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师娘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会不会是因为心愿确实生了病,老师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治疗。”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推测。 “我一直在寻找那孩子生病的证据,但是我与那两人都没有多少交集,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我竟然一无所获。” “所以你才在匿名论坛里发了那个帖子?” “对。” 我有些庆幸我看到了那个帖子,“让我来!我每周都要去看心愿,祝老师对我就像自己孩子一样,我想他一定不会隐瞒我的!”我激动道。 “你认真的?我劝你最好不要对他抱有太多幻想,毕竟他连唯一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祝老师一定是有苦衷的!” 虽然我这般坚信着,却依然采取了耿直的意见。 隔天又是看望心愿的日子,我陪他玩儿了一会儿后,开始询问他生病的事。心愿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病了,需要老老实实呆在医院治疗。 “心愿是怎么知道自己病了的呢?” “爸爸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心愿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糯生生的回答。 “老师为什么会突然带心愿去医院?一定是心愿哪里不舒服才会去医院的。”我循循善诱道。 心愿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入学体检后,爸爸拿到了我的体检单。说我病了,需要做更多检查。” 入学体检? 我突然想起,尚未分化的孩子在入学前会进行性别测定的检查,以避免在学校里突然分化。祝老师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心愿的性别? “心愿看到自己的体检单了吗?” 心愿继续摇头,“没有。” 看来心愿被隐瞒的十分彻底,我放弃从心愿这边下手。因为我怕问的太多,反而叫心愿多想。 我以研究遇到瓶颈为由,频繁请教祝老师问题,事无巨细。 祝老师并没有多少耐心应付我,他看上去真的很忙,口风也守的很严。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我竟然和当初的耿直一样,一无所获毫无进展。 我决定破釜沉舟,暂停了手上的项目。这件事在院里引起了极大波动,上到主任下到研究员,几乎所有人都来问过我一遍,为什么要暂停项目。 “我遇到了瓶颈。”我说。 “可你们之前上报的进度明明很正常,怎么突然就遇到了瓶颈,是家里出事了吗?”主任还是当年那个对祝老师颐指气使的主任,但是看在我厚厚的履历的份上,对我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你知道的,主任,我的家人都在老家,他们好得很。是我自己的问题,可能是我这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所以现在遭报应了。”我苦笑。 主任见实在没有商议的余地,摇着头离开了。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我晃了晃鼠标,还没来得及点开论坛,门又被敲响了。 “哪位?” “小谢,是我。” 是祝志飞。 “祝老师,请进!”我站起来迎接这位恩师。 “小谢,听说你的项目暂停了?”祝志飞一进门便问道。 我点了点头,“我顶不住了老师,自己带项目和跟着老师做完全是两个概念,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连副教授都还没评上,院里怎么就敢把项目交给我了?” “你还是太紧张了小谢,交给你是因为这个项目和你在国外做过的项目有相似之处,院里也是看好你才交给你的。”祝志飞耐心道。 “可是我搞砸了,祝老师。” “不要这样想,你只是暂时钻了牛角尖。休息一段时间吧,暂停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坏事。” 我知道祝志飞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我,谁都知道项目暂停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且不论燃烧的经费,单是在学术界的舆论就够院里吃上一壶。 可是我为了祝心愿的病,已经不择手段了。 “祝老师,你能帮帮我吗?我不能休息,一旦开始休息,我只会越来越没有自信。老师你帮帮我吧!”我哀求道,“您有什么项目可以塞我进去吗?我只要跟着学习,找找感觉就好,绝对不会给老师拖后腿。老师,救救我吧!”说着,我跪到了地上。 祝志飞的神情有一丝犹豫,“事实上,我这边也碰到了一些问题,你的请求我实在……” “老师!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还记得吗?六年前我和师兄姐们齐心协力,那时我们师徒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小谢,我现在老了,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老师了。” “可是我相信您!”我重重磕了一头,祝志飞忙来扶我。 “也罢,既然你愿意,明天来办公室找我吧。” 祝志飞虽然答应让我加入,但是他实在是太谨慎了,起初的几年里我只能接触到一些皮毛,更多的是实验室无穷无尽的琐事。 主任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放着自己的项目吃灰,却来帮祝志飞跑腿。 耿直也很担心,他担心继续拖下去,那个可怜的孩子会撑不住。 我只能趁看望祝心愿时,从护士那里打听一些蛛丝马迹。 结合我手上能拿到的资料,我终于可以断定,心愿当初确实是健康的。 “有证据吗?”耿直看上去比我还要激动,恨不能立刻拿上证据举报到伦理委员会。 “没有,这只是我的推断。” “祝志飞到底是不是你老师?为什么对你这么防备?难道真的是因为那篇论文?”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除了那篇论文,我确实想不到我和祝志飞之间还有什么其他恩怨。 对了,祝志飞防我防的好像铜墙铁壁,师娘的态度却要温和许多,在她眼里,我似乎永远是那个懂事又早熟的只有十二岁的小孩儿。 所以看望祝心愿之余,我又将看望师娘提上了日程。我和师娘聊心愿在医院的日常,聊师兄姐们的去向,聊所有会让我们开怀大笑的事情。 “对了,师娘,自从我回国还没见过白静师姐呢,她去哪儿了?”时机成熟时,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提起白静师姐,师娘的脸色果然变了,“她……她家里出了一些事……” “师姐回老家了吗?好可惜啊,我还记得师姐当初说她最喜欢A大了。师姐没能留校真是太遗憾了。” “留校最起码要有出国经历,小静她没有出国,是不可能留校的。”师娘叹气道。 “师姐当初应该也有机会出国吧,为什么没有去呢?” “她……”师娘的表情忧愁起来,“她看错了人,她当初要是出国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师姐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直没能报答她……”我开始打感情牌,边说边假兮兮的擦眼睛。师娘果然被说动,“我也有时候没见小静了,要不然有时间咱们两个去看看她?” “好啊!”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那个周末我便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和师娘一起来到了白静师姐家。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到我先是一愣,又在看到我身后的师娘后,脸上慢慢展露出笑意,“祝夫人,您来了。” “吴妈,好久不见。这位是小静的师弟,刚回国没多久,想师姐了,我就带他过来看看小静。” 听到师娘这样说,“吴妈”这才肯让出位置。 我们顺利进了门,却没有见到师姐。 “请用茶。”吴妈为我们端来热茶。 “你好,请问师姐在哪儿?”客厅里安静的出奇,倒不如说,整栋房子都死气沉沉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吴妈看向师娘。 “他当年就和他师姐关系好。”师娘替我解释道,“小谢当初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呢,师兄们都不喜欢带他玩儿。小静心善,处处都照顾他。还好小谢有良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师姐的好呢!” 吴妈听了,点点头,“祝夫人,我这就去喊夫人下来。” 吴妈上了二楼,不一会儿,楼梯嘎吱响了起来,一个穿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下来了。 我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师姐?白静师姐?” 女人拨开挡住脸的长发,“梦洋,梦洋,是你回来了吗?” “师姐,我是小谢啊!” “小静,是师娘。那是小谢啊,你不认识了吗?”师娘走了过来,扶住了师姐的胳膊。师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祝夫人,让我来吧。”这时吴妈从楼上下来了,恭敬道。 “让我们娘仨儿说说话吧,吴妈。”师娘开始抹眼泪。 吴妈叹了声气,“祝夫人,夫人今天还没有吃药。” “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办。”师娘边哭边说。 我无措的站在一旁,“师娘,师姐这是怎么了?”眼眶有些发酸,虽然我早就知道师姐过得不好,但是我从没想过当初温柔的师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师娘拉着师姐坐在了沙发上,“小谢,你也坐。” 我在她们对面坐下。 师娘便将师姐这几年的遭遇一一道来,“她实在是太喜欢刘医生了,哪怕流言甚嚣,依然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结果婚后不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流产了。刘医生本来就不想要孩子,可是小静哪能受得了。两人开始因为孩子不断吵架,小静当时经常到我那里哭。我只能劝她想开点儿,结果,有一天,她突然就疯了。”师娘说着,哭的越发泣不成声。身旁的师姐仿佛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的盯着茶几上的花纹。 “师娘,”我为师娘倒了一杯热茶,“您冷静一下。” 师姐的目光移向我手中的杯子,突然一声尖叫,我的手一抖,那杯热茶尽数泼在了师娘的裙子上。 “师娘!” 师娘腾的站了起来,“没事,我没事儿。快去看看小静!” 我看向师姐,发现师姐又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师姐她……”我不知该如何表述。 “她经常这样,她似乎能看到那个没来到世上的孩子。”师娘伤心道。 “师娘,你的裙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你能帮我看着你师姐吗?” “当然!” 师娘离开了,客厅只剩下我和师姐两人。 “师姐……”我小声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最后四个字我是用口型说出来的。 师姐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睛不断飘向二楼的楼梯。 “你要去楼上?”我用口型问。 师姐突然像弹簧一样窜了出去,蹬蹬蹬上了二楼。 二楼难道有东西? 我跟着师姐跑上二楼,看着师姐跑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我进门时,里面已经被她翻的不成样子,我在雪花一般的纸片里紧张的看着。 突然,师姐似乎找到了什么,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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