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男人,皮肤如熔岩土地干裂,半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有黑色的咒印。 这咒印却不像之前沈昩见到罗喉计都身上如古怪文字一般的印记,而他身上反而像是图形,有长的,有宽的。 觉察有人来,男人睁开了眼睛,浑身缠着的铁链也因他这一动而咯吱咯吱响。 沈昩时浅安静之中,忽而男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然向前冲,却因为身上缠着的铁链,刚跑出几步就被扯了回去。 他像是只被拴着的疯狗,冲着时浅沈昩哎呀咧嘴。 “他是鬼吗?”沈昩问。 可沈昩觉得他不太像。 “蛊术。”时浅解释,“是有人在他死后往尸体里下蛊,若是说成了活死人,倒也不为过。” 男人皱紧了眉头,模样狰狞极了。试图挣脱锁链冲过来,将二人扑下撕咬。 他这突然一下,属实将二人吓了一跳。 时浅叹声道:“那只蝙蝠竟找这可怜人来守着血魂领,若是没这蛊,此人大可投胎转世。” 说着,他抬手试图将男人身上的蛊毒给引出来。然而中途,男人眼角突然流了泪。嘴里似乎在嘟囔,他在说话。 “别打我……别打我……哥哥救命,救救我。” 男人哭着,他开始浑身颤抖。 时浅收手,那人直接瘫坐在地,呜呜蜷缩着哭泣。“别打我,别打我。” 沈昩忽而有了记忆,鼓了胆子向他靠近了几步。忽而时浅伸手抓住了他,不让他往前走了。 沈昩:“他是当初幻境里的那个人……” 时浅:“谁?” 沈昩:“他是白眼鬼的弟弟。他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活活打死的,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 这么说来,时浅有了印象。“当初幻境之中的,那娃娃竟然是他。” 沈昩听出端倪,回头问时浅,“嗯?你也知道?当初你不是在冥界吗?” 时浅突然一愣,笑着摆摆手道:“我姑姑后来告诉我的,你知道,我姑姑总爱如此。” 沈昩不说话了。 沈昩又看向地上哭泣的男子,“他还有救吗?” 时浅:“应该是刚才我解除蛊术的时候,误打误撞恢复了他以前的记忆。若换作生前最后一刻的记忆,他也不过五六岁小娃。” 沈昩:“……” 时浅抬手,将他身上最后的魔气给收了回来。男子没了魔气支撑,无法维持人形,化作星星点点。最终在时浅手中化作一颗种子。 时浅找了处好地方,挖出个小洞,将种子给种了进去。 时浅:“彼岸花中,助你重铸肉身,转世投胎吧,愿你来世安宁,平安顺遂。” 他伸手略施法术,这泥土里竟就挤出芽来,很快就长出一株血红彼岸来。 忘川河边,又归于平静。 隧道尽头是死胡同,是被二人给炸开的。轰隆一声,也闹出不小的动静。 一条鹅卵石铺过的路,直通一座红宝石玛瑙装饰的华丽宫殿。 门口的牌匾上印着蝙蝠纹,红字赫然写着血魂领三字。 二人刚踏上阶梯,台阶之上的大门咵嚓一下就开了。 大殿之中空无一人,一条宽长的红毯直铺到尽头的宝座。宝座上的人一身黑袍,一身慵懒之意,哼笑了声道:“来就来,将本座血魂领大门给炸了又是何意?” 时浅:“自己的宫殿装得豪,门口却不舍得安个门,炸的就是你。” 沈昩看向宝座上的人,那人他好像见过,叫墨竹。 墨竹也注意到了他,咧嘴笑了声。“你好啊,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笑含着深意,沈昩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来改命,就要过了我血魂领的历练。”墨竹道,“既然如此,你们把本座门口的狗也给一并收了,这次本座又如何网开一面呢?” 他眼中透着恶,直勾勾盯着沈昩。 沈昩:“他是人。” 墨竹笑了,“你可知当初是他哥哥求着本座收下他,人?这里是冥府!只有鬼,没有人。” 沈昩脸上没有服气的意思,自然不认同他的意思。 墨竹脸上没了表情,抬手轻声道:“历练开始。” 下一刻,沈昩直接失神,站在原地不动了。 时浅皱了眉,朝墨竹道:“你做什么?” 墨竹呵笑了声,“你们来这里不就是历练的吗?我已经让他入了幻境,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浅确实没什么说的。 他看了眼身旁的沈昩,眼中多少透着担心。转而又看向坐在宝座上惬意的墨竹。 时浅:“你和我的事,咱们明面上说就行,别公报私仇。” 闻声,墨竹笑了。“你在和我讲道理吗?我又不是好人,或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听你的?” 时浅无话可说,抬脚踏上阶梯,站在墨竹身旁。 墨竹上下打量他一眼,“若是没那个本事,何必下冥府改命?冥府是死人待的地方,活人怎么能待?” 时浅不理他,“他可以,我信他。” 墨竹哼笑了声,没再说话。 沈昩恢复意识的时候,雨滴滴答滴答拍在脸上。他只觉得胸闷气短,脖领被人死死掐着。 他躺在地上,忽而睁开眼,夜色之中,一个披着大斗篷的人正俯身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嘴里放着狠话。 本就是雨夜,周围异常暗,他背着光,沈昩看不到那人的容貌。 “去死!去死吧!” 沈昩推不开,使不上力气,马上就要没了气。这时突然一旁铺着枯叶的地上飞窜出一只野鬼来,咬着他身上的神秘人将其扑倒在地,狠狠撕咬。 神秘人发出让人胆寒的哀叫声,伴着血肉被撕扯的声音。流了一滩血,被这雨冲刷着,冲成红水。 沈昩感觉自己快死了,他瘫躺在地上,许久才喘上气,活了过来。 他起身,身旁的野鬼吃完就撤了。只留一具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森森白骨。 沈昩脑子一片空白,他扶着身旁的树慢慢起身。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一路走去,等有了力气,他就跑,任凭雨水打在脸上。 这条路他似乎认识,所以在无意之间就跑到一个屋子前。 屋子里还亮着光,他推开门,里面的人闻声转身。 方青云摆了副不好看的脸色,“下着雨又往外跑,看淋成了什么样子。到时候染了风寒,我就那么点钱,我还想买点酒喝……” 沈昩突然跑上前将方青云紧紧抱着。 这时,他好像知道了,这里是假的,是幻境。 “师父……” 方青云看穿了他的意思,推开他道:“别想跟我用苦肉计,赶紧把湿衣服脱了,别真感冒了。花钱事小,哭了自己到时候又难受了。” 沈昩应声,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唤了声。“师父。” 方青云:“干嘛?” 沈昩回头看他,脸上露了笑。“我真的,很感谢您那晚能把我带回来。” 方青云愣了,转而笑了声,抬手探了探他额头。“没发烧啊。” 沈昩笑了,方青云也笑了。 屋外的雨声大了,将屋里的声音彻底盖住。 血魂领,殿中。 墨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宝座扶手上伸着两根手指在上面打着节奏。 本来还惬意,忽而眸色深了不少,他脸色一变,肃然了不少,转而抽回了撑着脑袋的那只手。换了个姿势坐着。 他这边有了动静,时浅便扭头瞥了他一眼。 墨竹:“你看我干嘛?” 时浅:“我没看你啊。” 墨竹:“你斜眼啊?” 时浅:“你……” 时浅将脏话给忍住了,扭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墨竹也没再说话,一只手仍托在扶手上,两根手指依旧在上面打着节奏。脸色又肃然了起来,正座宫殿安静极了,没一丁点的声响。 嗒——嗒——嗒 是墨竹手指敲击扶手发出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不散。
第79章 冥府·怀旧(一) “让开让开!”一辆失控的马车从人群之中穿出来。 还好人不多,行人散得快,没撞到人。不过卖东西的摊子倒不幸被撞翻好几个。 这应该是第一次方青云带着沈昩出山,镇上热闹的场景依旧,却不是浮光镇。 刚走没多久,就看见耍杂技的。那人就握着个长细杆子,这杆子上竟能抵着三摞盘子。 周围的人看了无不惊奇,拍手叫好。“哎呦喂!大师!大师啊!” “还真是奇了。” 表演之人还有个伴,年纪看着不大,端着个破碗挨个收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谢谢这位大哥,谢谢姐姐,谢谢谢谢。” 方青云笑了声,指着收钱的少年道:“你瞧,一看就是,干活的是师父,收钱的是徒弟。” 沈昩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师父放心,以后我干活,您收钱。” 方青云臭了脸,“师父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收钱?自然你干活你收钱。” 沈昩:“……” 沈昩:“好。” 方青云满意了,抬手抓着手里的酒壶就要喝,沈昩却拦着他,伸手将酒壶夺了。“师父,您少喝点吧。” “还管起师父来了?”话毕,方青云无奈摇头,只能作罢。 这会儿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看杂技的也都不少人听说前面出了热闹,纷纷跑去看了。 见人都走了,耍杂技的是留也留不住,只能哀声叹气,不过还好留着八九个人还围着他们看,师徒两个就继续演出。 沈昩随着方青云一起到了吵嚷的地方,原来是前面吵架了。单单就这么一件事,周围就引了不少人围着看。 围的人多了,路过的人看了就又围了上来,如此,人就越来越多。 是马车撞了一个摊子,老板自然不乐意。老板是个穿着白马褂的胖人,看着装也就是个穷苦百姓。 老板:“你这马把我摊子撞了,你赔!你必须得赔!今天大伙儿可都看着呢,不赔就别走了!” 说着,老板上前伸着手把路给拦着。 这马夫嚷了他几声,见这老板来真的,于是缩了缩脑袋问车里的人。“公子,咱们这下可怎么办啊?” 马车里的人也坐不住了,咵一下扯开帘子,是个少年,年纪不大。露出脑袋和老板面面相觑。 沈昩突然愣住了,这不是别人,是张少星。 张少星跳下了马车,“不给钱不给过是不是?这路你家开的啊!” 见眼前人的模样是个富贵公子,早已惹了什么官家子弟,他定然是没好下场的。不过刚才既然已经撂下了狠话,如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临时退了总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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