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自嘲地哼笑一声。 “是又怎么样?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位置,成为家族首领。小莲也会永远被他当作家族耻辱一样锁在阁楼之中失去自由。他既然只在乎孩子能否带给他利益,我又何必对他充满感激呢?” “所以你还不明白么?” 玛丽安娜语气激昂,拍着胸脯对傅雪道,“说到底,解放小莲的人是我,是我为了他消灭了你们的旧族,你只是借了我的光而已。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他、给他想要的一切。” “不,玛丽安娜,你是为了你自己,”傅雪尖锐地质问他,“不然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他转变成非纯种?” 傅雪越说越生气,她的胸口开始起伏,连肩膀也颤抖起来,她瞳孔中红光一闪,咬着牙愤声道:“你居然想将你那肮脏的血液送进他的身体里……可你没预料到被人捷足先登了吧?他就算是变成人类也比非纯种要好!” 玛丽安娜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番话,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就连艾维斯的安抚也不管用。 陈西溪见状灵机一动,继续刺激他道:“玛丽安娜,你还不知道吧?傅莲可喜欢我哥了,我哥那时拒绝接受他的恩赐,你猜怎么着?傅莲就是把他药晕了也要救他,他爱他爱得可是连命也不要了。” “再想想你要转化他的时候,他反抗得有多激烈?这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就凭你也想跟我哥比--” 她的话音未落,玛丽安娜已经欺身上前,傅雪一把将她推开,与玛丽安娜扭打在雪地里。 陈西溪爬起身与艾维斯相视无言,三秒后两人都即刻掏出手枪对准了彼此。 “小姐,这下场面可难看了。” 艾维斯轻浮地朝她笑笑。 而陈西溪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会计而已,能有多难缠?
第114章 [112] 五分钟后,陈西溪决定收回刚刚那个想法。 艾维斯能跻身玛丽安娜的情人之流,还是有些本领的。 她俯身躲在石壁后方,一颗子弹像流星似的划过她的头顶。 另一边的傅雪与玛丽安娜还在缠斗得难舍难分,她能听见他们在雪地里翻滚而过的声音。 陈西溪低下头迅速检查了一下手里克洛格的弹夹——她快没子弹了。 不过她一直留心计算着艾维斯射出了几发子弹,现在他的那把PM枪膛里最多只剩下一颗子弹,或许是两颗,但他很快就要重新填装了。 这是个好机会。 陈西溪从石壁后面微微探出头,往艾维斯躲藏的掩体方向打了一发空枪,子弹击中山岩,在黑夜中迸发出一刹的花火。 艾维斯上钩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反击,陈西溪及时躲进了石壁后方,即便如此,飞溅的岩屑还是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两枪过后是短暂的静谧。陈西溪听见了枪械空弹夹掉落在地面上的窸窣声。 她冲了出去,清脆的“咔哒”声响起,艾维斯将枪举起,按下扳机的瞬间陈西溪猛然一个滑铲将他绊倒在地。 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脖子过去的,陈西溪翻身用膝盖狠狠压住艾维斯握枪的手腕,拔出匕首就往他的胸口刺去。 艾维斯的脸上明晃晃闪过一丝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手挡住陈西溪往下压的刀尖,两条腿抬起扣压住她的肩膀,在夹紧了她脖颈的同时侧身往外翻滚,硬是将对方甩了出去。 陈西溪的后脑勺磕在了雪地上,疼得她顿时呻吟了一声。 她仰起头,看见艾维斯正喘着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香槟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一对尖利的长牙从唇瓣中伸了出来。 陈西溪的手肘撑着地面抬起上半身,冰冷的枪口顶住了她的额头。 “真奇怪,”陈西溪对他道,“比起其他非纯种常用牙齿撕咬敌人,你更喜欢用枪吗?” 艾维斯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只是我学过的礼仪教导我不要用野兽的方式解决问题罢了。” “是吗?” 陈西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那你的礼仪有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因为对手是个女人就掉以轻心吗?” 她忽然握住PM的枪管用力一扭,握柄顿时从艾维斯的掌心中脱滑而出,随即她一个缩身侧翻,抬腿踹在他的右膝关节上。 艾维斯失去重心跪倒在地,陈西溪转动抢夺过来PM,抵着他的小腿骨开了一枪。 剧烈的疼痛瞬间激发了艾维斯的兽性,他眼睛里的光亮更甚,像是一团窜起的火焰。 他俯身扑向陈西溪,陈西溪闪躲不及,举起枪托就砸向他的太阳穴。 就在此时,玛丽安娜的一声痛呼忽然响彻夜空,艾维斯耳尖一动,像只护主的狼狗般抛下陈西溪朝声源的方向踉跄着奔了过去。 陈西溪连忙起身追在他身后,在一个小山坡背后,陈西溪看见傅雪正双眸血红地咬住了玛丽安娜的一侧肩膀。 傅雪的神情之狰狞让陈西溪不禁怀疑她是否要将玛丽安娜的肩胛骨咬碎。 眼见艾维斯就要冲向傅雪,陈西溪的枪口瞄准了他的另一只腿,然而太过紧张的氛围让陈西溪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服药的时间。 子弹射偏了,她没有击中艾维斯。 陈西溪干脆地扔下手枪,大吼一声扑向艾维斯的后背,用手肘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他们沿着山坡翻滚而下,打斗间艾维斯咬住了她的手臂,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小块皮肤组织。 陈西溪疼得两眼发黑,松开了对艾维斯的桎梏。 艾维斯吐出嘴里的血肉,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扼住了她的咽喉。 陈西溪蜷缩起身体,手背青筋鼓起,竭力想要去够到距离她身边只有一米远的黑色石块。 艾维斯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飞蛾。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抬腿踹向了艾维斯的心口。 无论是陈西溪抑或艾维斯都没有注意到傅雪的靠近,艾维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仰面往后倒去。 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陈西溪的口鼻,她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 傅雪将她从地上拉起,陈西溪痛苦地弯下腰,她抬眼从傅雪的腰侧看过去,捂着肩膀的玛丽安娜正朝悬崖的方向移动。 远处的天际传来直升飞机旋翼转动的嗡鸣声。 傅雪也听到了,她转过头去寻找玛丽安娜狼狈的背影。一声枪响陡然响起,傅雪胸口蔓延开一片鲜红,濡湿了她的红色毛衣,血液星星点点滴落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玫瑰花蕾。 傅雪脱力跪倒在地上,陈西溪的世界旋转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握紧她的手,却看见她呕出了一口血。 “……傅雪?” 她不敢置信地将她揽进怀里。 射出这一枪显然也已经用尽了艾维斯所有的力气,他伏在雪地里,握枪的手腕低垂下去。 “我、我没事……玛丽安娜。”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一头黑发散开,莹白的肌肤仿佛是要融进这片茫茫的冰雪之中。 陈西溪擦掉她嘴角的血丝,急促地呼吸着,她感觉只要一眨眼,泪水就会不受控制地像海水决堤般倾涌而出。 “这不像你……你不能这样死去,傅雪……你听到没有?” 头顶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也许是只路过的苍鹰,又或者是闻到血腥味赶来的高山兀鹫。陈西溪没有心思,更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直到她眼前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驼色反绒沙漠靴。 “多维?” 多维显然是拼命追赶过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跪在一旁,盯着陈西溪拔出了外套里面的匕首。 “你……” 多维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拉过陈西溪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上飞快地划了一刀。 鲜血喷涌,滴落在傅雪的唇边,陈西溪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攥紧手心,轻轻捏住傅雪的下颔,将血液一点一滴地送进傅雪微微张开的唇齿里。 傅雪的胸口恢复了有力的起伏,她浑浊的眼神再次变得清亮起来。 她咳嗽了一声,转眼看到一旁的多维还有些不明所以。 “你救了我?” 她瞥见了陈西溪手上的伤口。 “玛丽安娜呢?不能让他逃走……” 傅雪捂着胸口起身,多维拦住她:“首领,算了吧,我们得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见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响。 陈西溪扭头望向悬崖边,漆黑的机身正从下方缓缓显露,狂风吹起了玛丽安娜红发的发梢。 她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拔腿就朝悬崖跑去。 傅雪和多维的呼唤声落在她身后,随即便被旋翼发出的巨大噪音所淹没。 玛丽安娜察觉到了她的接近,他转过身,露出笑容,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你杀了我的父母,伤害了我哥哥,还毁了我的人生。” 每说一个字,她就往前迈出一步。 玛丽安娜颇感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像是下一秒就要打呵欠了。 他耸耸肩,动作浮夸地鞠了个躬:“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陈西溪停下了脚步,她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对于你来说,我的仇恨无足轻重,你甚至根本不记得我父母是谁,对吧?” 玛丽安娜将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不置可否。 “我的仇人太多了,Mademoiselle*,”他笑道,“如果你要报仇,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吧。” 他伸出一根食指,身后直升机里的两个覆面狙击手立即端起了枪,陈西溪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举起的枪口正对准她的脑门。 陈西溪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Tu viens selon mes règles.”* 她知道自己身体里药效在消散,某种她一直以来都在与之抗衡的愤怒再度占据了她的头脑。 她张开双臂,密集的子弹雨点般打在她的肩膀和腰腹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了玛丽安娜,如情人,如仇敌。 对方的蓝眼睛里出现了她渴望已久的惊疑与恐惧。 这个寒夜像是没有边际,她等不到天亮了。 但想到他们正一同堕往深渊,陈西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风声吹拂过耳边,像是无数个女人在放声尖叫。 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刻,她闭上眼,希望黑暗中能浮现出许多快乐的回忆。 可此时的她却意识到自己过往的那段人生都是在为这一刻准备的。 她的自我与意识像是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纠葛之中。二十多年间的日子里她一直在往精神的深渊下坠,直到这一刻,她触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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