了吗?”德维特反问他。 查理说:“你一定这样伤害我吗?”查理是路易最亲近的人,但即便如此查理也不敢说他知道路易心里在想什么,迄今为止他差不多都是靠本能来感觉路易的意图,虽然大部分时候确实八九不离十,但被公爵一语道破还是令他觉得有点受伤。 “路易不是冷漠的孩子,他只是不喜欢让人担心他。”查理说。 虽然就杀死哈利夫一事达成一致,但路易始终不向他们公开哈利夫的守卫布置和日常行程,意图很明显,他想自己干。 但查理不打算顺他的意。 “如果亚历山大能让他变得坦率一点儿最好,如果不能,我也有办法。”查理挺自信:“哈利夫有直属护卫,以路易的性格多半会选择正面强攻,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胜算不太好说。” “你会比他更坦率吗?”德维特看着他的眼睛。 查理:“那当然。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更讲究策略。” “比如?” “比如先搞清楚科特从他那里挖到的秘密是什么。我有预感那很重要。”他一本正经地说:“另外,我想和普莉西亚见一面。” 德维特皱眉:“在这种时候?”艾利卡已经好几天都报告普莉西亚状态不稳定,从两天前起就建议她留在医生的视线范围内,但她月份明显不足,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不会越过路易说多余的话。普莉西亚很聪明,即使她不知道我们在密谋什么,也能感觉到自己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对象,这对健康也不见得有好处。”德维特姐弟俩在逻辑分析和敏锐感知可能是家族遗传,查理能理路易对自身血统的忌讳,但这种时候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人反而更危险。 “至少等她……”德维特话只说了一半就住嘴了,他们都安静下来,听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分钟后,路易办公室紧闭的大门被敲响了。 “路易先生!出事了!”他们喊。 差不多是同时,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后站着的是亚历山大,他的表情看上去跟白天一样平静,很难从上面找到线索推测刚才路易跟他谈话的内容是什么。 “你们看看那边的壁钟,三更半夜嚷嚷什么?”亚历山大说:“怎么回事?” “阿丹先生遇袭!危在旦夕!”那个领头一路小跑进来的男人喘着气说:“我们刚刚得知——他们已经、已经去哈利夫大人那里汇报了。” 路易的脸出现在亚历山大身后,也许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苍白一些。 “我马上过去。”他说:“阿丹是在哪里出事的?现在他人又在哪里?” 亚历山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我也跟着去。” 路易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亚历山大反应过来,抿了抿唇。 “你另有任务。”路易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说希望醒来就能看到名单——再过十分钟他就要被叫醒,我们已经落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五天 谁也不敢进入哈利夫的卧室向他汇报最新进展。 十多分钟前第一时间告诉他阿丹遇袭的心腹被他用一个铜制鹿头砸瘪了小半个脑袋, 鲜血顺着地毯蔓延出不详的形状,被抬出来时血迹从走廊流到楼梯上,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他完全有理由暴怒,阿丹是拍卖会总负责人, 要是他死了, 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 哪怕召集其他人临时拼凑走完剩下三天流程,也会因为进行不完美而为伍尔夫的声誉蒙上一层阴影。 香耶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双目突出,喘气如牛青筋迸起的可怕模样, 尤其是那个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砸了个半死的下属惨状更是让人心有戚戚, 谁也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抱有足够的理智不迁怒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 偏偏谁都能躲, 只有一直和他共处一室的香耶不行。她不是没有自保手段, 但哈利夫此时的气势十分可怕, 现在也还不到与他决裂的时候,于是香耶只能极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蜷在床上一言不发, 同时大脑疯狂转动, 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把他们都给我叫来!”哈利夫如同困兽般在床位来回踱步,咆哮如雷:“所有人!马上过来见我!” 守在门外的人都巴不得有借口远离风暴圈,闻言忙不迭去交代此事,不用问也知道哈利夫说的只会是几个长老。 几个几乎被吓得哭出来的女仆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去清理血迹,急怒交加的管家只得把她们拉到楼梯间训话,加上哈利夫弄出的动静, 差不多整栋房子的人都惊到了,普利玛醒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穿了件晨衣想过去察看, 却被家庭教师拦在走廊里。 “好人家的小姐不需要插手外面的事。”那个一板一眼的中年妇女说:“您还是待在房间里为好, 无论出了什么问题,您的父亲都会处理好的。” 普利玛有些焦急:“您听到了那个声音!父亲很少这样,万一出事了呢?万一——万一着火了呢?” “失火会有人来通知我们的。”即使是凌晨两点钟也一丝不苟穿着女裙的妇女冷静地说:“如果您害怕,我可以陪您看一节克里斯的小说。” “……不用了。”普利玛说:“对不起,打扰了您休息,我会待在房间里。” 说是家庭教师,这个女人其实还兼普利玛的半个女仆,为了就近照顾房间就在她右边,她看着普利玛乖乖回到房间后才转身进房。 但普利玛没有像她承诺的一样立刻上床睡觉,而是坐在脚凳上发呆。 她想起普莉西亚。这是普利玛第一次和外来人做朋友,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中她几乎是不可自拔地被对方吸引——普莉西亚的年龄并没有比她大几岁,但她不但离乡远嫁,还在怀了孕的现在来到白桥,根据她的说法是“想来看看这个有名的拍卖会”。 这样独立且勇敢正是普利玛没有并一直为之向往的样子,之前她只是隐约感觉生活越来越不快乐,但在这种优渥的条件之下还这样抱怨很矫情,直到普莉西亚把她理想中的自己具象化之后才真正有了个概念。 这样的女人肯定不会因为家庭教师不合时宜的指点却步,普利玛其实也觉得总是被当成个十岁小女孩对待很憋屈,她坐着沉思了很久,然后果断把自己的卷发盘了起来。 她要出去看。 走廊两边都有楼梯,为了不惊动别人,她谨慎地从左边下楼,软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普利玛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朝父亲所在的楼层去。 通常即使是半夜哈利夫房间附近也是有人值守的,但大概是他今晚勃发的怒气让所有人都不敢近前触霉头,或者可能他气得把人都打发得远远的,总之两层楼都空无一人。 普利玛本能想去看父亲是否安然无恙,但还没进到走廊时就听到了哈利夫的声音。 “你留在这里。”这是哈利夫的声音。 “我能帮你看看剂量是否准确。”这是香耶在说话。 “不用了。”哈利夫听起来很不耐烦:“又不是第一次。你回房间去。如果他们到了,让考斯特领他们到会议室等我。” 香耶不再说话,普利玛不想看见那个女人,于是站在楼梯间等待哈利夫,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他下来,意识到他可能从另一头楼梯走了,于是提着裙子转身下楼。 哈利夫走得很快,普利玛直到下了连接起居室的走廊也没有看到他,但前往书房和会议厅的走廊漆黑一片,反而是通往地下室的走道壁灯被打开了。 为什么要往地下走?普利玛站在走道前困惑了两秒钟,今晚蓄谋已久的叛逆情绪让她没有过多思考,也跟着走过去。 哈利夫没有提灯,通往地下室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些会散发冷光的萤石,亮度不高,勉强能看清脚下一两级台阶。 她从未来过地下室。小时候是害怕黑暗的角落会有怪物,连靠近都不敢,长大后则是哈利夫告诉她“那里放着些危险的武器,不适合参观”。普利玛更喜欢在阳光下和朋友逛街聊天,因此很少认真考虑过这个她从未触及到盲区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思及此,她没有出声惊动哈利夫,而是尽量蹑手蹑脚地往下走,这里的阶梯没有铺地毯,石头上冰冷的寒意渗透软鞋鞋底,使她打从心底发颤,疑心自己是不是衣服穿得太少了。 不过一路墙壁上古怪的装饰转移了她大部分注意力:虽然没有安装壁灯,但墙上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个钟——各式各样的钟,不是通常放置在书房或宴会厅那种巨大精细的鎏金落地钟,而是更小巧、能挂在墙上的,样式大小都不一样,从新式自动上发条的壁钟到古董计时器都有,普利玛随意看了几个,发现这些钟根本就走不准,每一个时间都不一样,最夸张的是一个水滴型珐琅彩壳钟,上面的指针都不走了,时间停留在下午三点半。 墙上除了这些钟之外,还有不少装饰门,普利玛虽然没有下来过,但她知道自家地下室只有一层,只要顺着塔楼般的圆形楼梯走到最后。可现在墙上除了那些钟和萤石之外,还时不时会出现比时间混乱的钟更古怪的门,有的只是个又细又高,纯粹钉在墙壁上的柳木门框,连个把手都没有;有的在过于微弱的光线下猛一看很逼真,但伸手只能摸到石壁上的颜料;还有的则是装在脚边,只有一英寸那么高,她的朋友玛丽就在自家的卧室门上就做了这么一个小门以便她的宠物猫随意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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