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雪注意到了沈秋黎打量在脸上的目光,他像是有些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摸着脸,脾气很好地询问,“我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只是觉得师叔你脸色好像有些憔悴,有些担心。”被发现偷看了,沈秋黎尴尬笑笑。 “进来的时候费了些力气,”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来时就察觉到了这个幻境已经拉进了一个人,似乎不愿意让我进去,我就强硬地采取了点措施。” “没想到是两个人,还是你们两个啊。”陈微雪眸光温和,像是无意提及,“看来是我人老了,能力有些衰退,竟然感应错了。” 是一个人没错…… 沈秋黎是活生生的人,而晏容殊是一个死透的鬼。沈秋黎听到这话,蓦然有些紧张,手指收紧。 虽然知道晏容殊实力很强,但沈秋黎并不了解在天师界,陈微雪的实力算不算厉害。至少在沈秋黎眼中,荆竹洛的实力也算厉害了,而陈微雪是荆竹洛的师叔,实力必然在荆竹洛之上。 假如被陈微雪发现晏容殊的身份,那打起来,晏容殊也有可能受伤。 但晏容殊没有丝毫担忧,而是笑着回答,“人又不是机器,不过哪怕是机器,也做不到百分百没有误差的。” “师叔看着这么年轻,还是壮年之时,怎么就说老呢?” 这算是替陈微雪默认感应错误的事。 沈秋黎眼角一抽,去看陈微雪反应。 陈微雪倒是波澜不惊,嘴角的弧度没变化过,“也许是这样吧。” “你们是打算怎么办?”陈微雪表情有些苦涩,“是我低估了这,强行闯进来费了不少力,现在倒是无法强行打破幻境离开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是有保命手段,定然能护你们周全。就是辛苦你们在幻境里找破绽了,我啊,脑筋没有你们年轻人转得快。”陈微雪摊开手,有些无奈。 言下之意,是要跟着他们了。 沈秋黎还没出声,晏容殊就微微颔首,笑着回答,“那拜托师叔多担待了。” 厨房并不算大,烟火缭绕,带着食物的香气,暖橙色的灯光下有好几个妇女在灶台或是案板前忙活。众人眼里都带着笑意,三三两两聊着闲话,一边留心手下的动作。 不过厨房里准备的菜好似不是很多。沈秋黎进来打了个招呼,心里有些疑惑就问了出来。 天色并不算晚了。早上的婚事喜宴其实早已经散场,晚上这场大多是村长这边的亲戚和新娘那边的亲戚,留在这喝着酒叙旧培养感情。厨房里准备着点下酒菜,厨房地上放着好几坛新娘那边带过来的酒。 妇人们嬉笑着回答。 听到回答,沈秋黎着实意外。之前查询的消息明明是说,乌鹿破这场意外的大火,差不多是全村人都葬身于火海了吗? 那现在这只有新娘和新郎的亲戚,其余的人又去了哪里?乌鹿破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是不至于只有这么些人吧。 难道是消息有假,将情况夸大了很多,还是说另有隐情? 新娘的娘家,村口东边是最会酿药酒的,村里人都喜欢她家的酒,闲来无事就要喝上几口暖身体。新娘阿阮和新郎项乐贤算是青梅竹马,项乐贤是村长的儿子,就住在阿阮家旁边。他们感情很好,他俩的婚姻也被全村人看好。 这是晏容殊进厨房问那些妇人时,她们这么说的。说起这个事时,她们脸上洋溢的欢快不似作假。 问起项昆时,她们却有些支支吾吾。 “项昆呐,他也是村长的一个远房亲戚。” “那个疯婆……哦哟,我是说项昆虽然长得和他妈很像,倒是脾气比他妈好多了。” “今个他发神……咳,发善心,居然不去外边混酒喝,说来厨房帮忙打下手,稀罕得嘞。不过现在不知道混哪去了。” “何止很像,就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脾气这方面倒是见不得。”一道声音格外小,语速也极其快,但沈秋黎还是听清了。 其中一个桃红色袄子的妇人用手肘创了说话的妇人,那人才神色不自然地住嘴。 沈秋黎的目光忽然一顿,在不算宽敞的厨房里,他好像看见项昆了。 在一个灶台前面,一个蓝色外套蹲在灶台前面。身影并不算魁梧高大,反而很瘦削,蹲下时也不起眼。 正是因为不起眼,所以妇人们忙着聊天,根本不会注意他。 他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整个人灰扑扑的,在灶台前面,如同一个不起眼的老鼠。在注意到沈秋黎的目光时,他甚至整个人发抖起来,从略长的刘海里抬眼觑一眼沈秋黎,脸颊上丑陋如同蜈蚣的疤痕暴露在空中,他又极快低头回避视线。 像是极其惊恐和害怕,偷看又低头了好几回。这和那个状若癫狂的刽子手,神态是截然不同的,甚至两极反差。沈秋黎看着都以为这个项昆是个精神分裂患者。 他不动声色拽了拽晏容殊的手,示意他往那看。 沈秋黎不敢做出太大反应,总觉得反应太大会将这个看起来不合理的项昆吓走。毕竟现在那个项昆,有种极强的警惕性,像是只要别人稍稍展示出些许恶意,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逃走。 晏容殊停止了与那些妇人的攀谈,也看到了不远处蜷缩在灶台口看着无害的项昆。 陈微雪站在他们身后,也好奇一般顺着目光看到了灰老鼠一样的项昆。 项昆察觉到了这样的注视,垂着头藏起了脸。 晏容殊也不害怕吓走项昆,不急不缓地靠近他。走到那个灶台前,半蹲着,扬起笑,“你是项昆先生吧?我们恰好路过这……” 项昆没有丝毫反应,蜷缩着,不吭声。安静得都让沈秋黎以为他是在那一刻吓晕过去了。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迷路了,还是你帮我们指路的。”晏容殊笑着开口,煞有其事地描述不存在的事,“你这么心善,我们很感激呢,要不是你,我们可能要在那困上半个月了。” “我看村里对你好似有很大偏见呢?真是猪油蒙心,识人不清啊。我不太认同,要不,我们来帮帮你吧?”晏容殊眉毛一扬,语气极为认真,还带着几分为项昆不平的愤怒。 那句识人不清,字音被他咬得极重极为清晰。 晏容殊语气很真,表情也十分到位,但这些也不过是他很轻易就扮演出来的。 沈秋黎听着这话,有些紧张地往后看厨房那些妇人,有些怕她们听见晏容殊“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显然,那群妇人除了看见他们找项昆时啧啧几声,之后就热火朝天地聊天聊地。 陈微雪在旁边倒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颇有兴致地附和几句。 晏容殊一只手撑在灶台侧面,面带笑意将提议一一提出。 那团灰扑扑的身影没带动弹。外边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哎,里边的婆娘,再拿点酒来,没酒了。” 那个灰扑扑身影一下子弹跳起来,速度很快穿过晏容殊身边,抓着一坛酒出去了。 那些妇人热火朝天的聊天中止了一瞬,看见是项昆拿着酒出去,又放心了。 沈秋黎眉头一皱,“我们要跟上去吗?” “当然,”晏容殊看着沾染了土灰的手心,若有所思,“我好像发现了什么。这还需要证实。”
第122章 暴行 从冗长的梦境里醒过来,言璨双眼朦胧地看着眼前。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做了一个格外逼真的梦一样。 言璨揉了揉手,又觉得脸颊滚烫。窗外早已是一片暗淡,是晚上了。 手脚都有些发麻,脑子昏昏,根本不像是好好休息过的感觉。难道在梦里是和谁打了八百回合的架吗? 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言璨却半点都记不起来。只有心底还残留着零星半点的情感。 那样……有些沉重又带着悲戚的情感。像是旷野地独自一人等待黎明的感觉,无风无月也无星,甚至只有漆黑的乌鸦惨叫而过。 无人可诉无人可靠的孤寂,但却有着独一人守望的决绝之感。 言璨伸手抚上脸颊,才惊觉,微烫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着湿润的泪。 他眨眼那刻,最后一滴泪缓缓从右眼滑落,顺着脸颊滚落在手上。 “真奇怪,”言璨不自觉打了个哈欠,“也许是看剧本看得太入戏了吧。” 奇怪的是除了梦他记不清,他也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能睡这么沉。 明明之前还在拍戏的,拍完戏自己一个人回来休息。 言璨看着格外安静的四周越发觉得周围不对劲,“这么久了,小依都没来看我一眼吗?” 正当言璨揉着肚子觉得很饿,掀开被子准备去觅食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外面的灯光透进来,白亮一片,让言璨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是小依端着饭过来了。 言璨很是惊喜,“小依!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你来得太及时了!” “哎?你终于醒了。” 小依把餐盘放在桌上,絮絮叨叨,“你没哪里不舒服吧?我下午过来看你,你睡得死沉,叫都叫不醒,脸都睡得红红的。要不是用体温计量一下没发烧,我都以为你是烧糊涂了。” 餐盘里的菜都是言璨喜欢吃的菜,对饥肠辘辘的言璨很是友好。言璨迫不及待就拾起筷子去吃。 “啊?我还以为是没人叫我呢。”言璨有些意外,他有些幸福地扒了一口饭,含含糊糊说,“那应该是我太困了吧。” “谢谢小依,这么照顾我。”吃饭的空隙里,言璨十分感动地感谢小依。 在这次拍戏前,他连续好几天熬夜钻研剧本,这次说不定就是太累了。他没将这些异常放在心上。 …… 幻境之内,起了风,卷起了枯枝败叶。 喝酒的男人动作粗暴地把落在肩上的枯叶一把丢开,看着慢吞吞的项昆,表情不耐烦,“小子,你快点。这么点重量,娘们唧唧的干什么!” 项昆阴郁的眼隐藏在长长的刘海之下,低着头抱着酒往那边走,头顶的光将他头顶照亮,显得他身影小小。 沈秋黎他们跟着项昆出来,出来后看见项昆抱着酒坛,面无表情为喝酒的人斟酒。 他眼下是浓重青黑,垂着眼看那碗口,丝毫不理会男人满嘴的骂骂咧咧。神情极为认真,有种哪怕有人死在面前也不会变脸的麻木。 沈秋黎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极其的不真实。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啊,为什么气质却截然不同。眼前的人像是阴暗角落里默默生长出来的青苔,微小而不起眼。哪怕人看了,也只会说一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阴郁的人。 谁会相信,这是那个杀人如麻,享受杀戮的刽子手?只怕说出来,让人小心这个青年,在场的人恐怕都会轻蔑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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