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屏有意缓解隧道里寂静恐怖的气氛。 里头本来就安静得连针尖掉地上都听得见,如果没有人出声,实在让人心慌,他又问三十三:“你看出什么了吗?” 三十三无语:“我是学雕塑的,又不画壁画,你问我怎么看。” “……我觉得这画画得太丑了。”三十三总结。 “作画之人应当没什么绘画功底,只是在单纯地用图记事罢了。” 李怀屏没有否认这一点,说道:“还有一点,从进来那段来比对我们现在看见的这段,画法风格迥异,这些壁画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说明这里曾被多人反复进入。” 祝弃霜突然出声道:“作画之人还在这里。” “什么?!” 李怀屏一悚,朝祝弃霜那边看去,发现祝弃霜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一手摸上了他面前的墙壁。 祝弃霜面前的墙壁上的画色彩鲜艳,没有一丝脱落裂痕,上至被白布垂绕的壁顶、下至脚底。 画面的下方是海浪,顶上悬着一轮明月,而中间被一大片血迹模糊,只能依稀看到血后的人形。 祝弃霜看到面前的画,瞳孔紧缩。 ……这墙壁上的画,和他在酒店大堂看到的那幅镶着电子屏幕的画,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两幅画的中心都被东西遮挡了! 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节目!那个世界!和现实到底有什么关系? 祝弃霜触及墙壁。 一阵黏腻的质感从石壁上传来,他抬手,发现指尖上沾上了一抹红色。 “墙上的颜料没干。”祝弃霜怔道。 三十三跑过来站到他身边:“丙烯干得很快,就算地底下潮湿,最多一两天也干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李怀屏听得头皮发麻,立即一手捏诀,警惕地望向四周。 一阵阴冷的寒风穿过隧道,从骨头缝里都窜出冷意,紧接着浸透了四肢。 “不对,不对。”三十三盯着那副硕大的壁画,眼里是和祝弃霜如出一辙的震惊,他盯着那副被血色污染的画像,突然说道:“这不是红色颜料没干,这是血!!!” 三双眼睛齐齐盯着那副画,上面的血迹犹如流动的水,渐渐往下滴淌,宛如活物。 但他们都知道,无论是血还是颜料,都不会在半干的情况下继续往下流。 三十三一时窒息,拉着祝弃霜往后退:“快走。” 咔嗒。 头顶上又窸窸窣窣地响起了爬行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更大、更急促,仿佛催命的鼓点,冲撞着狭小的甬道。 画像上的血迹渐渐流淌到他们脚下,逐渐蔓开,越来越多。 李怀屏和三十三对视一眼,同时拉住祝弃霜两边手腕,向前跑去。 隧道前方就已经到头了,下面又是一段阶梯,和他们以往走过的楼梯不同,是木头的阶梯,看上去年头不小了。 老化的木板一踏上去,就响起牙酸的声音。 现在这种情况,往前走还是往后走,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三个人冲向下面的木头台阶,潮湿老化的木板随着脚步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音调,空荡的隧道里回响着嘎吱嘎吱的声音。 异形物种爬过的声音,木板晃动的声音,杂乱的声音像无声的死亡序曲,祝弃霜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突然,木板嘎吱一声断开,祝弃霜脚下踩空,睁大了眼睛,前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 眼睛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下意识闭上,祝弃霜重重摔在地上,感觉被拉着的手一松,忍着强光睁开双眼。 墙壁上的光接连亮起,照亮了整个空间,长久沉在黑暗里的眼睛骤然被光刺激,祝弃霜控制不住地眼睛胀疼,几乎要流下眼泪。 一盏又一盏的蜡烛无火自燃,照亮了整个空间,光晕打在地上,像另一个世界。 祝弃霜发现刚刚还在他旁边的三十三和李怀屏统统不见了踪影。 他回头看去,不仅没有人的踪影,连下来的阶梯都不见了。 他去看头顶,那上面并不是楼梯,而是和刚刚隧道一模一样的穹顶,这里的顶部也垂着繁多诡谲的白布,比起上面的隧道又多了许多红色的布条,交杂在一起,仿佛人体里垂下来红红白白的器官,让人看了不自觉反胃。 那他是怎么摔下来的?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三十三和李怀屏又不见了?心里的疑问太多,祝弃霜一点头绪也没有,简直是一团乱麻。 他忍着身上的摔伤站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洞,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全部,洞的墙壁上钉着一圈烛台,祝弃霜数了数,他看到的大概有七个,蜡烛在幽幽地燃烧着,像是注视着他的眼睛。 除此之外,他面前就摆放着一尊石制的、方方正正的石棺,这尊石棺几乎占据了地洞的整个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长溪大学(完)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与他一起下来的三十三和李怀屏离奇消失了,来时的阶梯也不见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被困在这个地洞里了。 祝弃霜没有选择去研究那具看上去就很诡异的石棺,贴着墙壁走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出去的地方。 石壁间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居然是浑然一体的石洞。 又绕了好几圈,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能出去的地方,祝弃霜贴着墙壁坐下来,问A1:“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A1沉默了一会,回答:“并没有检测到身上存在相关buff。” “有没有能穿墙的能力?”祝弃霜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盘着腿和A1说话。 “有,但是你的积分不够。”A1很直白地说。 祝弃霜将每个蜡烛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不知道什么蜡烛能烧这么久,闻上去有些腥味。 密闭的空间里,让这些蜡烛继续燃烧无疑是在和他争抢氧气,反正不用蜡烛他也能看得见,祝弃霜试着吹灭蜡烛,火苗跳了跳,吹不灭。 祝弃霜支着腿,靠在墙上不动了。 半响,A1才说道:“你不试着看看那具石棺吗?” “除了推销外,你居然会主动说话。”祝弃霜淡淡道:“你很希望看我找死?” “祝先生,你对我太傲慢了。”A1的声音很机械:“根据我的数据库分析,这样的环境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哪怕内心恐惧至极,也会上前查看的。如果找不到出口,室内的氧气并不够您撑到节目开始。” 祝弃霜捋起额间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眼神落在面前的石棺上:“还用看吗?” 他刚刚就看见了,石棺棺身和棺盖中的缝隙一直在往下滴水,片刻过去,从棺中溢出的水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那水迹蔓延到祝弃霜脚边,隐隐发出一股腥臭味,祝弃霜仔细一看,浑浊的水迹里夹杂一些毛发的碎片,还有像线一样不明显的血丝。 祝弃霜皱眉:“这是什么?” 他没有指望谁回答,只是疑惑,没想到A1接过了他的话:“这是羊水。” 祝弃霜沉默了片刻,移开脚,走到了另一篇干净的地方。 看与不看都没有意义,就像他们在防空洞里,往上跑还是往下跑都意义不大,总归在里面是逃不出去的。 现在被困在这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地方,石棺里要是有什么东西,他除了等死也没有别的方法。 随着蔓延的水流,石棺的棺盖逐渐开始震动,像是被水推开——又像是里面有人在不停敲打着棺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棺盖像是终于被敲碎了一般,轰然碎裂,棺盖裂成两半,砸在地上,棺内的水猛然涌出,很快积到了祝弃霜的脚踝处。 祝弃霜问它:“你说,是氧气先没,还是这个水先把洞淹了。” 他没法再坐在原地,只能往前走了几步,往前走的几步,已经足够他看见石棺里的东西。 石棺里躺着一具似人非人的神像,一半五官露出水面,双眼紧闭,另一半沉在水底下,一只手持着半月形的莲花,伸出水面。 神像露出一半的五官深刻优美,皮肤苍白,甚至有些发青,宛若被浸泡在水里的活人。 它既像男人又像女人,额头眉心还有一点殷红的痣。 祝弃霜分辨不出这是人还是雕像,若说这是人,看它僵硬的动作、手里纹丝不动的莲花,分明就是人为刻凿的偶像;但若说这是雕像,一座雕像为何会有这般白洁柔软、如同肌肤的外表? 那东西露出水面的外表,和人的肌肤没什么区别,分明柔软而富有弹性。 祝弃霜不知为何,看得心口涌起一阵莫大的恶心。 他本想往后退一些,避开和石馆里的东西对视的机会,石棺中原本平静的水面,却随着他后退的脚步荡开了一丝涟漪。 那石棺中探出的手一动,手里的莲花摇曳起来。 一股冲击力卒然凭空打在了他背上,祝弃霜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胸口闷痛无比,喉咙腥甜,几乎要吐出血来。 又是一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力量,狠狠抽在了祝弃霜身上。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被那股力道死死拖进了石棺里。 有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在水里缠住了他的腰肢,祝弃霜屏息睁开眼,和水里那座雕像的脸对上了视线。 惨白的脸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刚刚看它还是闭着眼睛的! 近距离看到它的脸,那张脸上全无颜色,只有灰白,唯有额心红痣和嘴上一点绛色,如同妖鬼。 祝弃霜屏息凝神,忍住想吐的冲动,挣扎着爬起来,这东西的胳膊横在他腰间比铁还硬,真像石头刻的,把他手也箍在里头,不见半分松开的可能。 祝弃霜一狠心,努力往后一仰,用自己的头去撞那东西的下巴。 砰的一声,祝弃霜脑子嗡嗡直响,下意识感觉到自己腰上那只手松了一点,他忍着痛,一个翻身从石棺里滚了下来。 他头上身上全是血,眼前模模糊糊,看见那东西居然从石棺里站了起来。 它一脚踏在了半空之中。 顶上的红白布条如同活物一般缠绕上它的身体,如同飞天一般,衣带飘逸,整个地洞中都是飘摇的布条丝带。 而那东西头顶金轮,通体皆白,幽绿的眼里流淌出怜悯的神情,不怒而威。 既像人、像神、又像雕像。 它脚不点地朝祝弃霜飞来,周围环绕的无数丝带往他身上缠过来,绞住了他的四肢,遮挡住了它的身体。 他努力忽略脸上黏稠的血液,睁开眼睛。 那东西的脸近在咫尺,神情肃穆悲悯,持印的那只手如迅雷般伸出,掐住了祝弃霜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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