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映射入整个房间,孟温一直坐在床上看白冬絮的资料,看得入神,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 低眼一看发现醒来的白冬絮眼底有一丝慌乱,泛红的眼眶紧盯着他,就像夜里那会儿一样,在确定他眼中的人是否是他。 孟温放下手里的资料,跟着躺在床上,并搂上白冬絮的手臂。 白冬絮又重新合上眼,往孟温推进了几寸,脸颊紧贴孟温的手掌,掌间的温热又染上一层湿润。 见他总是掉眼泪,孟温很好奇,往日里强悍外表下的他,为什么碰上他就肯示弱了。 “为什么这么难过?” 白冬絮侧过脸,依旧手抓着孟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哑的嗓音告诉孟温,“我梦到你不在我身边。” 孟温不知道白冬絮到底做了什么梦,以至于总是那么痛苦,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我就在你身边,一直就在你身边晃悠,有什么可难过的。” “我好像……杀了很多人……”说出这句话时,白冬絮的话尾几乎是颤抖的,孟温感到抓着他的手变得冰凉。 “你杀了我?” 白冬絮摇头,“我看到你在一片血水中越走越远,最后沉入水中消失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一直在等,有人在赶我,我不走,他们一直找人打我,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我很生气,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们……” “等我冷静下来,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一定会对我失望,我很懊悔。” 孟温要不是看白冬絮这么难过,都想笑话他了。 或许,这个梦对他而言就是真的,又或者,就是他那投胎也没能抹去的罪恶的过去,而他的过去,有他的存在。 “有你的这份忏悔,说明你过去犯下的错,已经在得到原谅了。”孟温轻抚他的额头,“你听着,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无论是如何罪大恶极,你和我都一样,只要不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无愧对自己的良心,就是最好的赎罪方式。” “你能在记事本中记下那段话,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毁掉你的人生的不是一次犯罪,而是不愿重新做人的罪恶心理。——弗兰克卡普里奥法官白冬絮在内心回忆着那段他记在记事本中的标语,恨他的人们总会痛骂他从出生就害死了他的母亲,他是一个带着罪恶出生的人,他的一生将伴随着罪恶。 就连他那无神论主义者的父亲都开始信了邪,带他到处洗礼,要不是他的太爷爷让他们一家多行善事,他或许现在已经被他的父亲带去当牧师或是和尚了。 直到上大学那一年,偶然听得这句话,他信奉这句话,想起了脑海深处的一个人对他所说的话,改变了自己。 是的,他改变了,但还不够,就因为他的改变,也改变了父亲对他的看法。 他被推上了一条他所不愿走向的道路,他决定去推翻一切,就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人前,而不是受到指指点点或是异样的眼神来看他。 他只想做一个平凡人,简单到像飘落在泥土里的尘埃一样,悄无声息,毫不起眼的那种平凡人。 之后的几天,孟温一直带圆圆逗留在半山别院,偶尔会被拉去帮忙,这里的人一向都不跟他客气,一帮忙就是一整天,总算忙里偷闲端着一碗粥假意去喂圆圆才能歇息。 “你别看她肉多,没有我喂,她吃不下饭。”孟温一手抱着圆圆,一手端着粥跑开了。 走了几步累得放下圆圆由着她走,一大一小来到庭院,随意找了个位置干了一碗粥。 寻了个有太阳照到的地方,手里的碗一扔,人一躺,闭目晒着太阳补补钙。 人是躺着的,耳朵却不敢放松,时刻听取圆圆的走向。 圆圆的脚步时快时慢,时远时近,偶尔的喃喃自语、嬉笑声引起孟温的注意。 孟温一个打滚滚向圆圆,从怀里掏出两根棒棒糖朝半空一伸手,“收了我的糖,就是我的朋友哦。” 以圆圆为饵吸引那只小鬼,孟温的目的达到了,在附近守了几天,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较吸引小孩子。 小鬼因为圆圆和孟温手里的糖,怕生的性子有所放开,本来是整个人躲在花丛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现在是探出整个小脑袋,甚至还往前伸出一只手想要勾孟温手里的糖。 孟温担心这小鬼一个不慎拉长了手,一点一点凑近他,利用小布包里的道具,让小鬼得到那两根棒棒糖。 “她叫圆圆,你叫什么名字?”孟温看那小鬼盯他手里的糖,耳朵似乎根本就没有再听进他的话,“你还不会说话吗?” 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都会说话了,不然就是生前发育迟缓,说话迟。 搂过圆圆就地而坐,好奇地打量那个小鬼,这还是第一回这么清晰地看到这个小鬼的长相,之前见过几回都是一溜烟跑路,脸都没看清,这会儿细瞧,竟有几分百金的模样。 “我认识你爸爸和妈妈,还有你的弟弟或是哥哥?”孟温觉得这小鬼应该不是傻子,大概有两周岁还要多的样子,没理由听不懂他的话,“嘿,小子,千义是你弟弟还是哥哥啊?” 小鬼一脸茫然,一副听不懂孟温在说什么的样子,傻呵呵地笑着,还把拿糖的手伸向孟温,作势要让他打开。 孟温拿过糖,“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再给你打开。” 小鬼看着孟温已经把糖纸取下,就是没有还给他的意思,小小的眉头一皱,终于挤出了一个字,“业……” “叶?”孟温听得不是很清楚,“小叶子?还是叫千叶啊?你兄弟叫千义,你叫千叶?” 小鬼的小脚一跺显然是气恼了,孟温忙把糖还给他,“你小子还挺有脾气啊,长得像你爹,脾气也占了几分啊。” “不是!”接过糖,小鬼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盯着孟温纠正一个错误。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一点都不像。”孟温没想这小子还挺有意见的。 “百……”小鬼还怕孟温没听到,走到他面前又再纠正,“百……” “百什么?”孟温意识到一个问题,郑千义随母姓,那这小子有可能是随父姓。 “妈妈叫我业……”小鬼轻拍自己的胸脯,骄傲不过三秒,随后小脸一瘪,“爸爸骂我百业。” “呵……还知道看脸色。”孟温取笑了几句,怎么都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得很,“你叫百业?” 小鬼点头,睁着眼睛看孟温,又再看他手里的糖果,就是无从下嘴。 “你……”孟温觉得是这小鬼记错名字了。 “你有哥哥或是弟弟吗?” 小鬼摇头,孟温又再意识到一个大大的问题,他似乎,发现了这家人的秘密。 难怪百金不让提起百业这个名字,离婚之后孩子改名改姓,原来,在当年的那起绑架事件中,他们的孩子就已经没了。 “你留恋这世间,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孟温靠近那小鬼,指尖一点他眉间的位置,瞬息间原本不带有一丝人气的小家伙面色有了红润的色彩。 “小小年纪,何须有这么重的执念,人间一趟,是世人负你。去和你爱的人们道个别吧,一梦去,各自安好。” 小家伙额头磨蹭着孟温的手指,随即抬头对着孟温露出那两排没长全的小牙齿,傻憨憨地用手一抹擦去嘴角的口水。 那天夜里正睡得深,孟温听到了一阵孩童的叫唤声,他以为是圆圆,睁开眼发现是那只小鬼。 起身坐在床边,发现身周是一片蒙蒙雾白,再一抬眼去看,眼前的小鬼逐渐长高变大,眉眼间变得深邃,犹如百金年轻了十几二十岁的样子。 孟温问他,“道别了?” 青年模样的百业向孟温点头微笑,“妈妈看到我长大的样子了,她很难过,爸爸也很难过,我不想看他们难过的样子,所以我走了。” “很好。”孟温很满意这小子没有那么执着,“走吧,还来找我干嘛?” “那个人……”百业看着郑千义来到郑羽身边,喊他的妈妈为妈妈,不满了许多年,最近有大人的思维也总算明白,郑千义的出现不是在争夺他的爱,也不是在替换他,而是在拯救他的妈妈。 “我记得那一天他全身脏兮兮,蚊子叮得他脸上都是包,爸爸把他抱到妈妈面前,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天天变得开心,饭也吃得下去了,不会在夜里偷偷地哭,我很感谢他的出现,可惜,他也走了。” 孟温没想到郑千义还有这样的过去,或许,瞒着他一辈子也许能安慰到他吧。 像百业所叙说的,郑千义幼时应该过得很不好,所以没必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这么想着,孟温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前段时间以这个问题试探过他,万一他去打听,会不会打听到什么。 这一惊,把自己从梦中惊醒,再从床上坐起,鸟鸣声断续响起,望向窗户,白光稀稀薄薄透过窗帘丝丝缕缕而入,打开手机已经是凌晨六点多。 孟温走向床边的婴儿床,是白冬絮命人专门在房间摆设的,圆圆睡得正香,不忍去打扰她,摸着朦胧的亮光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房间。 穿着睡衣也没想套件外套,经过走道冻得发抖,轻快的脚步冲入房间来到床边,被子一掀钻入被窝,抖动了几下才缓解寒意。 早已习惯突如其来的动静,眼睛也不带睁一下,伸手搂住来人,温暖那具带有凉意的身体。 “我好像办了件坏事。” “怎么说?” “百业已经死了,郑千义是百金在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听百业的描述很可怜,那天的试探,万一他真的就是郑千义,去打听自己是不是有哥哥或是弟弟,从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不就更伤他的心了。” “放心吧,百金这个人心狠,当年不让提及百业这个名字,他就打听不到什么。”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白冬絮没想到孟温这些日子的蹲守,还真蹲守到了,却没想到,他唯一的好朋友,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们,有这样的过去。 “还好没有直接问郑姨,不然她又得难过,也还好没有问百金,不然他得打死我。”孟温就当做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我们都把这件事忘了吧,假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白冬絮点头,“好。”
第49章 河场 春天走近了末尾,孟温所在的城市看不到雪了,本想带着圆圆到周边有雪的地方看看余雪,听说圆圆要被带去工作,难过了几分钟,表面还是得做做样子,“你没有人道,这么小就带她去当童工。” 那琳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忙着准备圆圆的行李,“你又帮不上忙,这不是赶巧嘛,人家是幼儿综艺节目,带娃的,你又不是明星,没人想看你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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