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那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嚷嚷说要上吊。 一说这话,阿栋他妻子赶紧道:“王家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后面跟着一起来的村里人也一并道:“是啊,你不能想不开啊!孩子没了可以再要,这人命没了可真就什么也没有了!” 阿栋问道:“孩子死了?什么意思?” 王简,便是这孩子的父亲。 一提及此事,他横了脸,指着刘大娘就是一顿嚷。“这疯婆子,闯进我们家,活活将我们女儿给闷死了!” 阿栋瞪大了眼睛,明显愣了。“这,怎么会如此?” 王家媳妇也不乐意,哭道:“这么些日子,因为她,村子里没少闹出事情来。我们每日担惊受怕,今日正好人都在,这杀人命的事,必须得有个着落!” 王简也符合,“没错!得让这疯子给我女儿偿命!” 村里围着的人七嘴八舌嘀咕,最后也达成了一致意见。“对,反正也活不长时间了,不如给她安乐死,也省得受这人间疾苦。” “对啊,这敢对孩子下手,下一个估摸就是咱们了啊!” “不能再因为她上了年纪,咱们就处处坦让,早晚得祸害到咱们自己身上来!” 沈昩:“你看到她亲手把你女儿给闷死了吗?” 地上哭着的女人一拍大腿,又哭了起来。“不是她,还能是谁?!阿栋啊,你们家平日里明事理,你今日可得为我做主!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没有孩子,可这孩子是我命根啊!我受不住啊!” 阿栋媳妇过去扶她起来,她哭着不起,执意要闹。 沈昩:“你无凭无据就要将人安乐死,你这是杀人。” 那王家媳妇愣了,转而又闹起来。“这是哪里来的生人!她一个疯婆子,死了便死了!扰得整个村里不安宁!她不死谁死!” 她是执意要闹的,声音往上抬了不少,尖锐的声音刺耳。和着哭声显得悲壮可怜。 谁哭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当然这是狗屁。 沈昩的声音轻易就将这哭闹声给压了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 想必是他确实凶了,将女人给压住了,那王家媳妇眨眨眼,不敢说话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此罢休。 村里人自然向着一口气,叽叽喳喳一片,眼看场面控制不住,阿栋就向村民们赔礼道歉,转而将二人给拉进了屋子。 村里人也是看在阿栋的面子上,在门口又说了几声就散了。 阿栋安慰沈昩,“你们刚来,很多事都不明白。不过放心,刘大娘可是在村里活了一辈子的人,我们不会伤害她的,这王家媳妇刚没了闺女,闹了便闹了,大家伙都是明事理的人。” 沈昩没再多说什么,听了阿栋的话。这一天他们都待在屋子里,并没有出去。 外面闹得凶,他们也不想给阿栋夫妻两个找麻烦。 是夜,寒风阵阵,比昨夜的风还要大,还要冷。 咯吱一声,门开了。进门的是个个头不高,约摸才四五岁样子的小姑娘。穿了身碎花红袄,脚上穿着个绣花鞋。 小姑娘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绣花鞋悬浮于地,幽幽而来,最后在榻边坐了下来。 两边的麻花辫上系着红头绳,却只有一边捆着红头绳。 小姑娘双腿吹在榻下,两脚在空中荡着。歪着头唱起了歌,唱的却不是儿歌,而是戏曲。 阿栋是被这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榻边的身影。阿栋正狐疑之时,那小姑娘唱曲子的声音突然听了。 貌似是觉察到阿栋醒了,缓缓回头。却是个苍白发青的脸,脖领之间冒着幽幽绿光。她皮肉僵硬,咧嘴也缓慢。“我唱的,好听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叫声撕破夜色的宁静。 啪! 房门被推开,时浅沈昩闻声而来,进门时只看见阿栋夫妻两个蜷缩在榻上最里角,挪动着身子还往角落里拱,恨不得钻进墙里。 “鬼!有鬼!” 他二人嘴里嘟囔着,只说有鬼。还是沈昩安慰许久,二人睁眼看这四周确实没了鬼影,喝了杯水,这下才冷静下来。 沈昩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阿栋媳妇吓得不轻,刚刚擦了眉头的汗水,这会儿又大汗淋漓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阿栋媳妇:“那鬼是个丫头,是个小丫头,扎着红头绳的丫头,她还……” 她刚要说,阿栋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累了,看错了,是做噩梦了吧。咱们怎么能看见鬼呢?累了,累了,咱们都累了。” 阿栋媳妇愣了,许久,也附和着阿栋。“对,累了。是累了,是我睡糊涂了。” 转而又朝沈昩他们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吧。” 沈昩还纠结于闹鬼的事,对此也只是摇摇头。 后来阿栋让媳妇睡了,自己披了件衣服随沈昩时浅出来了。 风冷,他将自己裹得严实。他叹了口气,白色雾气从嘴中一并叹了出来。 “这事,还是二十年前那次戏班子里刘大娘丢了孩子说起。那会儿,丢的是个姑娘,四五岁大,头上就带着红头绳……当然,这也都是听旁人说的。”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啊,老天不长眼。可怜了姑娘,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村里说闹出的那点怪事,就是说有人夜里碰见了这闺女的鬼魂。这家家户户点了灯,一来也是村民们怕,图个安生。二来也就是讨个替闺女照明去冥府路的说法,让闺女早日投胎转世。” 时浅两眼盯着阿栋,沉声道:“当初不是说孩子是在戏班子被人偷了吗?如今怎么又说是死了?” 闻声,阿栋也解释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在那之后没几天。有人上山砍柴,在山沟里发现了可怜闺女的尸体。哎……”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叹声连连。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阿栋最后道:“近来村子里事情也乱,很多事也讲不清楚。既然如今迷了路,就先在我这里安稳住着。等你们找到了亲人或者决意离开,我到时一定亲自送你们。” 话虽如此,可他二人如今被困于幻境之中,除了这村子,怕是哪里也没法去。 云朵飘过,遮了明月,整片地上显得暗了不少。
第95章 鬼纸村(三)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头就热闹起来。 沈昩推门而出,街上不少人穿着奇装异服,怪异的很。 听人说,这是在举行某种莫名仪式。具体干什么的,也没人跟他说。 一旁的时浅盯着看了半天,道:“驱鬼辟邪的。” 沈昩看向他,“怎么看出来的?” 时浅指了指前面的一个披着红绿大袍的人,“你瞧,他身上画着奇怪的符纹,那种东西之前我见过,是驱魔咒的一种,不过已经很老了,早就没什么用了。” 沈昩:“阿栋这家昨日说没看见鬼,今日就找了人镇邪吗?” 随即他又道:“会不会是巧合?” 时浅淡然,叹口气道:“无妨,这世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我们静观其变。” 这一日,除了这古怪仪式,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转眼又到了夜色,沈昩有些累了,想躺在干草垫上歇着。时浅伸手看着他,不让他碰。 想起之前种种,沈昩好奇,于是问他:“这草垫有什么问题吗?” 时浅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踌躇许久才道:“若是我说这垫子是人皮堆的……” 沈昩皱了眉,他确实被时浅的话给说愣了。他是信任时浅的,扭头再看这草垫,兴许是添了个人想法,于是总依稀觉得这怪异起来。 时浅:“你若是累,先靠着我歇会儿。” 沈昩道了声无妨,坐下后莫名好奇,扭头盯着那摊草垫看。 时浅解释道:“其实有些东西,看不见挺好的。” 沈昩回头看他,看着他的那对明亮的眼睛。“那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时浅转而淡笑了声,“这个啊……习惯了就好。” 转而他又道:“我看着昩昩,心里就很高兴,顾不上看别的。” 沈昩并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月色透着窗户照在草垫之上。沈昩看不出怪异来,在他眼中,这只是普通的一堆干草。恍而,这干草角落里冒出个红点来。 他越看越好奇,于是起身去看。 时浅:“怎么了?” 沈昩从一堆泥土中拽出一条沾满泥土块的红绳来。 沈昩:“……” 时浅:“……” 沈昩伸手将上面的泥土剥干净了,如此看到这红绳的原貌,是个红圈绳。 时浅道:“红头绳。” 二人四目相对,周围莫名涌上一股诡异幽静的气氛来。 夜里,阿栋刚扛着铁锹回来。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远处看去压根瞅不清脸,臃肿的很。 时浅和沈昩出了门,与阿栋撞了个正着。 一如既往,阿栋朝他们笑了笑。“你们还没睡啊?都这么晚了。” 沈昩:“叔,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解释道:“地里添了不少农活,我也就多忙活了会儿。” 时浅看着他将铁锹放好,摘了帽子走上台阶。嘴里哈着白气,脸上是一如既往,总是挂着笑意。 时浅:“大叔碰上麻烦了吧,这么晚才回来。” 阿栋:“确实有些麻烦。” 时浅:“是啊,不然这铁锹上怎么会有血呢。” 话音刚落,正要进门的阿栋愣住了。转而又朝时浅笑道:“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啊?什么血啊的,就是有的话,也许是在地里拍老鼠给拍出来的。” 沈昩:“那天晚上,你们当真没看见鬼?” 阿栋:“没有啊,不都说了那夜睡糊涂了。” 沈昩拧了眉,接着问道:“那你为何害怕,为何找人驱魔镇邪,这红头绳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昩拿出那根头绳来,阿栋赫然一愣,僵在原地。猛然,他要伸手去夺,沈昩收得快,他就扑了个空。 阿栋:“把那东西扔了。” 他的语气冷了不少,方才脸上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任谁想方才的慈爱是在如今这凶恶之人的脸上出现的。 阿栋忽然笑了起来,冷声道:“你二人是外来人,为何不好好待着,为何非要插手这件事呢?为什么偏偏找死!” 时浅蹙紧眉头,“当初刘大娘的女儿就是你们夫妻二人偷的!” 阿栋:“你住口!刘大娘一个寡妇,她留着那孩子养不活的!我们是在帮她!” 沈昩:“你与你妻子没有孩子,所以就盯上了孤苦无依的刘大娘。” 阿栋却道:“此事除了刘大娘,全村的人都是同意的,我在救她!我在救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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