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菱显然有些小秘密在身上,却不能直接告诉安南,只能伸出点着蔻丹的手指,往安南额头轻轻一戳:“呀,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冥府里最重规矩的就是黑白无常这脉的传承,最反骨的则是孟氏一脉。” 安南想到他师父孟赤,瞬间懂了:“你是怕我哪天违反冥府规矩,和黑白无常反目成仇,到时候舍不下同他们的情谊?” 干菱点点头,她像是对世间所有的情感都不抱希望,唯独面对安南这纯净的小鬼差还有存善念。 安南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些观念与黑岚白蓝背道而驰:“这有什么,万一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鬼啊,总归来说,我是我师父的徒弟。” 干菱闻言,掩唇扑哧一笑:“呀,孟赤前辈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说话间,两鬼踏入客栈大门,考虑到鬼怪们的隐私,通天池边上的客栈保密阵法更加完善,连每张桌椅之间都布置了阵法,有需要的鬼可以开启阵法,防止交谈声被其他鬼听去。 安南倒也不急着上楼,便与干菱在大堂里坐下,点了些吃食。 这客栈极为热闹,几乎坐满了鬼魂与精怪,只有安南这桌还有两个位置。 倒也不知没有鬼怪想来拼桌,但看到干菱这只厉鬼,安南这个鬼差,便歇了心思。 干菱搅动着一碗酒酿汤圆,安南则在给馄饨散热。 客栈外头进来一鬼,没引起其他鬼注意。 这鬼环视四周,似乎在找座位,目光落在安南身上,竟意外地朝着安南走来。 “请问,可以和你们拼桌吗?”他问。 干菱抬了下头,转而看安南。 安南正将馄饨嗦进嘴里,摆摆手:“你坐你坐。” “多谢。”这鬼坐下后,朝鬼小二招招手,点了碗汤面。 安南两个馄饨下肚,才抬眼看了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带帽球衫的青年,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非常惹人注目。 安南很少看到这么纯黑的眼睛,哪怕是鬼里也是少见。 察觉到安南的目光,青年很好脾气地说:“两位好,我叫李起之。” 干菱鲜少地率先开口:“干菱。” 安南却有些莫名其妙,拼个桌还要交换姓名吗,但干菱已经回答,他也不好不说,便也开口:“安南。” “你们也是来找阴阳果的吗?”李起之像是没察觉安南的沉默,又问。 “嗯,是啊。”干菱又接话。 “可否结伴同行?”李起之问。 “我是没问题。”干菱目光又落在安南身上。 安南心里只有面前这碗馄饨,他无奈抬头,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干菱,后又开始打量李起之。 李起之模样十分英俊,剑眉星目,唇微抿似有几分忐忑,但唇形天然自带藏笑,又显得他比较逾越的话不逾越了,这长相一向是女儿家会喜欢的模样。 莫不是干菱心动? 安南迟疑,也不好扫了干菱的兴致,便也点头:“可以。” 吃完东西,安南便想回房,他不太喜欢和旁人接触,干菱自然是跟着他,却不想李起之也订了房,正在他们隔壁。 “那到时候再一起行动吧。”安南摆摆手。 李起之点头,但当他看到干菱和安南同进一间房时,他一愣,瞳孔一缩,突然出声:“二位同住一间?” 干菱像是来了兴致,她本就喜欢轻飘飘地落在安南身上,现在更是亲昵,几乎贴着安南的后背,趴在上头,脑袋抵着安南的肩窝说:“我是小郎君带出来的厉鬼,自是要与小郎君寸步不离。” 安南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痒,偏了下脑袋,懵懵懂懂地问:“怎么了?” 黑岚白蓝都嘱咐过安南,一定要带紧干菱,别叫她离了身,毕竟没有鬼差在身边的厉鬼,随时会被其他鬼差处理。 李起之脸色有些难看,沉了声音,似有些生气般摇摇头,便告辞进了房间。 “真是个怪鬼。”安南嘟囔一声,领着干菱也进了房间。 房门自动落锁,开启阵法。 干菱娇笑道:“小郎君说得是,若是正常鬼看到你我早就退避三舍了,哪会来主动拼桌。” “有理,你方才怎么那般主动答应?”安南好奇地问。 “总觉得有些熟悉,说不上来,许是故人?便话多了些。”干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想不明白的事她也懒得纠结,转而推开房间的窗户。 这窗户打开也不会坏了房间的阵法,外头有一小片区域,就好比阳间人住所的阳台。 ----
第35章 大人请用第三域 干菱翻身坐上窗沿,她这几日在黑白无常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这会没了怕的人,便顺手儿脱去鞋袜,舒了口气,笑道:“放纵了几千年,真叫我穿这活人玩意,还真不适应,真想一直趴在小郎君你身上。” 安南被逗乐道:“你哪儿像个桃花鬼,不如是说背后灵。” “那也无不可。”干菱晃着赤足,看安南在茶桌前坐下沏了两杯茶。 “小郎君,我那故事可还未讲完呢。”干菱又碎碎说,“我这故事未尽,你便熬不出我的汤,闲来无事,便听我讲吧。” 安南抿了口茶,颔首:“你说,我听着。” “小郎君,我死时不是厉鬼,本是要被接引的鬼差带走,但我死在桃花林中,满目桃花瘴,鬼差寻不到我。”干菱摸出一壶酒,她那空了的酒壶又不知在何时被她满上。 安南闻着酒壶的味,挑了下眉,却没开口,只安静品着茶。 桃花瘴像是上天给干菱的机缘,好叫她有机会给自己报仇,她自然也是这么做了,直接杀到那负心公子家中,一个活口都未留下,就此手染鲜血,厉气塑身,再无退路。 干菱死时年轻,报了仇了结心愿,能不能投胎对那时的她无所谓,且有桃花林护身,鬼差也寻不到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桃源城起了疫病,人心惶惶,每日都有无数的人死去,偏生这处是桃花瘴,鬼差进不来。 干菱只好现身将亡魂送出去,许是这功德,她在桃源城竟能被活人看见,不过凡人只当她是个小神棍,没往精怪想,或者说疫病让凡人没空去想。 有疫病自然会有救世的活菩萨,干菱这引送亡魂出桃花林的小神棍,自然少不得跟这些大功德的人接触,这来来往往便遇到了一位刚入世的医者。 起初干菱不大喜欢医者,总觉得他过于优柔寡断,再加上生前的遭遇,干菱只觉这世间没什么好男儿。 但医者虽优柔寡断却也十分温柔,就像溪水,冲刷干菱过去的狼狈。 干菱说到这儿时,忽然扭头看安南:“小郎君,我真是苦恼,明知结果,却总是沦陷进温柔。” 安南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回道:“这也不是什么大错,谁不是呢?” 干菱偷偷嘀咕两声,又继续讲着。 医者有些喜欢干菱,可能一见钟情又或者是什么。 干菱自然发现了,干脆地拒绝,莫说是人鬼殊途,便是同为活人,她也不会喜欢医者的。 要不怎么说人不要说太过绝对的话,医者后来又是求了几遍,一遍比一遍温柔。 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了干菱的事,在桃源城百姓口中,干菱是一个受过情伤的小神棍,有时候找她算命还挺灵验。 干菱伸出手对着阳光,瞧着指缝漏出的光:“小郎君,他惯会说话的。他说会保护我,不让我重蹈覆辙,他说会给我安全感,不叫我惶惶不安。” 干菱收回手,捞过方才垂挂在窗户上的酒壶,也不喝,只拿在手中摇晃:“小郎君,你听,多么会说话,比我遇见的小郎君你还会哄姑娘开心。” 安南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拿我跟着比。” 干菱嬉笑:“也无人好比了,小郎君是我遇见的,未曾骗我的唯一人,生前定然也是个极好的痴情公子。” 安南却是怅然:“你再夸也无用,我不记生前事,不知死后因,全仰仗师父与小黑小白照顾。” “鬼哪有不知道生前事的,不过是时候未到,急不得。”干菱又转了话头,手中的酒壶也终于落在唇上,饮下几口,“医者他模样生得好,个子比我高出太多,一把便能将我揽进怀中,让我好生安心,与我游玩时也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生怕我不见了踪影。” “小郎君,我以为这便是世人求的神仙姻缘,但许是我命里无缘。”干菱哂笑,“他呀,先前也有喜欢的姑娘,我本想他对我好,我无需在意。” 干菱有些出神,望着窗外一处喃喃自语,像是自欺欺人又像是说着实情:“他是真的对我好,像是能豁出命,可他又像是去哪儿都忘不了先前的姑娘,明明拉着的是我,心里却满是过去的回忆。” “他后来说自己忘不掉那姑娘,那姑娘曾经差点为了他送命,只好负心于我。”干菱神情冷了下来,转头看安南,“我是已死之人,总不能活过来为他再死一次。可他跟鬼求情爱,得了手又改口,阳间有这种好事,阴间可没有,我便取了他的性命,他也算是完成了对我的约定。” 安南不知如何评价,只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郎君可觉得我性子坏?”讲完这段故事的干菱跳下窗沿,扯过茶桌前的另一张凳子,坐在安南对面,双手托脸问。 安南却是不接茬,但也没无视她,只多喝几口茶,似在斟酌,好久才说:“他答应的,自然不能爽约,总不能让海誓山盟都成玩笑话。” 干菱歪了下头,笑道:“小郎君说得对。” 安南本以为干菱还要继续讲,干菱却止住话,不再多言,自顾自陷在回忆里。 本以为阴阳果还有几日成熟,当晚安南却收到白蓝的传音。 黑岚白蓝巡视时路过阴阳树,简单观察几眼,发现这阴阳果的成熟时间所有鬼都估算错误了,以他们阴差来看,半夜或是明日便会成熟。 安南神情一凝,赶忙拉上干菱出门,只是没想到他一开门就遇上隔壁的李起之也正准备出门。 想起与这来历不明的鬼的约定,安南只好也带上了李起之。 阴阳树具体位置在通天池周边的群山中央一处峡谷中。 白蓝留了记号,安南便顺着记号前往峡谷。 通天池的部分湖水穿越群山的缝隙流进峡谷之中,形成一片小型琥珀,阴阳树便在这小型湖泊旁的一个隐秘洞穴内。 有白蓝的指引,安南颇有几分轻车熟路,他原本以为洞穴内部会是一片漆黑,没想到踏入后别有一番洞天。 洞穴只是入口窄,内部的空间最小的地方直径都有五六米宽,最引人注目的是生长在石壁上,千奇百怪的钟乳石。 对鬼怪来说黑暗也是极其明亮的,走在黑暗中比走在阳光下还要如履平地,因此可以将这些钟乳石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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