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到底没成婚,五年间好些人家发现这傻子也没什么不好,再因为林家家世不错,女儿嫁进去大抵不会受委屈,不少人托媒婆说亲,媒婆给拒绝后还是在屋里待了许久,想见一见这傻子,亲口和他说。林家人也不管她要等,就说让人通传,叫她等着。 等了许久她也没见过林松,她便偷摸着去找,每回她自认藏得很好时都会被人发现,这样的事发生了三次,事不过三,这之后林家人就没让说亲的媒婆再进家门一步。 这媒婆不知道的是,她每次被发现都是有人从中作梗——渡云早瞧她不顺眼了,这会她终于被勒令不准再来,让他舒心不少。 林松后来的生活平淡又和谐,哥嫂待他都好,小侄子和小侄女可爱得紧,知晓林松的毛病俩小孩儿也没嫌弃,反而还常护着这位小叔叔,外边的小孩儿在说小叔叔的不好,小侄儿一拳就冲了上去,孩子间打架,大人也不好说僵,被打的那个只能吃个哑巴亏。 有一回大哥因为这事领着孩子回来,林松那时清醒,就同俩孩子说不必为自己与人打架,与人结仇,他们要说便说,说两声也不会如何。 俩孩子不依,大哥过来解围,说他这侄儿同他儿时一样,出拳之前一声不吭,几拳就将人给打哭了。 小侄儿还以此为傲,说:“这拳还是小叔叔教我的,教的可好了。” 林松点点他的小脑瓜子,让他不许随意打人,之后又发起了呆。 小侄子和小侄女见状,俩人就拉着他的手往房间回,一边走还一边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林松就看看小侄子,看看小侄女,就对俩孩子微笑。 现在是轮回镜开启后的第二十四年,渡云找了一段时间,去看望了一下曾经和宣如松一起拜访过的朋友们。 他先去了西边,陆晓和秋华已年过四十,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二十了,准备娶妻,另一个也有心仪之人,不过是个男子,陆晓和秋华开明,说喜欢就带回家来呗,结果发现自家孩子才是要到别人家去的那个,正在为此发愁。 白虎为了不引人注目,外貌上也跟着人类变化,只是目前脸上只有部分皱纹,看着与从前无异。 渡云一来,白虎就抓着他来给陆晓和秋华解决问题了——她一点儿不害臊的就把渡云和宣如松谁在上边给说了出来,还说渡云不也因此要嫁给宣如松,这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陆晓一拍板,当即说好,白虎为此给渡云贴了几坛酒,渡云把酒给了宣桂,算是弥补了之前他糟蹋宣桂酒窖的事。 后来又到南边去了。 朱雀依旧栖息在院子外边那棵树上,但又不完全是树。 因为赵清河,柳开早已接受了朱雀的存在,如她所说,多一人照料就多一份方便,每当柳开需要离开山沟,到外边市集上采买,朱雀就能看着赵清河,也是方便不少。 柳开没让朱雀长期待在树干上,屋里没法多住一个人,她给朱雀在那棵树搭建了一个树屋。 渡云来时没打扰柳开和赵清河,他到朱雀屋里坐了会儿,随意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最后他才去找青龙。 宣如松离去后,万悦为了给玄武让出位置,好让玄武能守着宣如松的尸身,自愿随着青龙去了东边。 去之前渡云就怕万悦过得不开心,可出乎意料的,万悦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二十年来和青龙的感情逐渐升温,完全看不出当年她是那样抗拒青龙的。 东边好吃的不少,意外的合万悦的口味,万悦因此吃胖了不少。 渡云来时青龙还在给万悦喂好吃的,万悦不肯吃,说自己又长肉了,不能多吃,渡云一来,这份好吃的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神兽和凡人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渡云想不出来,也没想过,他和宣如松不会面临生儿育女的问题,从前也没想过万悦会和青龙能凑一块儿,这会到了青龙这儿,他倒是好奇起来了。 问起青龙,青龙说不知道,他俩压根没打算要小孩儿,说那玩意就是打扰他们生活的阻碍,其实也是害怕,神兽和凡人的孩子,谁也不知道生出来会是怎么样的。 青龙和万悦都知道宣如松如今什么情况,也知晓渡云还在等着他,可万悦没有去问宣如松现在如何,渡云问她怎么不好奇,她说:“师傅两世都过得不好,这一世投身凡人,不接触修道者能接触到的事,开心过日子就好。再者,有你和玄武默默护他周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夜里万悦睡了,青龙才拿着小酒和小菜来与他闲聊,这一聊就聊到了五百年前那事,他问渡云:“你后悔跳到镜子里吗?” 渡云沉思了很久,说:“后悔,也不后悔。” 后悔的是,若他愿意和青龙一样,苦苦等上几百年,宣如松作为萧竹的一世就会与常人无异,或许会辛苦了些,但起码不会因为轮回镜早逝。 可他又不后悔,仅仅是二十几年的等待,他都十分难受,见不到人再等上五百年,他指不定会疯。 再者,若没有这次机会,宣如松之后的轮回转世,可以是萧竹,可以是林松,但就不会再是宣如松。 酒喝完,渡云就回去了。 现在还是夜晚,他悄悄溜入林松的房间,坐在床头看他睡颜。 事已发生,哪还有什么后不后悔讲的。 他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只是不知晓,自己走后没太久,床上的人微微抬起眼皮,落在他方才待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又合眼睡去,似乎什么都发生过那样。 林松此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活了四十多年,最大的变故就是父亲病逝,母亲悲痛欲绝,在睡梦中也跟着去了。 两位来到世上七十多年,已是长命,一生顺遂,实属难得。 葬礼主要是哥嫂置办的,难得的是,林松恢复了几日的神志,帮忙处理了父母的身后事,在祠堂跪了几日,出殡时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响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家里人本来以为他是好了,可见他又是那样了,不禁微微叹息。 又是几年,侄女林琴生了个男娃,侄子林墨的媳妇则生了个女娃,林松被领去看了两个孩子之后,像父母离去前那样,神志清晰了好久。 有多久呢,其实也就一个月吧,但比先前长多了,林家人高兴得不行,甚至想摆一场庆祝一番,林松给阻止了,他给两个娃娃操办了一份礼物,和哥嫂好好说了几天话,出门看了看如今生活的城镇,一月之后恢复原状。 后来的三十年林松都没有这样长久清醒的时候了,大哥比他年长五六岁,后来是嫂嫂先走的,走时林松也是清醒了几日,再后来大哥离世,林松也是如此。 林墨年纪也不小了,嫂嫂离世时就注意到他清醒的怪异,他到林松身旁问:“小叔叔,你痴傻一时,每回家里有人离去你才能有长久的清醒,这究竟是为何啊?好似你就是为了送走我们而存在的一样。” “我不送你,我也不送琴琴,白发人不送黑发人。”琴琴是小侄女的小名,“我神志有缺,爹娘、大哥大嫂却无怨无悔地照料了我、护我安危,包括你们也是,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你们,那位修复我的神志就不会那么顺利......今日之后,你们不会再有痴傻的小叔,只是我要送的人都已送走,我也不会逗留太久。” “你要去哪儿?”那位是谁,林墨不好奇,只疑惑小叔为何有离开家的心思,“这是你家,没什么逗不逗留的,你想待到几时就几时。” “可是有人在等我呀。”林松展颜道,“他又等了我七十多年啦。” “谁啊?他在哪儿?” 林松指了指天上,侄儿问:“那人已经去了吗?” “没呢。”林松直言道:“他是天上人,等了我快六百年啦。” 林墨没懂,但他想到爹娘给自己说起那位来过家中的女道士,对此事半信半疑,叮嘱林松不要瞎跑,继续处理父亲的身后事去了。 大哥的身后事林墨处理了三日,这三日太忙,到第三日稍微清闲一点儿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有几日没见着小叔了。 这个想法刚起,就有下人来报,说林松要见他和林琴,他感觉不安,立即让人去把林琴喊回家来,自己率先到了小叔房间。 林松半躺在床上,见他来了,就只是傻乐,和从前无异,林墨在床前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跟从前那样静静听着,等到林琴来了,林琴和他说了几件府中趣事,他才轻轻颔首。 之后他抬起手指,一下点在林墨额上,说:“顺遂安乐。” 一下点在林琴额上,说:“怨孽消除。” 顺遂平安或许只是一句祝愿,可怨孽消除倒是让林琴愣了愣神——其实她在婆家过得并不那么顺利,婆婆出生贫寒,若非儿子有能力,一辈子可能也没法过上好日子,因此对名门贵女的怨气颇深,林琴嫁来后,她也不心疼这儿媳,偶尔羞辱刁难都是有的。 林琴从未同家里人说过这些难事,她总是报喜不报忧,小叔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字都没提过,可小叔居然知晓...... 没等林琴有疑,林松就分别拍拍他们的脑袋,轻笑着对他们说:“小叔走了。” 话毕,林松靠在床头,慢慢合上眼皮,呼吸也在同时停止,安详而去。 渡云知道这一天快来了,近十日他都没有去看宣如松,他独自一人将请帖写完再派送,给自己的嫁衣打理整齐,让织衣仙女专门给宣如松做的衣服也交给了玄武。 另外他还将青龙请来当司仪,青龙问他为何找自己,渡云直言说:“万悦都走了几十年了,你如今孤家寡人的,给我当司仪正好。” 青龙差点扭头就走。 玄武那边已经在仙界等着了,林松离世后,林府上方照下一道金光,引得众人惊叹,不过半刻钟,金光消失,林府也传出林松离世的消息。 玄武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了一些散碎的金光,他们像蝴蝶一样涌来,从脚往上填,填成一个人形——俨然是宣如松的身形。 宣如松还闭着眼,金光彻底将自己填充完成,他才缓缓抬起眼皮,看到眼前是玄武二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别失望了。”宣赦一眼就看到他眼里的东西,抱着嫁衣匆匆跑到他面前,“渡云在准备呢。再有啊,第一眼看到爹娘不好吗?真是没心没肺!” 宣如松轻笑几声,先躲开了宣赦要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对着俩人正正经经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宣赦十分满意,宣桂应了一句“回来就好”,接着俩人就开始给宣如松换起了衣服。 宣如松看自己这一身红衣,实在没懂,问了几次“渡云在哪儿”,玄武都是说“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等自己彻底穿好红衣,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婚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左右都是仙人的地方,身后玄武已经不见,而前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却戴着红盖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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