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姨好似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择菜。沈秋黎顿了顿,决定听晏容殊的,不再追问。 收拾整理了一会,在没有荫蔽的空间之下,沈秋黎停下脚步,还等着晏容殊暂栖入自己的红玉吊坠。 没想到晏容殊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黑色的伞,慢条斯理撑开,从容不迫地在伞下步入了天光之下。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但也足够明亮。风吹拂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晏容殊身上清雅的香气。 伞下的他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姿欣长,上半部分的脸被黑色的伞面遮住看不真切,只能看见白皙的下巴和露出一点的脖颈和喉结。 沈秋黎在原地愣了一会。晏容殊微微抬起伞面,露出了他的五官,狭长的丹凤眼染着浅淡的笑意,泪痣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目。 他轻轻抬起一只手,询问一样侧头,“秋黎,不走吗?” “哦,当然。”沈秋黎如梦初醒,跟着从暗处步入光亮。 他亦步亦趋走在晏容殊身侧。晏容殊慢他就慢,晏容殊加快步子他就快。 他既不想看不见晏容殊,也不想只看晏容殊的背影。他更愿意地是身旁就是晏容殊,伸手就可以抓住的距离,余光始终能捕捉身影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他们在白日里彼此陪伴。 身侧就是晏容殊,风迎面吹拂着,好像带来了某种快乐因子,沈秋黎觉得脚步很轻快,轻飘飘的。 指尖转着捡到的落叶,心里泛起隐秘的愉悦。 晏容殊好像看破了他的小心思,之后特意配合着沈秋黎的步伐。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问起为什么刚刚不追问陈阿姨的事。 “再问下去,她可能直接赶我们走了。”晏容殊眼底带着嘲弄,“现在她还并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认为我们把东西还回去就会平安无事。”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坦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这样说出来她这的生意可能就更加惨淡了。毕竟,常年出意外的地方,除了好奇心旺盛的冒险家,谁会愿意在这玩乐。” 晏容殊声音冷然,“那块扩香石我检查过,是那个人的手法。” 沈秋黎一惊,“难道这个陈阿姨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吗?” “还不能确定,但目前看不出那位阿姨的恶意。她只是对财富有所贪念,不过人之常情。” 晏容殊冷静回答说,“这个扩香石也并非致命之物,只是会偷取人的精气,似乎在供养给乌鹿坡一些东西。所以人会睡得格外沉,睡醒后也会有疲惫之感。” 所以陈阿姨才再三说,这个很助眠。至于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的功效,就无法确定了。 因为乌鹿坡早已废弃,去往乌鹿坡的路少有人走,路径旁边渐渐多起齐腰高的野草,那条路也渐渐破损。 路越来越窄,这样两人并排走已经有些挤了,更何况沈秋黎避着那把黑伞。 他怕挤着晏容殊,到时候一挤,晏容殊直接暴露在光亮之下,哗的一下像海上泡沫一样消失就很糟糕。 被想象的画面刺痛到,沈秋黎眉心一皱,又往野草堆里挤了点。 视线突然一暗,手被拉住带着身子往晏容殊那边倾。 “别往那边走了。这位沈少爷,难道你和野草比和我更熟吗?”耳边是晏容殊的低笑,略有调侃,“还是说怕我?我看起来很凶吗?” 说罢,他松开了手。 沈秋黎抬头看,是晏容殊把他拉到了伞下。沈秋黎一惊,都没理会晏容殊的调侃,偏头看晏容殊有没有少胳膊少腿。 还好,这把伞够大。 这样两人挨着一起走,路倒是还好。 走路间反复擦过衣服发出细微的声响。离晏容殊越近,香气越清晰,让沈秋黎有些沉醉。 低头看着伸手就能够到的手,沈秋黎心里想牵住,又纠结犹豫。 但一想到,在解决掉这件事后,说不定就再也不能见面。沈秋黎深呼吸,伸手拉住了晏容殊的小指。 他们之前也经常牵手,勾肩搭背的,朋友之间这样没关系的吧。 朋友……就做最后一段时间的朋友吧。沈秋黎有些苦涩,却抬头挤出笑,理直气壮说,“我有点害怕。” 晏容殊动了动,将手抽出。 在沈秋黎略微暗淡的脸色下又重新牵住沈秋黎,微微抬起相牵的手用力一握,看着他笑着说,“别怕,有我在,沈少爷不会受伤。” 沈秋黎攥紧手里微凉的温度,和昨夜梦里有些炙热的温度很是不同,但心跳声却偏偏较之更加强烈。 他们之前也牵过手,但都没有这一刻的情感来得复杂。现在有的、未来会失去的、明了的眷恋和爱恋,纠缠而杂乱。 风吹扬起纷纷扬扬的落叶,无尽纷飞,好似他的心,轻飘飘飞起,但被晏容殊温柔接住。 路总有尽头。 穿过杂草丛生的路,面前开阔起来,是被遗弃的乌鹿坡。 开阔的平地,一片黑糊糊的残渣,有木头烧毁的残留,有熏黑只留半面的石墙,也有破碎的瓷器等各种碎渣。 是残垣断壁的荒废之景,也有荒草胡乱从缝隙里钻出倔强生长,最前面是一块倒下的、开裂的石头。 那块开裂的、碎渣四处的石头,拼凑在一起隐约能看出,用红色的漆写着“乌鹿坡”的字样。 风呜呜穿梭而过,仿佛有人在风中呜咽,带着强烈的悲伤和痛苦,随时可见的杂草附和般弯腰悲缅。 这时的天色较之之前,已经有些阴暗了。灰蒙蒙的天际,如同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沈秋黎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一片焦土,仅仅是在乌鹿坡这一范围,外边隔着一定光秃秃的黄土才有杂草和灌木生长。 也就是说当年的一场火,好似能控制范围一样,烧完乌鹿坡就熄灭了,没有波及其他地方。 沈秋黎回头找晏容殊,“你有什么发现吗?” 绕着这片焦土飞舞的暗金色蝴蝶轻轻栖落在晏容殊的手心,在他手心里煽动着翅膀,一眨眼散作微光消失。 “我感受到了封印的气息,”晏容殊转转伞柄,主动走近沈秋黎,有些可惜说,“能确定是在这,不过在白天隐藏得很好,找不到突破口。” “嗯,”沈秋黎觉得意料之中,太顺利更该怀疑是不是阴谋了,不过…… “为什么白天很容易藏?我以为你们害怕白昼,那么白昼或许能让你们的弱点,更易暴露。” “白昼时分,被豢养的也好被囚困的也好,都因惧怕而隐匿气息,陷入休眠,所以难以察觉。” “而到了晚上,他们并不能不吃不喝,需要维持现状的力量。所以反而更容易留下痕迹,然后被我们抓住。”晏容殊笑眯眯回答。 “这样啊,那我们接下来回去吗?”沈秋黎问。 “现在还有一个事,就是把那个东西还回去。”晏容殊拿着伞蹲下去,直接用手扒拉出一个小坑。 看着风光霁月的人,这样不拘小节蹲下去挖坑,白皙的手指沾上了焦黑的有些脏的泥巴,挺有反差感的。 沈秋黎反应过来才凑过去,把捡来的布袋和金戒指放进了小坑。 “不幸的人,希望能早日得到解脱。”看着晏容殊把东西埋进去,沈秋黎回想起昨夜的梦,有些低沉。 那样的回忆,漫天的火海,攀升的温度,死在面前的爱人,还有无能为力的自己。 “很快就会了。”晏容殊低声很肯定地回答。
第114章 重塑魂魄 初秋的天气,并不算寒冷。 水温凉凉的,但不是很让人很难受。 徜徉在水中,胸前的发丝随着水流飘到了面前,微微睁开一点眼,耐心等待着。 时间好像漫长又短暂。 光透过水面,在水底形成透亮的方块,带着琉璃一样的美感。 他悄悄伸手触碰,亮色和斑斓的水纹在手背流淌。 平静的水底起了波动,模糊的视线里,有人一头扎进了水底,动作迅猛,环起他的腰,带他冲出水面。 他下意识环住了那人的肩膀,一齐破开水面,水花四溅。 那人带着他上了岸,不顾形象躺倒在岸边的地上。 “喂,都说了不要靠近湖边,这时候初春,料峭春寒,你受不住冻的。” 那人一身玄色云锦花纹的长袍,一边喘气一边略带嫌弃和不满地开口。 英气的剑眉皱在一起,眉骨低压,嘴上这么说着,眼眸里难免流露出一丝担忧和后怕。 他先是侧目看了一眼旁边人,才牵起嘴角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难受得把满是水的袖子往上撩了,露出白皙的手腕,没把这次落水放心上,反倒想着另外的事。 “哎,楚轩,你过几天真的要去边关吗?你……”话未尽,他倒是难得怅惘起来。 水珠一颗一颗从他脸上滚落,也有水珠顺着额头流入眼中,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旁边的楚轩拾起自己的配剑。 “梓舒,不必担心我。” 他借着剑撑起身体,没有看躺着的梓舒,坚毅的目光看向前方,“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我志在此。” 他朝地上的梓舒伸手,眼神格外坚毅,还有少年轻狂的笃定和自傲,“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你且就安心在都城。我会好好守住承国。” 梓舒拽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好似理解他胸襟一般,为他开心一样点头,“有你在,我一向放心。” 只是笑容还带着些寂寥。 楚轩四处望了望,眉眼轻扬,用下巴点点不远处含苞待放的绿意带着点点白团的梨树。 那是一树等待时间,即将盛放的梨花。 “来年春天,在这个梨花开败前,我一定胜利凯旋。”他年轻带着稚气的面孔,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许诺。 他挥着手,背对梓舒没有丝毫留恋离去。 梓舒看着少年轻狂肆意的身姿,只是站在他身后注视他的背影。 即将看不见时,他终于扬声道,“离开前,我要为你践行!” “好!卡!这条过了。” 场外导演终于点头,助理小依赶忙拿着毛巾给言璨裹上。 言璨还保持着那副愣愣注视的姿势,像是出神。 “哎呦,你咋了?”小依伸手在言璨面前晃了晃,“帅哥,出戏了。可以休息了。” “帅哥、璨哥、言璨?” 连喊了几声,言璨才回过神,“哦哦,刚刚走神了。” “璨哥你也太敬业了,水下的戏真憋着气在水下演,还好水不深,不然你这恍恍惚惚的状态,我都怕你呛到了都不会自己浮上来换气。” 小依见怪不怪,“你估计就是太累了,我刚刚刷到说频频出神发呆,可能是老年痴呆的预兆!” “赶紧跟我回去休息一阵,明天才有你的戏份。”小依带着言璨往休息的地方走,一边念念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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