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咎没去听季晗之心里的声音。 他不敢。 直到他木着脸被季晗之从院子里赶出来, 回想起来,才惊觉自己真的一个字也没听到。 身量高挑的少年抬头望天,伸手抹了一把脸。 转过身去,对着紧闭的房门深深弓下腰背。 他就这样保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转头下了山。 他走后,院子的门开过又关。 阳春三月的天,却冷人人心里发寒。 江咎三人离宗之前,向学堂的话事人报了备。 此时,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江咎才突然发觉,不仅仅是他们三人。 学堂里的许多同窗已经早前就赶往央□□方不同的地方历练了。 许垚看起来比胡乐还更激动些。 江咎没有去问他们是如何和师尊说的, 但至少直到他离开宗门,都没有再见到过季晗之。 我可能是让师尊伤心了吧。他想。 三人出发的那天是一大早,晨雾还未散去,江咎三人就在瑶光山江咎的小木房子集合了。 “你这地方倒是个好地方。”许垚一进来,赞叹着坐在桌前:“所以说啊,还是人少好。” 胡乐还是拿着那把扇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总是持着扇,看起来还挺有架势。 “和我们能一样吗,季师叔就是他们那一代最出色的亲传弟子了,江老板可是师叔唯一的弟子,待遇跟我们肯定不一样。”他语气中带着艳羡。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对于江咎能独占这个湖景小木屋还是很羡慕。 江咎没给两人倒茶,他在擦剑。 两人正在屋子里摸摸看看,江咎就静静坐在床边,用布擦拭他的无咎。 “走吧。”他擦完了剑,站起身来,许垚胡乐也起身向外走。 他转身合上了木屋的门。 “我提前问好了,南洲那边的大战未起,但小战不断。” “长秋剑派在岐州,咱们一路向南,路经通阳郡等四个州郡,这广霖郡的伏峰城,有我们门派的前辈驻扎。”三人同行往山下走。 胡乐拿出一张央陆地图,折扇在地图中段点了点,一路滑到最下方,在伏峰城三个字上点了点。 “咱们也是如其他师兄师姐一般去寻我们宗门的驻扎之地,接些仅在这样的战时边境发布的任务。” “我们只有一个月,不能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你们有谁有飞行法器吗?”他抬头问道。 “没有。”许垚摆了摆手,江咎也摇头。 “那我们只能路上稍微辛苦一点了。我算了算,如无意外,最迟五日也能赶到伏峰城了。”胡乐了然,心下早有预判,倒也不显得意外。 “途中我用朱笔标示的地方,有驿站,为远途修士提供的驿站。我们宗门的先辈也曾经有一份子,所以我们门下的修士可以在此落脚休息。”胡乐提前做好了资料查找,说起这些来显得得心应手。 江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三人谈话间也便到了山门。 江咎回头望一眼那云缭雾绕的瑶光山。 那道白色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他取出无咎,三人各自飞剑离去,不在话下。 江咎还好,之前同季晗之去了北域秘境,也算是出过山门,那胡乐和许垚就显得更加兴奋,一路上也不怕喝了风,叽叽喳喳的好一通交流。 江咎听着,垂眸思索自己的事情,偶尔也插上一两句嘴,再多的就没有了。 许垚和胡乐并不介意他的寡言,只当他是头一回出山门紧张,便更多的拉着他说话。 三人一路吵吵闹闹,到也叫江咎暂时忘记了瑶光山上的遗憾。 脚下湖光山色飞快略过。 如此这般,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正如胡乐所预料的,行程将将过半。 商议后决定今夜在驿站落脚休整,顺道收集些情报。 到了傍晚,第一个修士驿站便近在眼前了。 胡乐按照提前打听好的路子带着两人飞落在一处山腰上。 这山也奇怪,云层似比其他处要低上许多,只从三人落脚处便浓密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胡乐手掐一法诀,念道一声:“散!” 汇集于几人眼前的浓浓云雾很快朝两边散去。 “每个驿站都有这样的阵法,通用一个口诀。”他眨了眨眼,冲着两人解释。 江咎好奇的看着。 那雾一散去,一条宽阔石板路便显露出来,直直引着三人向山顶去。而这那石板路侧边,也凭空多出一块木牌来,上书:“云间驿站·通州”。 “走吧!” 三人一路顺着上去,依山而建的巨大楼宇便现于眼前。 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何时换成了鹅卵小石,聚涌成路。白墙环护后的庭院,花草繁茂,私有异香弥漫。云缠雾绕之间,两座垂花门楼,四道抄手游廊就展露眼前。 江咎三人跟着石路往里,豁然开朗。庭中花团锦簇,绿柳周垂,静若山水。 不过多时就见了人,不同宗门里清一色的白,此处倒是什么颜色样式都有,个个儿身姿挺拔,在云山之间穿行,一派道骨仙风。 三人取了宗门令牌,到一处门庭表明了身份。合计之下,用灵石换了一间大房。 那房内倒是与一般无异,几个蒲团,一张桌,四张椅,两张床。 江咎在椅子上坐了,长出一口气。 “倒是头一回来这驿站,想不到还有这样好的地方。”许垚扒在窗口上向外望,沉醉于窗外秀丽风景。 “央陆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哩!等咱们再过上一年,能接的宗门任务更多,走南闯北,自有一番逍遥!”胡乐哈哈一笑,手里折扇啪一声展开,轻摇之间,微风拂动。 许垚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到时候闯出一番名堂,才是真快活!” 他看见一旁坐着不语的江咎,突然神色有些纠结起来。 此番胡乐邀他出来历练,他知道江咎也会来。他还是来了。 “江兄,”他站在窗台边,已有青年的模样。 短短一年,他在山脚底下遇见的还要向他求水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一峰之主的亲传弟子,且天赋惊人,如今到了筑基后期,他虽不相差太多,但到底有所不及。 江咎看过来,看他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他有几分疑惑,许垚一向有话直说,曾经也打过一架,如今不过一年,就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之前,我对你不住,多有冒犯。”许垚站在窗口,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来,脸色通红,带着羞愧和歉意。 江咎沉思,看着许垚垂头不敢与他对视,很快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屁话?”卷发青年如今二十岁,身量纤长。他手掌托着腮帮子,翻了个白眼。 “都是过去的事情。早就没关系了。” 他是真的不在意。 曾经他确实是个乞儿,许垚也没有说错。且许垚虽看他不惯,可水也给了,架也打了,还反过来被他揍了一顿。 他如今翻过去看,倒是觉得,年少轻狂罢了。 毕竟比那时候的许垚更嚣张放肆的少年可太多了。 他受过的欺辱,如今也没有人敢对他再来一遍。 许垚不再是那时候的许垚。 而他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任人欺辱还要忍气吞声的他了。 他现在,天赋好,修为高,师尊对他也回护,一切都越来越好。 他已经可以大方、真诚的说上一句没关系了。 许垚挠了挠脑袋,还有些放不开。 江咎却先笑出声来:“许少爷,做什么这副小女儿姿态,难道要再打上一架你才信我?” 许垚也笑了,冲他挥挥拳头:“我又不是傻的,打不过你还要和你打?” “我不多说了,”许垚收了笑容,神情严肃:“你且只看我以后怎么做吧!” 却被走上来的江咎弹了一个脑瓜崩,捂着额头蹦出一丈高。 三人在房里乐作一团,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 “行,你们歇着,我去那信亭瞅瞅,我六师兄说那里的消息灵通,往来修士都会在那里交换。”胡乐兴冲冲的就要开门出去,江咎思索一番,也出言一道。 许垚倒是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我得歇会儿,这一路未停,累坏我了。” 扑通一声就仰躺在床上打起鼾来。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合了门就离开。 长廊里,两人往信亭方向去。 不远处,有黑影一晃而过。 江咎敏锐转身,视线直直落在那廊下一角,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眯着眼睛仔细左右打量。 “怎么了?”胡乐看他停下,视线也跟着扫过去。 “刚刚你有看到什么人在那里吗?”江咎拧着眉,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没有啊?”胡乐一听这话,仔细回想起来,也有些不确定了。 江咎再看一眼,回过头来,袖袍中的手指捻了捻。 “没事了,走吧。” 两人走出好远,那廊下花间,黑衣剑仙才又露出身形。 “你说你,来就来了,躲个什么!” 前段时间被江咎起名就叫良辰的小玻璃人这会儿坐在季晗之肩头上,声音不解。 季晗之脸色平淡,手指在剑柄上点了点。 “话多。” 下一瞬,良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弹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它哼唧着,又飞回来在他肩头坐了。 季晗之目光落在两个少年消失的地方, 很快又消失了踪影。 许垚呼呼大睡着,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他自然也是听不见的。
第24章 断壁残垣 ◎从心底感到震撼◎ 所谓信亭,正是这修士驿站庭院边角的一处六角亭。 六角亭里此时正有一位修士正在寻找情报,江咎和胡乐便在亭外静等。 只见那修士挥手点了什么,将玉简放在亭子正中的石台上。几乎片刻时间,那玉简消失又出现。 修士拿走玉简,恭恭敬敬的作揖,将灵石放在石台上后转身离去。 灵石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咎走进六角亭,一块水镜一样的东西便出现在石台上方。 密密麻麻的,上面写满了条目,而每一个条目的背后,还有些代表价格的数字。 “听说,央陆上所有驿站背后的消息都是流通的,因为获取的难易程度,价格也会有所变化。”胡乐和他一起看那水镜,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哇,这么贵?!”随后尖声叫起来。 “也是应该的。如果是情报交换,可能会划算很多。”江咎手指蹭了蹭下巴,摇摇头。 “这也太贵了……”胡乐咂舌,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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