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声安慰程亮,“这几日,既然那几位施主来驱邪,若是问你什么问题,还是如实说来的好。” 论及程亮,方丈最为担忧。若有人愿意为他解开这身世之谜,方丈定然欢迎。 旁人就把程亮的出身往歪处想,可时浅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丁点的邪气。再说这可是佛门之地,邪魔外道哪里进的来? 不过此事先不提,最近庙里好不容易添的那点香油钱,突然少了一半。 收铜钱的小和尚去看,昨日里还八块铜钱,今日就只剩三个了。 这还得了? 小和尚们开始议论了,相互指着怀疑是谁偷了,这事儿争了一天,过了一夜,再看红箱子里头,三块铜钱只剩一块了。 天杀啊! 他们决定不再忍气吞声,这贼人定要捉住! 那夜月黑风高,院中寂静没了人。攸然远方的几户人家里养着鸡,大晚上还鸣叫。 一个人蹑手蹑脚走向红箱子,不忘四周环顾。三步一停,五步一回头。确认没了人,才伸手探进了红箱子,一只手在箱里摸索,突然碰到了柔软的东西。 下一秒,那柔软的东西抓紧了他的手,不放。那柔软的东西是只手,觉察出来之后,那人吓了一跳,疯了一样甩手,要挣脱出来。 后来,那红箱子被挑飞,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两块铜钱滚落出来。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息。睁眼看去,从桌下竟爬出个散发白衣鬼来。呜咽之声传来,“我死的好惨啊~,死的好惨啊~” 那人脸都吓白了,脚动起来身子还没跟上,连滚带爬往外跑。刚拐出了门,不知被谁伸出的脚给绊住,又狠狠摔了一跤。 身子都摔麻了,脑袋往回看,身子往前爬。“有鬼,有鬼啊……” 沈昩一脚踩在人肩头,将他给踹在地上。那人乱叫一同,闭着眼在地上翻滚,“别吃我啊,别吃我啊!” 而头顶压下来一声冷笑,“就你这胆子,还敢来偷钱。” 那人睁眼,是个农家大汉,身上穿的也是粗糙麻布,灰头土脸的。 眼前人身长如松,披月背光而立。发带随风而起,飘扬不定。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至少也是个活人。 大汉吓怕了,“救我,救我,这庙里有鬼。” “鬼你大爷!”从背后传来一声,大汉刚回头,一张惨白的脸贴了过来。他吓得当即嚎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张少星将长发往后撩去,看着大汉狼狈模样捧腹大笑。 闻声,大汉才渐渐发觉不对来,红着脸羞愤道:“你……你们敢骗我!” 沈昩俯视着地上恼羞成怒之人,冷声道:“知道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是什么吗?” 大汉抬头望他,不解。 “智障。” 大汉气得牙痒痒,可很快这种情绪就没有了,因为一群和尚手里抱着大笤帚出来,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更怨。 “和尚的钱你都偷,我们就那么一点香油钱,你羞不羞!” “就是,你还是人嘛你!” “简直丧尽天良啊!” 大汉被堵着,跑定然是不行了。他也羞,解释道:“我实在太饿了,不得已才这样的。再说了,你们寺庙里一共就那么几块铜板,我也没偷多少啊。” “哎?还让你给嫌弃上了?”若非一旁的和尚给拦着,只怕这位气急了小和尚抓着笤帚就要拍那人脸上了。 此处争执不休,有和尚说绝不能放过他。于是一群人开始讨论如何惩治这恶人。 他们吵个不停,还是方丈站出来稳重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况且这位施主也是迫不得已,没酿成什么大错,罪不至此,还是算了吧。” 大汉也附声,“就是就是,出家人要慈悲,还是这位和尚明事理,我也没干什么怪事。” 小和尚们可不乐意,“咱们都快没饭吃了!不能饶他,不然他下次还敢!” “不敢了,不敢了,真不敢了。”大汉慌道。 小和尚们说个没完,方丈最后一语定乾坤。“好了,就这么办吧,都回去睡觉了。” 方丈发了话,一群小和尚的确也不能再说什么,纵使心中不满,也只能怏怏回去。 这事也才勉强就这么算了。
第45章 清修寺(二) 天明,乾坤朗朗。 院中杂叶落了不少,两位和尚扫地,这天气愈寒,虽出了太阳,可露出手没一会儿就冻得发僵发紫。 两人哈着白气,将袖子拉长了些勉强盖着手。忽而一个和尚小声道:“哎?你看,又是那个人,她又来了。” 另一个小和尚偷偷看去,是个头发毛乱,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衣衫褴褛,手肘里挎着一个破篮子。 很久之前便见她,那会儿时而路过,庙里的和尚想也许是来此处砍柴。后来,这老婆婆来得愈加频繁,再往后就是大清早一来就坐在清修寺门前的大石头上坐着。 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也有和尚上去问她,可问话她也不答,有时候用沙哑的嗓音回一句简短的话。“我在等人。” 院中,扣门声响起。门刚打开,张少星哇一声冒出来,“猜猜我带谁来了?” 沈昩脸上没有表情,静静看着他。 张少星起身,身后是程亮,他手里紧攥着那个风笛。抬眼看向沈昩,眼神里胆怯了不少。“我想知道,这风笛的事,能查出什么邪祟来吗?” 而如今敌在暗,他们在明。虽说这风笛被下了邪术,也只能借着这么点消息来寻找当初的黑衣人。 他们曾与那人交手,那人功力不凡是真。 正午,时浅将这些事一一同程亮解释。转而,他撑着脑袋淡然道:“还有啊,你的身世什么的,也别听寺庙里的和尚说的那么邪乎。只是你的母亲出于什么事,不得已才将你带到清修寺来的。” 闻声,程亮着急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世?那你可知我母亲在哪儿?” 时浅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程亮也不便追问下去。 天上的云遮了太阳,虽是下午,没了那么烈的阳光。 时浅与沈昩并肩而行,步于院中。沈昩开口道:“对于程亮的事,你当真是算出来的?” 时浅笑了声,“我可没那本事,清修寺前头总是坐着一个老婆婆,谁闲的没事总是在这里坐着。于是套了两句话,果真是程亮的生母。” 沈昩道:“那为何不直接告诉程亮,让她母子二人相认?” 时浅回答:“当初他母亲将他放在清修寺,定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老去了,整日坐在清修寺门口也不会上前相认,定然有难言之隐吧。更何况,程亮这小子性子也急,到时候盲目将这事说出来,怕会惹出事来。” 此话也在理,沈昩颔首,并未说话。 安静之余,时浅抿了抿唇瓣,道:“昩昩,我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 沈昩:“你去哪儿?” 时浅脸色有些踌躇,转而挤出个笑来。“回冥界一趟,最近乱的事太多,总不能都堆给我姑姑和我爷爷,到时候事情处理妥当,我回抓紧回来找你们的。” 沈昩淡然,“哦。” 又是一阵安静,想必以前,时浅安静了不少。 待走到清修寺门口,时浅挤出个笑,尤为灿烂。“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不过刚刚跨出门槛,后面突然传来的声音。 沈昩:“……我等你回来。” 时浅木然,停住没再走。目光辗转,豁然转身,快步奔向沈昩,将人紧紧抱着。 抱了许久才松开,脸上的笑意不散。“我会尽快回来的。” 许久,他抿了抿唇瓣,眼中笑意更深。“亲一下行吗?” 沈昩:“……” 沈昩:“滚蛋。” 一朵刚盛开的花瞬间败下来,“哦,好吧。” 傍晚,又出了些阳光,是夕阳。天边火烧云,沈昩和张少星趁着稍明些离开了清修寺。 这里多山丘沟壑,没走一会儿天就黑了。张少星得盯着路,一刻不能放松。就这样,一路上他还被绊了不少回。 他拧巴着脸道:“为何偏偏晚上出来,这黑灯瞎火的,瞧这路,怎么走啊?走什么啊?” 沈昩走在前头,听这人一路唠唠叨叨。趁那人片刻安静,他淡然道:“我劝你小点声,不远处有一座乱葬岗,若是唤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咱俩都得死在这儿。” 闻声,他赶紧捂紧了嘴。快步跑到沈昩身边,探头小声问道:“真的?真的有吗?” 沈昩一本正经,“我骗你干嘛。” 张少星信了,一路没说话。 走累了他们就地歇着,天冷,就生了堆火烤着。这天本就越来越寒了,尤其是晚上,冻得人睡不着。 沈昩将一旁收集的一堆小木柴往里扔,找不到什么粗壮的木干,于是都是些细小树枝。 张少星冷,靠着火近了些,嘴里牙齿不停打哆嗦。“冷……冷死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沈昩,脸色平淡如水。张少星不禁蹙眉,“你不冷吗?” “还行。”沈昩接着往里扔柴火。 安静之中,张少星又道:“你和时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昩扔柴火的动作慢了些,抬眼瞥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好无聊啊,你也不说话。这深更半夜的,我还害怕哩。” 沈昩不语,周围只有风声和残叶被吹落摇晃的声音。尔时还有柴火燃烧发出的迸裂火星的声音。 张少星干脆也不勉强沈昩了,躺下看着满天繁星,又突然道:“我想家了。不知道我爹我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沈昩:“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执意跟着我们。” 张少星鼓嘴,“梦想,因为梦想。我要成为除魔卫道的捉妖师。” 沈昩淡笑了声,“还真是固执。” “我爹娘他们,还是很支持我的,从不会要求我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说着,他看着满天繁星,忽而有了困意。没一会儿,他就靠在火堆旁睡着了。 见火势小了,沈昩又往里扔了不少木枝。火光映着张少星的脸,他的脸是亮的,火光摇曳,也在张少星平静的脸上忽明忽暗。 第二天,张少星是被一只啄木鸟啄了屁股给疼醒了。 眼前是一堆呛人的灰烬,他起身看去,却没了沈昩的人影。揉了揉发疼的地方,忽而身后就传来声音,他刚扭头,沈昩就扔来了什么东西。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仔细看,原来是个红果子。 他迟疑片刻,前方传来沈昩冷然的声音,“吃吧,毒不死你。” 张少星小声嘟囔:“我又没说不吃,凶什么嘛。” 沈昩看向他,“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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