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沈昩这气冲冲的模样,萧迟也扔下了礼节俗套。“就算你再不信,到江湖门派之中打听便是,他就个臭名昭著的伪君子!” 沈昩攥紧了拳头,指甲插进血肉中,流出殷殷鲜血。“你胡扯呢。” 说罢,扔下剑,剑身直冲萧迟而去。见此,萧迟弯身而避,再起身,沈昩伸掌而来。 萧迟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事已至此,便破罐子破摔。 无人街巷中,二人打得不可开交。都动了真功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二人打得厉害,仍没分出胜负来。 终于,沈昩一掌打在萧迟肩头。萧迟耐不住,后退了几步才稳住,捂着肩头止不住咳了两声。 沈昩冷眼看着他,警告道:“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在此胡言乱语。” 尔时,划破空气的声响。沈昩警觉,是只粗箭飞来,他刚想用手抓住箭支,可暗器来势汹汹,划破他的小臂直直插进肩头。 鲜血淋漓。 萧迟吃惊,回头之时在楼房之上竟见是同门小鬼赵庸。赵庸见射中,赶紧收了弩|弓,慌张下楼。 “师兄,你没事吧!”他跑向萧迟,赶紧问伤势。 萧迟却着急看向沈昩,不过一会儿,鲜血浸染了他肩头一片紫衣,捂着伤口的手也染尽了红色。 萧迟愣了,着急道:“沈……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昩咬牙捂着伤口,抬眼瞪了萧迟,转身便走。 萧迟想去追,可沈昩即使受了伤也走的那么快,没一会儿就没影了。萧迟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几滴鲜血皱紧了眉头。 随后一咬牙,直接朝一旁小鬼赵庸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怒声道:“谁让你射箭的!” 第一次见萧迟师兄这么生气,赵庸也有些不知所措,却也觉得莫名奇妙。“我是为了救你啊,他要杀你!” “谁说他要杀我了!” “可你们明明刚刚打得那么厉害,他还动手把你打伤了,我还以为……” 萧迟吸一口气还想骂他,可见这小家伙也一脸畏畏缩缩的模样,也想到他是第一次出山,对这些个人情世故尚且不清楚,且年纪尚小。萧迟又呼口气,心软起来。只警告道:“以后万不能如此莽撞!” 小家伙知道自己犯错,低着头点了点。 尔时,萧迟又道:“千机剑找到了。” 赵庸猛然抬眼,惊喜道:“真的吗?!” “嗯。”萧迟点点头,将目光移到沈昩离开的方向。 沈昩捂着溢血的伤口,加之本来在柳城待这几日体内阴气向来不稳,一直以来用内力压制。如今受了伤,内力也压不住,一股脑的疼痛全涌了出来。 他扶着墙,小心坐在地上。看着手臂上流着血,咬牙随手将被血迹浸满的衣服给掀开,小臂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倒吸了口冷气,掏出几片枯乌草来,嚼碎了放在伤处。这东西的确是宝物,不仅能当充饥,还能止血疗伤。 随即便抓着衣摆的衣服使力扯下来一段,好赖在胳膊上缠绕。缠绕的速度很快,可逐渐,速度慢下来,直到停下来。 他看着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突然愣神。 他记得,自小师父从不会隐瞒他的身世,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教他上进,教他成才。 他至今不会忘,那次他入山林里,听闻浮光镇上山砍柴的百姓唠嗑,谈及好多年前的怪事。 说他是天煞孤星,祸害,扫把星。 他觉得委屈,回到家里与师父讲。“师父,我真的天煞孤星,会害人的吗?” 他至今记得,当时师父正倚在躺椅上品茶,闻声愣神,将茶杯放在桌上。一本正经道:“谁说的!我们阿昩生来不凡,心地善良,到时候是要当大英雄的!怎么会害人呢?再说了,你要记得,一件事是不是对的,不是靠人数来决定的,你怎么不知道就你对了呢?” 沈昩低了头,呢喃道:“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 方青云:“那又如何,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样?你就要做你自己。” 见沈昩还眼巴巴睁着大眼睛瞧着他,歪着脑袋。方青云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进了屋子,没一会儿就拿着一把剑出来了。 一出门就将剑显摆,“怎么样?这把剑看着厉不厉害?” 那是沈昩第一次见到真剑,他两眼放光。“厉害。” “给你了。”方青云将剑递给他,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此剑名为济世,是大英雄才能拿的剑,告诉师父,你能不能啊?” 沈昩抱着剑爱不释手,点头道:“能!我要成为像师父一样的大英雄,除魔卫道!” 那次,沈昩高兴了许久。 思绪是被伤口的疼痛给拽回来的,沈昩回神,看到刚刚缠好的布条又被伤口的鲜血给浸湿了不少。他蹙眉,抓紧将剩下的也给缠上,一只手用不了,就用牙齿咬着将布条最后系好。 他仰头大口呼吸,试图减轻些对身上疼痛的感受。尔时,他才扶着墙慢慢起身,刚走了几步,莫名阴气突然冲上来,两眼一黑,体内一顿翻江倒海。 他再忍不住,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扶着墙的手不停颤抖,只能倾身向墙那处,也不至于摔倒在地,脖领的青筋也因疼痛而纷纷显露。 是夜,李府。 萧迟于夜色中跑过,留在原地的只有残影。刚停了脚,正好沈昩从客房里出来。 萧迟来不及喘口气,赶紧掏出一个药膏来,毕恭毕敬道:“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我师弟第一次出山,年纪小也不懂事,才误伤了你。这是我们百君山炼制的膏药,治伤最有效果了,你拿去吧。” 说着便递过去,沈昩盯着他手中看了不过几秒,抬眼漠然,“道歉和膏药,我都不需要。” 说罢,直接从萧迟身边绕了过去,他本就走得快,最后留给萧迟的也只有他路过时留下的残风。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 众人到了前堂,李员外早已备好了车马送他们前往亦合客栈。 乘车,一路安静,舟车乏顿,沈昩将额头着车厢。随马车颠簸,他的额头也一撞一撞的。 瞧他难受,时浅俯身离他近了些,“靠着我吧,那多难受。” 沈昩闭着眼,蹙眉,将脸扭过去,正冲着地下,就是不准时浅看他。 时浅的眼睛却未从他身上离开,一双手也时刻给他备着,生怕怎的一颠簸,他也好出手把沈昩给揽过来。 一路未停,终于到了亦合客栈。 沈昩脑中混乱,待下车时跟在时浅身后。夜色黑,是车夫不敢往前再走,就停在了一处无光的地方。 他脑中本就模糊,一时看不清踩空。好在时浅在及时接住,将人抱了个满怀。“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昩白他一眼,使力挣脱出来。“没事。” 见沈昩往前走得快,时浅也只能叹口气,在后面快跑了几步跟上。 不过转了弯的功夫,眼前就是一片灯火明亮。这客栈收拾得也富饶,门前张灯结彩,怎么看也不像是李员外口中所说阴邪之处。 等另一辆马车的萧迟几人赶来,道两位车夫已经慌张离去。如今,这荒郊野岭处,也剩的几人。 夜色,寒风吹。 赵庸浑身一哆嗦,拽了拽萧迟的袖子,小声道:“师兄,这里真的有鬼吗?” 萧迟回眸厉声,“我们便是来捉鬼的,你说呢?” 时浅抱着胳膊将眼前的客栈好一顿瞧,随即看向沈昩。“我们进去吧。” 沈昩点头,随他一同去了。 后面的三人见状,是萧迟先跟着去,剩下的二人就跟在萧迟后面进去。 推门而入,里面的光芒更为明亮。几人朝里面看去,不少人在后厨忙活。听见声响,首先是柜台前忙活着擦桌子的小二赶紧听了手,将抹布往肩头一披,笑着就冲几人跑来了。 “客官几个呀?要吃什么啊?” “吃什么呀。”时浅哼笑一句,“你们家老爷找我们来此处捉妖的。” 小二听了愣神片刻,随即摆摆手又笑道:“不可能,我们店怎么说也是处风水佳处,怎么有鬼呢?对了,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随萧迟进来的另一位名为李甲的家伙道:“有什么吃的?” 刚说罢就被萧迟瞪了一眼,“你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李甲挨骂,就不敢再说话了。 小二接着赔笑道:“有混沌,牛肉面,蟹饺。您要吃什么啊?” 众人愣神之时,觉察这怎么与李员外口中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里哪里像是闹鬼的地方,看这店小二笑得灿烂,可不害怕哩。 尔时,时浅沉声道:“住店。” 闻声,小二又道声“好嘞!” 随即指着楼上的几间房子,“那几间空着,各位爷先住着。” 萧迟从怀里摸出一袋银两,扔给店小二。“不用找了。” 小二稳稳接住,打开瞧瞧却又苦笑道:“这位爷,您不是打趣小的嘛。” 萧迟愣了愣,道“怎么,嫌给的少?” 小二也苦着脸,推搡着那袋银子。“这……小的确实不好交差啊。” 赵庸瞧见怒声道:“你们这里是黑店吗?!这么多银两还嫌少?!” 小二左右为难,依旧苦着脸。 还是时浅塞给他几张纸票,这事儿才算过去。小二抱着钱票高兴,“哎呦喂!这位爷出手阔绰!快请,快请!” 后面萧迟几个也愣了愣,这什么奇怪的店,只收钱票不收银子?怪了。 上了楼,几人找了各自的屋子进屋休息。萧迟几个谨慎,都窝在了一间房里。 时浅就随沈昩进了屋子。 关了门,沈昩问道:“你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时浅坐在桌前,吃着桌上摆着的坚果,边吃边道:“怪啊,怎么不怪。” “太正常了,显得很不正常。” 时浅嗤笑两声,“那如果刚才和我们说话的是死人呢?” 沈昩愣神,蹙眉看向时浅。 时浅接着道:“这整个客栈就是一个幻境,方才看到客栈里所有的人,都是死人。也怪不得收不了阳钱,只收冥界的纸钱。” 随后又接着道:“还好你看不到原样,死了有半个多月了,模样可怕着呢。” 沈昩这才明白,“那这个幻境与之前在浮光镇那里也一样吗?” “不一样的,这次的没上次的厉害。不过也阵势也不简单,能唤得动活死人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昩闻声不语。 说罢,时浅又看向沈昩,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沈昩冷呵一声,不曾理会他。 这时窗外吹进冷风,凉爽的很。时浅朝外看了几眼,一个想法涌了上来,咧嘴笑着对沈昩道:“我们去外面看星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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