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理解。”夏实突然骂了句脏话,“妈的,池淮左这个逼怎么会有这种弟弟,这不是基因突变真的很难解释。” 这话池竹西没法接。 夏实没有再说什么,逃一般跑了。 池竹西脸上的笑还没褪,“膨”地一声,法庭房间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蔡闫。 她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穿着,毛衣外面套着肃穆的黑色羊毛大衣,虽然不是高领,但毛毡围脖将脖子挡得严严实实。只是脸色过于苍白,有人扶着她往外走,不时小声提醒:“您慢点,往这边。” 蔡闫虚弱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在看见椅子上坐着的池竹西后,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分辨不出的情绪,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快得让人抓不住。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打招呼,就像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接着,王邱从里面步履匆匆走了出来,只是见到他的表情,池竹西就明白了结果。 “赢了!”王邱快步走到他面前,精英范儿也掩盖不住他话语的兴奋,“按照池淮左十八岁的遗书判决,他的所有东西,包括那6%的股份都是你的!” 池竹西没办法和他一样高兴,他本来也不是很看重那些东西,所以只是应和着点头。 正如夏实所说,法院的门口已经蹲了不少媒体,他躲在边上等王邱开车来接,脑子里还回想着蔡闫的那个眼神。 刚抓到点什么思路,蔡闫的车从他面前缓缓经过。 似乎是为了透气,车窗没有彻底摇下去,从那个半米不到的间隙,池竹西这次清楚地看见了。 在她摘掉毛毡围脖的脖子上那清晰的痕迹。 ——那是花很大力气掐上去才会出现的淤痕。
第28章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池氏集团的这桩官司成为当季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原告方只有代理律师露面,被告方则是继母出庭,真正涉及的人完全隐身——各路媒体恨不得将捕风捉影的小片段拼凑成一个话题度最高,转折最多,最吸引眼球的娱乐故事。 因此,街头巷尾流传出不同的版本。 有的说是池式两对母子为了家产的争斗,池樊川一直神隐就是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 有的说这是安澜娅对池樊川的报复,谁都不知道当初他们分手的原因,可之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光是听到彼此的名字都会露出膈应的表情。 也有稍微靠谱一点的,说是死去的池式长子的安排,他不想自己的东西留给继母和继弟——最接近真相的一个反而成为最少人相信的说法,大多数人认为池淮左没办法预料到自己死后的事。 出于安全考虑,整个寒假池竹西都没怎么踏出过家门,财产的事情全权交给了王邱,安澜娅在事情结束后一言不发飞去了国外,而容岐忙着帮忙协商田笑的事。 因为清洁员的事陷入僵局,池竹西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池淮左梳理日记本那头的事情。 他看着日记本上的记录。 池淮左:「我调取了那晚网约车公司的录音,没有发现问题。司机在上车后提醒乘客高架被封,必须绕路,然后他絮絮叨叨抱怨天气,还问你是否需要返程服务,你拒绝了。」 池竹西:「和我这边没有太大出入。」 池淮左:「和我电话期间,你的声音本身就不连贯,录音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电话挂断后不久就发生了车祸,在此之间有一些动静,但高集判断是正常噪音。」 池竹西:「如果录音无法说明问题,你的调查方向就断了。」 池淮左:「我委托夏实调查了你的生平。」 池竹西:「你可以直接问我。」 池淮左:「不一样,她可以直接筛选出可疑的内容,或者我现在问你,你想告诉我什么?」 池竹西答不出来。 池淮左:「你说不出来那就让我来说。」 「你在小学的时候被高年级霸凌,在山上遭遇意外,你侥幸没有出事,而霸凌你的人被山上的野兽咬烂了半张脸。安澜娅没有追责,只是让你转学,在那之后给你介绍了心理医生容岐,他的到来并没有使你的病情好转。而现在你决定在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是这样么?」 「池竹西,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不配知道这些,还是觉得把这些事藏着掖着就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些?」 池竹西:「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并不算可疑。」 池淮左:「你说没什么可疑的,好,那我问你。」 「山上的野兽为什么那么精准扑向霸凌你的人?还是领头人?」 「安澜娅为什么会认识容岐那个等级的心理医生,你知道他以前接手的都是什么人吗?他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你留在常青市?又为什么完全没疏导你的心理,而是一直积压着问题不解决?」 「安澜娅为什么那么放心容岐,甚至让他做你的法定代理人?」 「你出国的事情是谁提的?如果留在常青市会让你痛苦,你又不参加高考,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高中毕业才走?」 「你知道夏实是怎么评价的吗?」 「池竹西就像一直被什么控制着往既定的方向在走,谁也不知道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是谁,但一定有一个人。保护也好,破坏也好,一定有那样一个人。」 池竹西:「你怀疑容岐?」 池淮左:「我也调查了他,他的故事太干净了,清白得不像个人。」 池竹西:「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 池淮左:「瞧,你到现在还想为他说话,这不算可疑吗?你说你在廖小娟那边意外见到了容岐,我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能那么好出现在周围?」 池竹西不知道要怎么向池淮左解释,在他看来,所有的可疑之处归根究底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被霸凌是因为他的孤僻,山上的意外谁也解释不清,你要怎么和野兽讲道理?没办法的。 容岐也曾提议过让池竹西找池淮左聊一聊,解除兄弟的误会,是他用沉默拒绝了。 安澜娅为什么让容岐做他的法定代理人?因为他没有拒绝出国,而安女士根本不想管那些繁琐的流程,是容岐抽时间耐心地准备一切。 为什么在廖小娟那边见到容岐,因为那所儿童福利院是他大学同学从小长大的地方。 池淮左:「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的处境?你什么也不说,把所有的不正常当作一种正常,这到底是谁灌输给你的常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话在这里停了很久,看见这行字,池竹西五味陈杂了许久。 起先是过往被肆意揭开的难堪,接着是不被肯定的难受,最后的那句话将所有情绪引燃。 他刚刚回忆了自己的人生,然后池淮左一点一点地掰碎了,说这就是狗屎不如的人生。 他对自己痛心疾首。 凭什么? 只有光鲜亮丽一路坦荡的生活才算生活吗?他就是稀里糊涂在泥淖里站不起来,不可以吗? 你凭什么否定我的不堪回首。 池竹西:「这话应该我问你。」 「你说池樊川有很严重的掌控欲,你呢?」 「我没有按照你想象的那样长大,变成了你不想看到的样子,你后悔了?」 「你说我什么都不说,你说了什么?」 「池淮左,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不配知道这些,还是觉得把这些事藏着掖着就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些?」 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他们的对话就没有一次是以平和收尾,互相缺席对方的十几年积压着的埋怨填不满山壑,以至于好好的分析最后一定会演变成争吵。 池竹西合上日记本,因为长时间的翻阅,日记本早就不如刚到手上那样新,侧页有了褶皱,里面写下的话将本子变得千钧重。 他将日记本锁紧柜子,推开椅子起身。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而池竹西打算出门。 几天前,王邱给他打电话,说的却不是遗产的事,但这件事的确和池淮左有关。 池淮左的大学导师想要见他。 “你不是还向我打听池淮左的事吗?池淮左在大学时候熟悉的人不多,老教授算一个。他对池淮左就跟对亲儿子似的,只不过大四那年因为未来发展的问题闹过不愉快,很多年没再联系。” “老教授刚回国,听说了池淮左的事后联系我,想和你见一面。”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池竹西当然没有拒绝。 就跟池淮左调查了他一样,他也想知道池淮左的过去。 *** 老教授白天有其他事,见面被安排在了晚上,地点就在教授家里。 顺着地址找去,池竹西来到了城南的一片宽地。 这里以前是大学城,随着常青市的发展,主城区迁移,在这里的大学纷纷建立新校区,时间一久,老校区也就荒废了下来,只有之前学校给引进教师分的房子里还零星住着人。 老教授是二级教授,正儿八经的江河学者,大学财大气粗直接分下接近两百平的单层小院拎包入住。池竹西站在院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门铃在哪里,只能拨打了王邱给他的电话。 院子里传出来电声,不一会儿,一个雪鬓霜鬟的老人出现在黑栏后。 老教授比池竹西想的年纪还要大,中等身材,银白的白发像覆上一层雪霜,高颧骨挂不住肉,垂出一层层褶痕,精神倒是很好,步履稳健,眼里带着睿智的光。 “池淮左的弟弟……池竹西?”老教授给他开了门,眼睛笑眯起,连连招手,“好,好,你跟我进来吧。” 教授的热络让池竹西有些拘束,进门后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带一些慰问品拜访的,而不是两手空空像个呆子。 能看得出来,老教授平时并不住这,院子已经荒芜很久了,外面的藤椅和石桌上都积了灰,还有生命力蓬勃的细藤攀附着向上疯长。 走进内室,里面大多数家具都被白布盖着,只有沙发、茶几和一些简单的摆件露在外,应该是才打扫出来。 “你和你哥哥长得像。”老教授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一落座就用怀念的眼神看着池竹西,“太像了,大一时候我见到他就是这个模样。年轻人抽条快,没几年就又成了另一副样子。” “这些年我也听过他的事,他的师弟师妹对他可是崇拜得很,耳朵都磨出老茧,不想听都没办法。不说你家里的产业,能在一年内将基数不小的利润增速提到百分之三百以上的有几个?他不是耕耘深,是那双眼太毒辣,知道这个社会的运行准则,他这样的年轻人……” 老教授说着收住话口:“瞧我一直在只顾自唠叨,听着烦了吧。” “没有。”池竹西摇头,“很少有人能和我提他,我们……不怎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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