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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如松知道他心里还在做准备，便扯来话题让他放松：“那些投胎为凡人的仙人，他们今生离世后，会自然回到天界吗？” “不会。”渡云回应他说，“因为是从轮回镜中投胎，他们的仙体、仙法就被藏在了轮回镜中，只有轮回镜开启，属于他们的一切才能释放、回归。” “你呢？” “我是轮回镜的持有者，只要我有一世触碰到了轮回镜，我死后就会率先回归天界。”渡云说着，犹豫道：“或许我能等百年之后再开启？” 宣如松皱眉笑道：“你这是胡闹，你的心慌只是因为没做好准备，眼下什么都齐全了，你中途放弃我可瞧不起你。” 渡云垂眸看了眼轮回镜，又抬眼对着宣如松说：“那我开了。” 宣如松重重点头，同时一手托着他捧住轮回镜的手，说：“开吧，我陪着你。” 渡云并不算是轮回镜的首位持有者，首位持有者是司命神君，但神君赐下，那轮回镜的持有者就变成了他。 在拿到轮回镜后渡云当即就知道，“若仙界受难，轮回镜要如何开启”，五百年前的他并不知晓唤回众仙的开启方法是什么，但在五百年后，无深拿到轮回镜的那一刻，开启方法也钻入他的脑海之中。 除了四兽之力，还需持有者带着轮回镜到四方中心，到达后，持有者需要在镜面上用血写上一个“開”字，并注入持有者灵力，才可彻底开启轮回镜。 渡云咬破了手指，一笔一划在镜面上写下一个“開”，随后向镜中注入灵力，收回手指的一瞬，他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道金光环绕着血字游走，红色逐渐化金，镜面四边也亮着四方神兽灵力的光，五股灵力渐渐融合。 融合完成时，就是轮回镜开启的时候。 事到如今宣如松还完好无损，渡云眉眼都带了喜色，他抬眸去看宣如松，发现宣如松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温柔中带了些不舍，像是最后一眼。 渡云的一句“怎么了”没问出口，就看见宣如松对他勾起一个笑容，下一瞬捧在手中的轮回镜被宣如松夺走，同时宣如松朝他胸口打出一掌，将他击退至五步之外，刚好是和尚护法的边缘。 渡云对宣如松一向信任，他会突然袭击自己这种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可由小和尚扶稳站定后，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内外伤——宣如松的这一击，只是单纯将他击退。 他心头警铃大作，跨开步子向宣如松奔去，而宣如松一手抓着轮回镜，一手打在地面，一个蓝色的护盾罩住了宣如松和轮回镜。 渡云一头装在了护盾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里面的宣如松，站起身用拳头、用法术不断攻击护盾，大声质问宣如松为什么要把他推开，护盾没有半点要碎裂的意思，宣如松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轮回镜已经被开启了，它慢慢浮至半空，渡云看到一些如丝线般的东西从宣如松的手指中冒出，丝线向着轮回镜飘动，轮回镜吸收了冒出来的这些丝线。 “宣如松！你给我出来！！”渡云崩溃大叫着，“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那天做了一个梦。”看到这些白色的丝线由轮回镜吸收，感受着只身灵力修为慢慢的流逝，宣如松终于开了口，“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梦，那是天道要让我看到的东西......我看到我们拿着轮回镜来到了明华寺，我看到了我们一起上了山，我看到你给我做了酸辣土豆丝和地三鲜，我还看到了，我自己站在护法大阵的中心......那些不是梦，是天道要让我看到的，要让我做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可到了现在我才大概知晓了。”宣如松继续道，“你其实并非仙者，虽然你是司命上神座下的小神官，但你到底有神格，天道不会让拥有神格的你去冒险；其二吧，你今生是和尚，修为不高，就算恢复记忆，没有恢复修为灵力，开启轮回镜后你无法承受，或许连魂魄都会沦为轮回镜的消耗；其三......我舍不得你冒险，我由玄武给我恢复了大部分的修为，除此之外玄武还给多了一些，我的修为足够让轮回镜消耗，就不必让你冒险。” 宣如松说着，轮回镜的光芒已经向着天上射出，他看到不远处，他曾经到过的那个村子的方向，也有一道类似的光冲到了白云之上。 也不知他写婚书的村子里，有着怎样一位仙人。 “你前两日就知道你要离开我了，但你一直不说，你甚至这两日还故作轻松，故意让我以为就算开启轮回镜后，还能一切如常！”渡云眼眶通红，泪水从脸颊流下，“我们可以等！等我去后我回归天界照样还能开启轮回镜！你不必......” “天道不会肯的。”宣如松看他样子自己也没忍住眼泪，“他已经等了五百年了，五百年一点也不短，机会来了，他怎会放过呢？” “再者，宣如松本就不该存在于五百年后，只是所发生的一切暂时需要宣如松的到来。宣如松占了萧竹的人生，我本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护法大阵之外，本就因为轮回镜而蠢蠢欲动的妖魔出现了少许，他们向着这道充斥着巨大仙法的光束贪婪地伸出手，却在触碰到护法大阵外墙的一刹灰飞烟灭。 每个地方都有人被金光笼罩，随后被这道金光送到天穹之上，看到此象的凡人纷纷惊叹，也在惊叹后发现有妖魔向着方才金光出现的地方来袭，甚至还有人因此受伤。 不少刚被送上天际的人再度从白云之下冲至凡界，他们有的手持利刃，有的指尖捏咒，一点一点除掉袭击凡人的妖魔。 宣如松视线有些模糊，全身力气也随着修为的流逝被抽离，他没法站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下意识的扶着地，同时喉头涌上了些，他猛咳几声，鲜血咳洒在地。 他的视线又清晰了少许，他看到自己坠落的头发不再乌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发被白雪染尽，血染到了头发上，分外明显。 宣如松有些听不清周围的东西了，周围突然很安静，可片刻之后，他又隐约听到了渡云撕心裂肺喊他名字的声音，以及一声敲打着护盾的闷响。 他向着渡云所在的方向看去。 啊，无深已经彻底消失了，渡云不会再顶着满是毛茬的脑袋来扎他了。 果然......还是有头发好看。
第66章 渡云被送回天界不过一刹，便直接打穿天界，冲回了明华寺。 明明只是上下瞬间的事，宣如松就白了满头。 方才他拼尽全力都打不开的护盾，在宣如松侧头看他的一瞬，不攻自破。 轮回镜停止继续吸取宣如松修为的动作，像是感受到所有仙人都已归为，它在半空逐渐粉碎，碎末随着风飘远，消失于天地之间。 渡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冲过来的，他只知道宣如松倒下的一瞬，他已经到达他的身旁，将他抱在了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宣如松还睁着眼，他抬手擦掉渡云的眼泪，脸上还带着笑意，声音虚弱的不成样：“不要哭嘛......” “你说了不离开的，你说你要尝我做所有东西，你说今夜要与我一起去看星星的，你还没娶我啊，你怎么舍得这样做的？你是个骗子！” “......对不起啊。”听到渡云愈发哽咽的声音，宣如松也没忍住眼泪，除了一句对不起，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渡云俯在他胸口处，哭声闷闷的，“别走......” “待不了多久了。” 宣如松的手落在他肩头，感受到渡云从心口给他输送灵力。 他手指在渡云肩上轻轻动了动，“没用的......” 许是渡云也感受到那些灵力进去后就消失不见，不能填充，不能给他恢复，才听话的抬起头来。 他起身之后，宣如松才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卷红纸，张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渡云摊开被泪水与血染湿的红纸，看到了婚书上的内容，手指又捏紧婚书，质问宣如松道：“你走了，我们如何朝夕与共？” 宣如松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冒出一口鲜血。 渡云颤抖着，用衣袖给他拭去鲜血，泪眼里都是惊恐，“不要......你不要......” 宣如松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婚书抓在了俩人的手中，“五百年前，名字未能与你在生死簿上并列，属实遗憾，可今生有机会再续前缘，能再见你，如松，已然满足！” 这段话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像是回光返照，似乎下一个瞬间他就能站起身来。 宣如松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别找我了。” 那之后，宣如松力气全无，抓着婚书与渡云的手同时卸了力，渡云没能抓住，就算他怀抱着宣如松，也能感觉到他重重落下，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砸在了宣如松的身上，让他生息全无。 周围忽然安静了，不是没人说话，更像是渡云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滞住了呼吸，呆愣在那儿，眼皮都没了动作，两行清泪都像是静止住了。 抓在手中的婚书猝然消散，化作一根长长的红线，自顾自地绑在了渡云和离去的宣如松的尾指。 渡云愣愣低下头，看着那条红线，他顺着红线去抓住宣如松的手，颤抖的用十指扣住，还想感受宣如松的温度，可属于宣如松的温度逐渐下降，自己手心的暖，温不热他了。 “醒醒......如松醒醒，别玩了......不好玩。”渡云摇了摇宣如松的肩膀，又去轻轻拨弄宣如松的眼皮，想他像从前一样睁开眼睛，慵懒地伸个懒腰。 可宣如松没有睁眼，也无法再睁眼，甚至因为他的摇晃，身子向一边微微倾斜。 渡云连忙将他抱回，生怕他摔着，指尖整理起沾在他脸上的白发，用袖子擦掉他脸上血迹，之后静静凝视着他合上双眼的面容。 远处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悲鸣，不是鸟叫也不是兽吼，寺中和尚不知那是什么叫声，只知晓那些意图侵袭明华寺的邪魔，被那声悲鸣生生震碎。 渡云知道这是什么叫声，五百年前他就听到过——是玄武在痛哭。 他闭上双眼，吻轻轻落在宣如松额上，一点一点往下往下，从鼻梁到鼻尖、到嘴唇，他的脸颊贴在了宣如松一边脸颊上，同时睁开了双眼，眼眸微微散出红光。 “天道......” 所有人都是天道的棋子，宣如松是最有用的一个，也是他定下要牺牲的那一个。 可为什么偏偏要是宣如松？为什么要他看到那些本来不会发生的未来？ 因为他与自己关系匪浅吗？ 他五百年前就受过苦了，凭什么到了今生还要受尽苦楚？ 他就连最简单的，要与心悦之人共度一生都无法做到！ 拥有神格的他不能轻易冒险，宣如松就可以任意牺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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