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殊看到了沈秋黎望过来探究的眼神。退身往暗处藏得更深,让身前的书架挡住自己。 虽他没有主动现身,按理来说无阴阳眼之人是看不见他的,只有鬼怪才能看见他。这便是阴阳两界之隔。 但他没把握,缔结交易的双方,会不会是例外。 有他在,荷月翻不出什么水花。而那个天师手上拿的法器,让他感觉有些意外的熟悉,像是见过,甚至和他有种联系感应。 而荷月鸯鸯的气息,也让他熟悉。但看起来又格外陌生。 他若有所思地转动起有裂缝的玉扳指,或许,这就和他失去的记忆有所关系了。看来设计缠上沈秋黎是个正确的选择。 正好借荷月,多和这些人接触试探一番。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而那边,沈秋黎顺着鸯鸯的目光看过去,却一无所获。 心下有些微妙的失望,他本以为是晏容殊在那里。 他没注意,罗子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神情古怪。 站在罗子厉前面的罗天师攥紧了手里的莹白短笛,因法器在身心里格外有底,直视对面两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帮你们解了诅咒,你们就放弃复仇?” 恢复正常状态的荷月,脸蛋圆润看起来是个很娇俏的女孩子,惹人怜爱。 她眉眼上挑,叉着腰,“怎么可能!” 沐飞文死皱眉头,张嘴要骂。 荷月先他一步截住他的声音,“除了解开诅咒外,我还要你们找到我们的尸骨超度火化,让我们轮回转世。” 厉鬼转世轮回,除了靠自己或别人了结执念外,靠有能力有修为的人为他们超度也可以。 但后一种往往需要代价,付出些修为,所以一般天师只会选择前一种或者直接暴力消灭,而不是选后一种,吃亏不讨好。 鸯鸯可以通过这个转世,而她身上那个诅咒会跟着她到下一世,生生世世。所以转世轮回前必须先解决掉这个。 荷月眉眼生动起来,她心里另有所图,并且已经想好了极好的方法。走这条路,对她对鸯鸯,都是极好的结局。 “怎么样?”荷月咧开嘴笑,“天师,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吧?” 沈秋黎有些意外,荷月所求只是为了轮回转世?仅仅为这个,却这么大费周章。 但他又想起,荷月之前说的一番话。她的尸骨,还有毁掉她尸骨的后果。 所以她是想引他们毁去她的尸骨,好让沐家承担更严重的后果? 沈秋黎拽了拽沐飞文的衣袖,欲言又止。 沐飞文显然也想起荷月之前说的话,他有些犹豫。他翻遍记忆里所有的犄角旮旯,记起父亲告诉他的沐家辛密,关乎沐家命运的秘密,都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后果,那就只有那位。但来村庄前他也反复确认了,存放在暗柜里的白骨安安分分。更何况,白骨和她们相差的年代也挺大。 或许,这女鬼只是扯谎想让他们投鼠忌器,怕他们真去找她尸骨,威胁到她。 沐飞文十分自信自己对那截白骨的保存和预防,越发肯定女鬼是在瞎说。他对罗天师使了个眼色。 罗天师难免心疼自己的修为,但转念一想,他的修为止步于一个阶段再难更进一步。有法器保命,用一些修为换得名声和大笔金钱,显然更划算。 于是罗天师点头,“那这样,我们答应这个条件。那你们也不许害人还想着复仇的事。” 荷月应声说好,罗天师看向鸯鸯。鸯鸯眼神清澈,有些没主见一样看向荷月。荷月点点头,鸯鸯也跟着点了点头。 罗天师一摸胡子,“不如我们就在此立个誓以免有人反悔如何?” 荷月毫无畏惧,答应得很爽快。 一人一鬼,都竖起三根手指朝天发誓。 “我,罗鸿云,以毕生功德和修为起誓,定全力搜寻荷月鸯鸯的尸骸,助她们入轮回。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修为尽失。” “我,荷月 以我魂魄起誓,沐家人答应助我们轮回并做到,我们就不会杀人复仇。如有违背,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起誓完毕,罗天师彻底放下心。沈秋黎还有些担心,想开口质疑。嘴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怎能轻易相信。 罗子厉悄悄凑近,“其实,他们这样郑重地向天起誓,是有法规约束监督的。世人说出的话,都有或强或弱的法规效力。所以才会有言灵的存在。” 沈秋黎这才放心,而这会功夫,罗天师已经上前仔细观察起鸯鸯嘴上的诅咒。 他严肃着脸,喃喃道,“没想到这诅咒这般严重阴邪。” 荷月冷哼一声,“还不是你们这群恶心的天师做的。” 罗天师也没恼怒,用牙咬开手指,手指溢出血珠。他用溢出血的手指在半空中写画出歪扭的咒语,边写边低声念着晦涩的咒语。 他眼睛紧紧盯着咒语,额头溢出了豆大的汗珠。面前的血珠在半空聚合凝结成咒语,又颤动着摇晃。 于是鸯鸯嘴上的线头像是虫子一样,开始扭动,每动一下,鸯鸯的眉头就更紧缩,神情痛苦,浑身都开始颤动,抓在荷月手腕上的手紧握,骨节泛白。 “鸯鸯!鸯鸯!”荷月面色焦灼担忧,恨不得代替鸯鸯承受痛苦,但无能为力只能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鸯鸯!再撑一会,就不痛了。” 沈秋黎看着鸯鸯嘴上的线,活过来了一样,虫子般蠕动。它缓慢地从鸯鸯嘴上破开的泛着泛白的洞钻出来,一个又一个,过程极其缓慢。 终于它晃晃悠悠全都钻出来,倏忽失去了生命,掉落在地。 鸯鸯张了张口,但没发出声音。看口型,是一句谢谢。 众人能看清,她口中本该是粉色的舌头,但看到的只有牙齿和黑洞洞空荡荡的口腔。 很显然,鸯鸯不仅是被缝上了嘴,还被割去了舌头。 沈秋黎看到她这幅模样,内心震动。到底是什么仇怨,要对一个正如花般盛开的女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荷月也像是刚知道一般,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鸯鸯,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鸯鸯!鸯鸯!你说话啊,鸯鸯!” “是谁,是谁这么对你!告诉我,我……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她声音凄厉,眼中的鸯鸯的脸蛋变得模糊,她不知不觉开始流泪,不是血泪而是清澈咸涩的透明泪水。 罗天师警告地咳了一声,“荷月!你还记得你发过誓吧?” 鸯鸯挣开她,使劲摇头,拽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 荷月突然冷静下来了,拉着鸯鸯的手,“我给你们三天,找到我们的尸骨。你们错过这三天,可就难找了。” “是在c市里吗?”沈秋黎想到李婆婆说荷月鸯鸯嫁入了c市,难道她们是在c市被杀抛尸? “并不。我的尸骨,应该在村子北边那条峪河中。而鸯鸯的,应该在村子南边那座山里。” 鸯鸯又拉过荷月的手心写了什么,荷月冷着脸补充,“鸯鸯说,她醒来后,有时会对自己葬身之地有感应。她感应到,她的尸骨埋葬之地,应该会有一棵极为高大的树,隐天蔽日,它的根深扎入土,时刻吸取着她的尸骨残骸。” 荷月面色有些嫌弃,“c市?呵,我从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渔夫村。” 沈秋黎记下了这些。他有些意外,本以为会在c市里的少女,原来到死都没有去过c市。 “你们是最近刚醒过来吗?”他抓住了荷月那一串话里的信息追问。 “我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这周边游荡,但记忆残缺混沌,不久前忽然好了起来,全都记起了。”荷月哼笑一声,眼神阴森森地望着沐飞文。 “说不定,就是上天怜悯我,想让我一了心中之恨。” “若不是你们……” 她撇过头又哼了一声。鸯鸯冲众人点点头,眼神略带歉意,带着荷月离去。 沐飞文脸色极差,也许是无法暴力镇压消灭,只能靠和平交易解决让他觉得落了面子。 他的眼神几次扫过沈秋黎,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话头。可能是沐家的秘密被小辈撞破,又或是拉小辈下水让他十分在意。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都散了吧!明天罗天师记得去找尸骨。” 罗天师轻手轻脚把法器收好,摸摸山羊胡,想着明天工作量也叹了气。 “我也可以帮忙。”沈秋黎站了出来,他并不惧怕这些鬼怪和未知的危险。 三天时间,说短不短,但也不长。多个人手也更好。 沐飞文没说什么,率先出了书房。 虞朗丽将沈秋黎的衣领理正,“唉,还是拖累你了,秋黎。” “外婆,我只是奇怪,这件事和沐家有什么关系?”沈秋黎认真望着虞朗丽的双眼,“沐家,在这件事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可以告诉我吗?” 虞朗丽脸上浮现了轻微的挣扎,最终摇摇头,“秋黎,等事情结束,外婆再告诉你。” 等沈秋黎走出书房,发现言璨居然还在,他就蹲在书房不远的走廊,撑着脸发呆。 言璨一听声音就凑过来了,“怎么样了?” 沈秋黎准备回去翻翻带回来的本子,外公外婆对具体的事遮掩并不愿直接告诉他,他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于是他敷衍了一下言璨,说着事情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明天天师会揭晓真相,他就会知道了。 言璨想着真相抓心挠肺,而沈秋黎铁了心不告诉他。 沈秋黎带着他找上了云妈,让云妈给言璨安排房间。出于防备,以防言璨突袭他的房间,沈秋黎还偷偷跟云妈说,要给言璨安排一个离他房间很远的房间休息。 言璨对此并不知情,无知无觉地跟着云妈走。
第40章 荷月和鸯鸯会有幸福的……吧 夜色深沉里,沈秋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那陈旧的本子。 本子打开是陈腐的气息扑面,让沈秋黎打了好几个喷嚏。 里面好几页都是粘在一起的,沈秋黎废了些巧劲,才避免毁坏纸页打开粘合的纸张。 幼稚的炭笔痕迹,字大大咧咧的,歪歪斜斜,每一行字都占了一行半的空间。像是一个刚学写字的孩子,努力写板正,但笔不听使唤,笔下的字体也颤抖着身子。 纸页里清晰的记录着, “周天 晴 李叔今天送给我和央(横线划掉)yang yang一人一本空练习本,好开心!对了,还有手里这只笔。偷听村里余老师的课,学到的东西有用了。我要每天都写!” 第一篇,笔画幼稚,还夹杂着拼音。yangyang应该就是鸯鸯吧。沈秋黎并不知道荷月写下这个的具体时间,又在想李叔是谁。 “周一 晴 李叔告诉我们,帮我和yangyang说了一门亲事。他说在城里,那户人家很有钱,jia去那里就不用挨饿,是顶好的亲事。我很开心,但不想和yangyang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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