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死气。” 司砚南眸光一凛,明明之前来时还不是这样的。 “小心些,进去看看。” 危朝安示意司砚南暂且不要打草惊蛇,警惕地朝着村子里走去。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放亮,两人却没有听到任何鸡鸣声,也没有看到晨起的村民,整个村子里诡异的安静。 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危朝安余光突然瞥见一片家禽的尸体,个个死状凄惨,像是被折磨了许久才断了气。 司砚南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有魔气残存的气息,刚死没多久。” “吱呀——” 木门推开的声音突兀响起,在这一片死寂中听得人汗毛直立。 危朝安一把揽过司砚南的肩膀,压着人躲到一处矮土墙后蹲下。 “……” 司砚南呼吸一窒,太近了。 他几乎能感受到危朝安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朵上,稍一侧头就能看见危朝安那深邃的眉眼。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危朝安,也第一次看到了那双眼中藏着的,从前不曾看到的凌厉感。 突然,危朝安捏着司砚南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过去,气音道:“别分神。” “……” 司砚南被那钻进耳朵里的气息弄得一激灵,立马凝神静气,拧眉盯着外面。 不一会儿,两人就看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子,慢悠悠地走到鸭架旁,十分自然地往竹篮子里捡了几枚鸭蛋,像是没看到那一地的家畜尸体一般,提着篮子又回了屋里。 危朝安和司砚南对视了一眼,悄悄绕到了那屋子的窗口旁,捅破了窗户纸,无声窥视。 屋内看上去只有老妇人一人,她往灶台里添了柴火,烧水煮蛋,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但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胡话。 很快,老妇人就拿着煮好的鸭蛋来到了床榻旁,掀开了那鼓囊囊的被子,把剥好的鸭蛋喂给被子下的那人吃,一边喂,一边念叨着:“儿啊,多吃点……” 可危朝安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那被子下的人浑身僵硬,根本就没有自主地动过,那鸭蛋也几乎是被老妇人掰碎了塞进那人嘴里的。 于是,危朝安又换了角度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就发现了猫腻。 那被子下的根本就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具套上旧衣,塞满稻草的骸骨! 从那骨骼来看,应当是个青壮年男子,再看这屋内的陈设,这男子生前,应当是个经常进山的猎户,难道是进山打猎遇难,这老妇人不愿接受儿子的死,所以寻回骸骨日日陪伴? 这时,司砚南用手戳了一下危朝安的胳膊,使了个眼色示意再去其他屋子看看情况。 危朝安点点头,两人迅速查看了其他屋子。 但奇怪的是,除老妇人那一间之外,其他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的,屋内的一切还都维持着生活气息,吃了一半的饭菜,盛满水的茶碗,还有叠了一半的被子……像是所有人都是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司砚南神色凝重,“怎么回事?我们先前来的时候,还看到了烛光,还听到了村民的谈笑声。” “那时你灵力被封,若是魔族的人刻意伪装了这里,感知出错很正常。” 危朝安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之前还心存侥幸,觉得林子里的那些凡人尸体或许是四处搜罗来的,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现在看来……是桃园村的村民无疑了,数量也对得上。 司砚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杀意。 “到底还是来晚了。” 危朝安是有些自责的,他住得离桃园村并不算远,若是之前发现有魔气出现的时候就过来看看,或许这些凡人能逃过一劫。 就像当初的仙魔之战,若是他能早一些出手,或许仙界就能少折损一些天兵天将…… 司砚南看出危朝安情绪不对,就猜到这人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伸手拍了拍危朝安的肩膀: “别钻牛角尖,你破了魔族法阵,解救了他们的魂魄,我杀了那魔族,我们也算是替他们报仇了。” “林子里的魔族不过是个爪牙,得找到背后主使才行,否则类似的事还会发生。” 危朝安并不觉得魔族会就此作罢,转身去寻那老妇人,想着或许能问出些线索。 两人一路回到老妇人家门前,这次没有偷看,而是光明正大地叩了门。 “哒……哒……” 门内响起缓慢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大门就咧开了一条缝,露出半边沧桑蜡黄的脸。 那老妇人警惕地透过缝隙观察着两人,见两人气度不凡,防备心更甚。 “老婆子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走吧……” 说罢,老妇人就要关门。 “婆婆且慢!”危朝安伸手拦住了门,微笑道:“您儿子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之前进山游玩,和家中护卫走散,在山里迷了路,是他给我们指了路,分别时我们特意问了你们的住处,这次特来道谢。” 危朝安谎话编得有模有样,那真诚的语气姿态,若不是司砚南看见危朝安在背后给他打手势,还真就信了里头那副骨架子先前给危朝安指过路。 “你们……认识我儿?” 老妇人听到危朝安提起自己儿子,顿时红了眼眶,浑浊的眼睛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了什么,犹疑片刻,许是觉得她一个孤苦老人,一无所有,没什么好骗的,就打开了门。 回头冲着床榻上喊了一声:“儿啊,有人来看你了。” 危朝安和司砚南对视一眼,一前一后随着老妇人进了屋。 骨架子自然不会回答老妇人的话,但老妇人仍像是照顾病人一样,过去掖了掖被子。 危朝安没有戳破老妇人所沉浸的假象,但也没有陪着老妇人演戏,只是含糊说道: “婆婆,您儿子帮我们一次,我们自当回礼,不知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们帮忙的?” 这边危朝安循序渐进地准备套话,那边司砚南不动声色地探查着屋内可有异常。 老妇人许是感受到了危朝安语气中的温和,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老婆子没疯,老婆子什么都懂,但老婆子活不了几天了。 你们看着像是修行之人,是不是真的与我儿相识,老婆子不清楚。 这村子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若是真想帮忙,就在这村子里住一晚吧,住一晚,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老妇人便背过身去,拿着帕子擦拭着床榻上的骸骨,不再去看危朝安和司砚南,似乎比起面对现实,她更愿意清醒的沉沦。 司砚南一开始就觉得这老妇人古怪,听老妇人这话,更觉有诈,顿时要仔细盘问一番,却被危朝安一把拦住,随后冲着那老妇人微微颔首道: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危朝安就拉着司砚南离开了老妇人的家。 …… “你不会真要在这住一晚吧?那老妇人绝对有问题。” 司砚南满眼不解,他可不觉得危朝安是个会随意相信别人的人。 危朝安点点头,不甚在意道: “我知道,整个村子都遭了殃,却偏偏留下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怎么想都不对劲,但我们现在对魔族的动向一无所知,只能顺藤摸瓜。 既然那老妇人和我们演戏,那我们就配合着演给她看,静观其变吧,看看这老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砚南细想了一下,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好,那现在呢?” 这天才刚亮,离晚上早着呢,总不能干等着吧? “现在啊……” 危朝安神色认真地环视了一圈,然后突然朝着其中一个空屋子走去。 司砚南还以为危朝安发现了什么,正要跟上,就听危朝安说道:“现在睡觉。” “???” 司砚南愣神的功夫,危朝安已经推门进去了,等司砚南跟上去,刚好看到危朝安一掀衣摆躺在了床上。 “这种地方你也睡得着?就不怕有诈?”司砚南嘴角抽了抽。 危朝安眼都没睁,姿态懒散地摆摆手,“这不是还有你在呢吗,把门关上,谢谢。” “……” 司砚南沉默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句‘不是还有你在呢吗’顺了毛,硬是抑制住了把危朝安从床上拎起来的冲动,反手带上了门。
第7章 雾掩鬼行 危朝安是真的很能睡,能睡到司砚南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睡死了。 从天大亮睡到日暮沉沉,危朝安愣是一次都没醒过。 这期间司砚南出去了几次,四处看了看,他总觉得这桃园村有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就好像,那日他们追踪魔气而来时看到的桃园村,与现在的这个,并不是同一个。 又或者说,原本的桃园村被蒙上了一层纱,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但他又没发现什么结界或是障眼法之类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 …… 司砚南是在天将黑时回来的,危朝安还在睡,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 这回司砚南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过去照着床榻就是一脚,砰的一声震天响。 但危朝安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外加呼吸声稍微重了些,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 “真的是……” 司砚南气笑了,伸手就揪住了危朝安的衣襟,打算把人晃醒。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危朝安猛地睁开了眼,神色异常冷峭,迅猛出手擒住司砚南的肩膀,砰的一声就将司砚南反按在了床榻上。 呼吸之间,两人位置调换,危朝安翻身而起,半跪在床榻上,一只手死死扣住司砚南的后颈,一条腿牢牢压着司砚南的腰身,汹涌的灵力猝然凝聚,眼看就要直袭命门。 司砚南察觉到危朝安动了杀意,顿时变了脸色,连忙出声:“危朝安!是我!” “?” 危朝安动作一滞,手中骇人的灵力无声散去。 像是刚刚意识到自己还压着个人似的,危朝安茫然低头,疑惑道:“司砚南?你趴这干什么?” “……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司砚南咬了咬后槽牙,刚刚要不是顾及危朝安伤还没好利索,他早就还手了。 “哦……” 危朝安还有点懵,慢吞吞地挪到一旁,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司砚南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狐疑地打量着危朝安:“梦到不好的事了?这么大反应。” 从前还在仙界时,他不是没在危朝安休息的时候偷袭过,危朝安虽然警惕,但远不至于这般应激。 更不用说冒着旧伤复发的风险,强行聚集灵力,甚至动了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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