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低了声音道:“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许怡安立刻将耳朵凑了过来。 我贴近她,轻轻地说:“衢州的那伙刺客是我叫来的。” “啊?!” 我略蹙眉,惊得许怡安瞟了眼窗外,连忙捂住了嘴,可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诧。 她挪得离我近了些,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声,“万一被发现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当时不怕吗?” 我耸肩:“为何要怕?” 她又问:“要是被皇兄知道了,还不得杀了你啊?” “先皇到衢州的消息,就是你的好皇兄告诉我的。” “……” “大孝子。”许怡安竖起大拇指,哭笑不得地感叹。 感叹完了,她又问我这般铤而走险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可等视线落到窗外那片枣红色的衣角上,我心中便有了答案。 为了翻身。 为了权。 为了谁都不敢再来踩我一脚,为了任何人都要屈居于我之下。 如今的我国权半掌,这一道天堑,我越过了,这座权利的山,我也堪堪至了山顶。 “玄之,累了就停一停吧。”许怡安忽道。 本以为只是她寻常的关切,我唇边荡开一抹轻松的笑,转头看向她,却忽然怔住。 ——许怡安的神色是罕见的认真。 她黑黝黝的眸子像一池静水,映着我笑意扭曲,映着我鲜血满身。 原来在她眼里,在世人眼里,我是这般丑陋? 不过我不在乎。 我轻轻阖眼,语气是一贯的散漫,“停不得。” 我停了,萧太后不会停,觊觎苍家江山的狼心狗肺之辈不会停。 虽是我算计来的,但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凉毁于一旦。 许怡安不懂我没关系,苍望鹫不懂我也没关系。 有些路不需要人同行,玄之一人足矣。 马车并没有因为气氛凝滞而停下,仍旧摇摇晃晃地行着。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才堪堪阻了我们赶路的脚步。 许怡安想出去凑热闹,被我一把拦了回来,“自会有人来报,你何必抛头露面。” “好吧好吧。” 许怡安吐了吐舌头,却仍是靠到一边的小窗上,将帘子挑了个缝,偷偷摸摸地往外瞧。 我见拦不住她,便也随她去了,只道:“外头怎么了?” 她瞧了几眼,扭过头来对我道:“没啥事儿,也就是兰西书晕了。” 她语气淡淡,丝毫不见从前对兰西书的倾慕之意。 我哼笑,撩开眼皮瞧她:“怎么,如今倒是不稀罕这兰大人了?” 许怡安面露鄙夷,连连摆手:“像他那种心术不正的,就算长得跟神仙似的也是白费。” 我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接着闭目养神,等着下头人来报。 不消片刻,钦北便撩帘探了个头进来。 “主子,兰大人暑热难耐,晕过去了,我们可要接着赶路?” 我算了算,琢磨着也晒够两个时辰了,便摆手道:“将他丢回去吧,多喂些水,等他好了再来伴驾。” 钦北点头应是,干脆地跳下车,叫了几个车夫将脸色苍白的兰西书粗鲁地塞进最小的那辆马车里。 倚在窗边看完了全程的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吩咐:“叫那起子多嘴的酸官把嘴给本王闭严实了,谁敢多一句嘴,就自个儿跑回京华去。” 钦北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高架马车瞥去一眼,“主子放心,那辆车是九阙赶的,没人敢多嘴。” 我点了点头,伸手撂下了帘子,歪在一边闭目养神。 待马车又动起来,许怡安便又与我说起了话。 我被颠得头发昏,不太搭理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许是觉着没趣儿了,许怡安窸窸窣窣地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我没挂心,直等她念到我的名字,我才睁开了眼。 我拿过那书瞧了一眼。 ——《邪魅王爷傲娇妃》 果不其然就是她写的那个话本子。 我吐息几次,才勉强止住了想将她丢出去的冲动。 我咬牙:“本王不是都将你这书都撕完了么,你怎么还有?!” 许怡安从我手里把话本扯回去,讪笑了两声,“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其实抛去你的名字不谈,我写的人设还很贴你的。” “本王看你是把脑子都一并抛了。”我冷笑,伸手戳她的额头,“到了京华,本王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长乐仙府搜上一通,一本你都莫想再留。” 许怡安很不服气,但她不敢说。 她缩在角落里,搂着那本薄薄的书仔细地瞧,时不时还抬头瞪我一眼,似乎是气我不懂她的文采斐然。 我只当她不存在,闭了眼窝在软垫上小憩。 实话说,这马车太颠簸,我睡得并不安稳,但我实在是累极,倒也睡了许久。 等我再醒来之时,群星漫野,许怡安已然睡熟,陪我的除却了这漫天孤星,便也只有兰西书一人。 兰西书脸色仍是苍白,再配上那清浅的月光,活像只鬼。 我睨着他,问:“何时醒的?” 兰西书答:“有两个时辰了。”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是当朝宰相,本王叫你伴驾,可是难为你了?” “此乃臣的荣幸,臣并不觉得为难。” 我瞥了眼他紧攥着缰绳的手,笑道:“果真?” 兰西书面色淡淡:“自然。” 我淡淡地点头,觉得这低眉顺眼的兰西书也没什么趣味儿,只吩咐了几句,便要重新撂下帘子。 就在这时候,兰西书忽然出声。 他道:“抱歉,当年的我只以为是寻常玩闹,却不知害得你——” “兰大人。”我曲起指头在窗框上轻叩了叩,“与本王说话,要用敬称。” 我坐在马车里,却透过那条没合拢的缝隙,瞧见了兰西书骤然僵住的脸色。 我眼看着他像是被人强按着似的点了下头,“是臣僭越了。” 我轻嗤一声,将那水蓝色的帘子严丝合缝地盖上。 这一路上,兰西书都没再出声,我也不再理会他。 再无人声,只有车辙响和马儿时不时的粗喘惊扰这长夜。 我们行了一整个白日和大半个夜,在天将破晓时才入了京华的城门。 本想着先回王府,待天大明再进宫去见苍望鹫,却不料那厮就带着仪仗,站在大开的城门边等我呢。 被皇帝亲自相迎,放眼整个北凉,也就有我玄之能有此殊荣。 隔着人流,与苍望鹫遥遥相望时,我心神激荡,耳边响起了苍望鹫昔年之语。 “我认识的玄之可不是一个儒弱之人,区区天堑,越过去便是。” 时光流转,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这一道在昔年不可逾越的天堑,如今已然被我跨过。 我做到了。 请假小剧场 今天的主题是拼哥哥—— 萧祁:我哥翩翩若玉! 傀九:我哥邪肆无双! 萧祁:我哥聪慧过人!! 傀九:我哥算无遗策!! 萧祁:我哥敢吃粑粑!!! 傀九:我哥敢吃两坨!!! 萧何:(转头)怎么办? 玄之:(活动手指)(微笑)动手吧。 …… 宝宝们,我们明天见~
第63章 嚣张跋扈又如何 远处厚密的黑云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隐约透着一块青白色的天。 四下皆是乌涂涂的一片,唯有城门边的几簇火把成了唯一的光源。 皇帝的仪仗队分作两排列队,身着明黄龙袍的苍望鹫立于正中,火光摇曳,映得他衣上金线华光流转。 许怡安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苍望鹫,笑着向他招手,复又低下头对我道:“仪仗队都给你搬出来了,你面子真大啊。” 可不是。 皇帝亲自带了仪仗出城相迎,这份殊荣,北凉别无先例。 不过,我受得心安理得。 我不要他的江山,这点排场给足我,也是应当的。 我轻笑了声,眼瞧着苍望鹫越来越近。 他走到我身前,伸手按在我肩上,用了两分力气抓了下:“辛苦了。” 这是与他少时玩乐的小动作,如今也成了我们交心的暗语。 此举意在告诉我,队里头混了眼线。 我眨眨眼,示意他我已明白。 苍望鹫点头,扭头看向旁侧列队跪拜成一片的官员,眯起眸子端详了片刻,忽又蹙起眉,疑道:“怎么少了几个?” “齐侍郎呢?” “宋尚书呢?” “他们人都哪儿去了?” 瞧着苍望鹫紧皱的眉头,我暗笑一声这人会做戏,抿唇轻咳了声,示意来人回话。 “启禀皇上,”裴观海立刻明了我的意思,以额贴地,说得字字恳切,“返京之时遇着了一伙流寇,几位大人念下官等年事已高,便自请留下殿后。” “待我等行至半路,再派人去探时,几位大人已然命陨,连具全尸都未曾留下。” 裴观海叹了口气,又道:“还望皇上能给几位大人的家眷多多封赏,才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话落,一众言官也跟着叩首,为他们请封。 苍望鹫惊骇地瞪大眼,又转过头来问我:“玄之,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点头,温声陪苍望鹫演这出君臣情深的大戏,“那几位大人,都是皇上的忠臣,北凉的忠臣,合该厚待。” 苍望鹫深吸了口气,像是气极了,我却知道这厮此刻已经高兴得要上天了。 毕竟这起子太后的新臣向来要他头疼,我一出手,就折了她大半臂膀,他怎么会不开心。 他果真将喜怒不形于色学得极好,心里都要乐开花了,面上却仍是一片骇人的怒色。 我怕自个儿忍不住笑出来,砸了他的戏台子,便叫雪蛟推着我往旁边走了走。 许怡安凑过来,倚着轮椅的把手与我说话:“你觉不觉得皇兄变了?” “哪儿变了。” 许怡安盯着苍望鹫的背影,小声地说:“我觉得他成熟了,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我轻笑,又问:“何以见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原来的他是喜是怒,一看眼睛就知道了,可现在不一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我的,“现在的他就跟你似的,是喜是怒,看眼睛根本就看不出来,都是冷兮兮的一片,一点儿都不真诚。” 真诚。 倒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词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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