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斯也在其中,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必像别的人那样对着波德束手束脚。他甚至比里奥还要紧张。他以前越是喜爱这个大哥,对方温厚人设破灭后所生成的忌惮与猜疑就更多。 “大哥,”他的炮口对准波德,“请背过身去,双手举高。我们的人需要先给你搜个身。” 波德压根就不怕他,对着出列的飞行器以口型示意:“有种,你——轰——了——我。”曾经亲密的两兄弟时隔六年后第一次见面,谁都没给对方好脸子。哈布斯无奈极了,不放心地陪着里奥一起下去。他隐约能理解一点波德对里奥的敌意,并深以为怵。 双方离开三米远,哈布斯一把拉住了皇帝:“够近了,别在过去。” 波德玩味地前进一步,哈布斯不顾里奥的意愿将他推到身后,腕上的光脑连接军部的通讯:“波德要是再前进一步,你们直接攻击,我以莱巴星第三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担下一切后果。” 他对上波德的视线:“保持距离,大哥。我名正言顺地回归,依旧享有继承人的身份和权限,而你只是个潜入的政治犯。” “莱特·哈布斯!”波德不可置信地挑眉,对这个亲近皇帝的三弟格外不满,“我和老二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那副里奥门下走狗的德行可真刺眼。” “你不要靠近他,”哈布斯牢牢盯着波德,“我不为任何人驱驰,我只是在顾全皇帝的安危。” 里奥这会儿很是沉默,他这边有点小事要处理。他一手按在耳边,季秋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耳中:“里奥哥哥,你怎么突然让人来学校接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怎么不在书房?你亲自去卡泽山了吗?那边是狙击目标是吗?” 他担心季秋被余孽拿来做文章,这等关头就派人把他接回了皇宫看护。确定了下属已经把人安置好,当下就要掐断通信。 不料季秋却很是急切:“里奥哥哥你快下山,我光脑里黑曼巴的通讯名单已经灰得只剩下四个了,可是有一个人的头像还亮着。那个人一直针对你,盯着你……别的人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混进莱巴星装发射器,可是他不一样……” 里奥皱眉。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家这个小祖宗一直隐瞒和黑曼巴尚有联系的事,还是该懊悔过于尊重小孩子的隐私,让他一直处于能和轻易和匪徒亲密接触的状态。 他满怀愤懑地看着自己大哥,等着他能说出一朵花来。知道他用亡父的残骸和兄弟们的性命当惊喜后,皇帝的心中密密麻麻升起藤蔓,没一棵刺每一张叶片都是对兄长的恨意。 季秋的声音还在传来。 “爸……波德·哈布斯想让你死!” “大哥,你对皇帝的敌意太过深刻了。” 两人的声线一齐在里奥耳中会合。里奥心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少年时期的大哥没有比莱特高明多少,还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不能对他染指父亲遗骨的事保持冷静,我太想亲手撕碎我这位大哥,太想了…… 波德只听到了自己三弟的话,沉默了片刻,忽而狡黠一笑:“还是你了解我。”他对里奥做了个射击的动作,眼角的纹路随着他闭眼的动作加深,他抬手的一瞬间,火光铺满了这个狭窄的空间。 哈布斯惊愕地抬眸,只见火光从波德身后炸开,恍若妖狐开尾,孔雀展屏,咄咄之势席卷波德,冲向他们三人。波德毫不躲避地站在火光的中心,嘴角笑容诡异。 他下意识地朝波德伸出了手,伸到一半就被里奥钳制住扑倒在地。一个滚圆的防护罩以他两为中心展开,流动的罩面将所有能量导流,开出倒扣的曼珠沙华一般的光之花。一架纯白色带着一点红色花纹的战舰缓缓从半空中显形,它飞向前方,防护罩将扑倒在地的波德也笼罩其中。 猛然袭来的光热将周遭的草木焚毁,也将暴露在外的三人所有的意思尽数掏空。哈布斯视线中最后一抹残影就是波德无力趴伏在地上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明确地觉察得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偶尔能听到护士的窃窃私语。 “自杀式的,炸弹藏在飞行器里,故意停在先王骨骸的边上。应该是三殿下一移动发射器就被观测到了,算准了陛下会气急败坏去卡泽山……一开始就不准备多说话,也不准备离开……” “还好四殿下一直开隐形机偷偷跟着,三殿下又一直让陛下不要太靠近,没被波及地厉害。没想到陛下这样沉稳有度的也会跟愣头青一样招招手就走过去……” “陛下是先王最宠爱的儿子,他最是敬爱先王,容不得别人半点亵渎。亵渎的人又是大殿下,他难免冲动一些。” “先王的骨骸只有一半了……四殿下说要修建新的皇陵,王后的骨灰也要挖出来,趁此机会合葬了。” “嘘……三殿下的丈夫等会就回来了,看见你们吵吵闹闹要呵斥你们吵着殿下了……” 护士们格外多嘴,活泼极了,感世过来了才会作鹌鹑状老实工作。感世绕着病床转一圈,对各种仪器显示的生命体征都了如指掌,他眯着眼盯了一会儿,小心地避开哈布斯肩膀上的烫伤伏在他耳边。 “有意识了?听到我说话了吗?” 哈布斯挣扎着想睁开眼,奈何实在乏力地很。一只温暖的手掌随即抚上他的眉心,盖住了他滚动的眼球:“再休息一会儿,我在这边呢。”未几,身边的人叹了口气:“你倒是做了那‘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的本分良臣,我却差点就成了鳏夫。” 哈布斯用他有限的文化素养听懂了这句酸话,气地翻白眼:我也不想啊,谁知道波德那么疯,死也要拉里奥下水!我下地只是想让这两位一见面就开撕的大兄弟保持安全距离! 我不是里奥的西南风,我明明只是你的西南风而已。 哈布斯委屈巴巴地晕了过去。 西南主坤位,为臣,为妻。 这句诗是曹植写给曹丕的,引申意是“哥哥我服你了,你当皇帝,我会乖乖当一个和柔巽顺的臣子”。 然而我们老师讲解这句诗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
第42章 丧钟 哈布斯睡了一天,再次醒过来时感世扑在床头睡得正香,眼下两抹乌青十分渗人。他四顾周围,缓缓从床上坐起。床单一有动作,扑在上头上的人便朦胧醒来,怔楞片刻后板着脸倾身伏在了他胸前。 “吓到你了,”哈布斯勉力坐直,一手覆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里奥他们呢?”他用“们”这个字代替了事件中另一个伤着波德·哈布斯的名字,心中愤愤难平,但又不乏牵挂。 “二哥伏在你身上护着你,受到的冲击比较大。他半个小时前才被检测到体征好转,估计今天也能醒。”感世一手按在他后背上,让他把一半的分量都放自己身上,依旧维持着相依的姿势,“另一个……你要见吗?” 哈布斯当然是要见的。飞行器爆炸的时候波德离得最近,何况米勒的防护罩从他们这端推进,那人也是最晚与高温高热隔离的。理当伤得最重。 波德和里奥互相对峙的时候,哈布斯对前者的忌惮更深一些,里奥则是必须受到保护的代表了家与国的那个人。但凡有点理智,都该站在皇帝这边,设身处地地为国家安全考虑。爆炸的烈火席卷卡泽山的时候,他却顾不得什么理智与衡量,袒露了心底最真切的立场。 他一点都不记得身后有个皇帝,只想去拉那个危在旦夕的人一把。那人是他的兄长,曾经最为交心的亲密兄长。他们相伴着渡过少年时期,并曾深切地相信以后会一起荣耀加身,建功立业。甚至一起婚配,相约度过晚年。 寄托越深,贿选丑闻爆发后的失望也越深。各自流亡的时候哈布斯甚少想起这个人,偶有提及没有点正面的评价。如今乍一见面就是死别,不堪的往日却都不在重要了。连屹立在侧的亡父尸骸也要给活着的人让路。 波德独自躺在重症病房里,裸,露在外的颈部好几处焦伤,连左脸颊上都有一块青灰。他脸上也看不出痛苦,闭眼躺在那里,倒显出几分安详。 季秋哆哆嗦嗦守在外边不愿意走,要论关系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哈布斯被扶着来到病房外边的时候他还企图阻拦。他小脸皱皱巴巴,要哭不哭地扯着感世的袖子:“不要现在就带他去审判庭好不好,他撑不了多久了,让他安心地去吧。” 哈布斯伏在玻璃上,灭有反应过来:“谁要带走他?” “最高法院现在正在审判……故意杀人……”季秋抽抽鼻子,话都说不清楚,“刚才来过了。” 感世扶着哈布斯,补充说明:“谋杀皇帝是重罪,司法程序畅通无阻地极速运行。你苏醒以前最高法院的人来了,人还没醒,索性就缺席审判……事实摆在那里,证据也很充分,估计今天就会判下来。” “民众们也认为让波德王子自然死亡太轻拿轻放了,”感世勒紧他的腰把人扶正,“他们很担心波德王子去得太快,带着无罪的身份死去,不足以抵上二哥此番受的罪。” 哈布斯鼻子红了:“里奥好手段,收拢人心……”感世打断他:“二哥还没有醒过,这一系列举动是民众和司法机关自发的……” 他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波德这番大约是熬不过去,无力地闭上眼把眼泪憋回去。他难耐地捶砸玻璃,自知无理闹事,但仍旧愤懑不甘想做些举动发泄一番。 护士们守护在病房内,一边密切关注病人的身体情况,一边呼叫在外边值班的同事来把发癫的三王子拖走。正小声联系着呢,砸门的声音更响了。小护士战战兢兢瞄了门外执拗的人一眼,却见他正情绪激动地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小护士茫然地低头,只见一截紫红的手腕竖直着出现在视线中。波德像是在护士分神的短短的几秒钟突然醒了过来,并状似有力地挥了挥手。 ——朝着门外的人们。 他吐字不是很清晰,但是足够有力:“让莱特进来。”重症病房不允许随意出入,小护士们刚想叫医生进来,就听得波德又大喊了一声:“让他进来!” 于是乎,医生进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一个全面消毒的哈布斯,并捎带季秋一只。 波德看也不看别人,沙哑着嗓子和他三弟说话:“我没料到你会在莱巴星……黑曼巴被剿灭之后我已再无容身之处,只想拉里奥走一趟。我引爆的时候昏了头,你……不要恨我。”哈布斯替他把干瘪的手盖住,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他听波德提黑曼巴,就明白军备泄密的事真和他有关,顿时气恼劲儿又上来了。他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怎么和星盗搅合在一起了呢?你背叛了莱巴星。” 波德眼珠子转到了一边:“我是无父无亲无国无家之人,哪里说得上什么背叛。不过是想装持好一支队伍,有朝一日能和里奥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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