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痛苦中,甘离挣扎着醒来。 他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拧着眉头直起了身来。 甘离的脑海中还浮现着,陈久最后拼命拉住他的那个眼神,那个几欲泣血的眼神。 甘离捂着胸口的伤,感受着伤痛带来的痛苦,慢慢的靠在了墙边。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咽下了喉间再度涌出的血,也咽下了满身的伤痛。他靠在墙边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窗外层叠的远山,兀自苦笑出了声。 阿久,他的阿久。 甘离在心中默默念着陈久的名字,像是嚼着一颗糖,一种药。 倏忽间好像只是这一个名字,便胜过了世间的一切灵丹妙药,抚平了他满身伤痛。 窗外的远山层层,夜幕降了下来。 云层隐去了月亮与繁星,人间变得黑洞洞的。 云层与大地之间,似乎裂开了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要将万物都一并吞没。 混岭市中心,异事处的筒子楼里。 陈久几乎是被顾阙强压着,才回了异事处的。 不过他回来也没消停,红着眼眶一个劲的在顾阙的办公室里踱着步。 顾阙被他晃得头晕,忍不住的叹气。 “目前来看,‘盘古’里那个半妖石空,需要加派人手警惕。”顾阙试图阻止陈久乱晃的脚步,于是他分析道。 “更何况我们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有半妖大壮,我们对隐村的了解也能加深。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顾阙敲了敲扇柄盯着仍旧在屋中踱步的陈久。 顾阙这话陈久似乎是听进去了,他稍稍的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顾阙。 “即使知道隐村里的状况,隐村现在已经封闭了,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异事处来不及再组织救援了。”陈久道,说完这些他继而又道。 “如果当时我能早点到,如果我一开始就呆在那……”陈久的话没有说完。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靡,最后微不可见。 毕竟陈久明白,人生没有什么如果,所有的悔不当初都没有顾好眼下来的要紧。 顾阙明白陈久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 他再次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走到陈久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要拿这种谁也没有料到的事责怪自己。” “还有不到三天时间,不到交换人质的时候,盘古恐怕比你我都更希望甘离活着。”顾阙说完陈久虽然没有立即反驳。 但他也想起了石空带走甘离之前想要杀死他的举动,也想到了甘离受的伤,虽然盘古想要用甘离交换人质就必定会留甘离一命,但留住性命的前提下,折磨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 所以即使顾阙这样安慰,也无法缓解陈久内心的焦急。 如果非要交换,陈久宁愿此时此刻立马让自己去换,他不想甘离再受任何一点伤了。 顾阙看了一眼陈久,见陈久虽然面上着急但也没有反驳自己的说法,于是他便接着说了下去。 “这个名叫石空的半妖的能力倒是十分诡异,瞬间带人移动这项能力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是没有过记载,只是逆流一方时光的这种能力倒是异事处之前从未有这种记载。” “这种能力实属逆天而为,发动之后必定有一定的代价,你所见那半妖七窍流血可能就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他发动不了几次。”顾阙下了定论。 之后顾阙敲了敲手中的扇柄,又道。 “之前在你身后打算赶去救援的天师们事后也向我报告,他们的动作并未被逆。只是你所在的方圆百米内,像是被设置了屏障。” “救援之人无法进入你与甘离的百米范围内。法术与法宝都无法击碎这样的屏障,这不像是结界屏障之类的术法,倒像是百米内形成了一种天然的禁入规则。” 顾阙说完这些,陈久也想了想初的细节。 “他只带了甘离一人走,甘离当时被封住了所有灵力。” 石空那时为什么不带另一个名叫大壮的半妖离开,他不怕大壮泄露隐村的机密吗? 还是说他一次也只能带一个人走?还是灵力被全封的人。 陈久把自己想到的和顾阙都说了。 顾阙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而这时顾阙办公室的门忽的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是一个黑衣保镖,那黑衣保镖见门开了便立即让了开来,陈久这才看清那保镖身后竟站着一个端着保温杯的中年女人。 “老顾啊,在忙呢?有空吗?”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顾阙办公室内的情况问道。 “有空,有空!刚好我这也忙完了。”顾阙一边说着一边赶着陈久。 陈久不认识敲门的中年女人,他正扭着头好奇呢,就见顾阙二话不说就要把他往外赶。 “这位是小陈天师吧。”捧着保温杯的中年女人突然出声拦住了陈久。 陈久看了看顾阙,又看了看门口的中年女人,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只能疑惑的挠了挠头。 “我和老陈天师可算是故交了,一直有事也没能去拜访,你这么大一点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中年女人和蔼的说,说着她伸手比了比。 但陈久见那中年女人比划的身高,判断出他当时见眼前人的时候也是有七八岁了。 七八岁的时候,他再怎么着也记事了啊,怎么他对眼前这人一点印象都没了呢。 “花部长您来了。”顾阙喊道。 “这是我们玄字部花部长。”顾阙给陈久解释道。 “花部长,陈久刚入玄字部,对部里还不太了解。”说着顾阙拍了两下陈久的背,示意他赶快叫人。 陈久被他拍的一踉跄,差点栽在门框上。 他还有点懵,玄字部部长不是顾阙吗?从哪又来这么大一部长? 过了半天陈久才反应过来,哦,对!顾阙是副的,眼前这个恐怕才是玄字部的正部长,听说玄字部的正部长都是从天字部那边指派的,估计这位应该也不例外。 “花部长,您好!”反应过来的陈久连忙打招呼。 花部长摆了摆手。 “不用叫部长了,叫花姨就好,我和你爸也是老相识了。” 说着花部长捧着保温杯进了门,陈久见此赶紧闪人。正部长进了副部长的办公室,万一上演什么正副部长权利之争就不好了,他还得去救甘离呢,可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花姨好,那我还有任务我就先走了,花姨你和顾副部长慢慢谈吧。”陈久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说完看了一眼他称呼里的“顾副部长”递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摆了摆手一溜烟的跑了。 顾副部长看着跑的飞快生怕沾上什么事的陈久,气的咬了咬牙,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他刚还想和他说白修和从心道士来找他了,让他去大厅的。 结果他溜得比谁都快。 但后来顾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陈久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也没再计较其他的了,转头把花部长迎入了办公室内。 虽然顾阙没有和陈久说白修的事,但陈久还是在异事处的大厅里遇到了白修。 白修和从心道人坐在在大厅的长椅上,半夏蹲在白修的肩头,从心道人盘腿打坐闭目养着神,看起来他们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 陈久虽然不知道白修等的是他,但见着白修他还是走了过去,原本想着打声招呼。没想到白修一见着陈久便迎了上来。 白修原先有好多话想要说,但他一看到陈久那憔悴的模样,一瞬间却又忘记自己想说些什么了。 最后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才说出一句。 “师兄一定会没事的,师父给师兄算了一卦,是遇难呈祥的卦。师兄他寿数很长的,你别太担心了。” 说着白修看了看一旁盘腿坐在长椅上的自己师父。 从心道人接收到白修的目光,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陈久,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白修刚才的话。 陈久知道从心道人算卦很有一手,听白修这么一说,他心里或多或少好过了一些。 “你们来这是为了?”陈久问道。 “我原先的任务交给罗唐了,我来这是为了三天之后的交换,顾部长刚和我说的消息。师父听了消息也不放心大师兄的安危,也想跟过来看看。”白修道。 说完蹲在白修肩头的半夏,看了白修一眼。 那意思在说,我也不放心这个傻人类的安危,所以也跟过来看看。 陈久点了点头,越过白修也看了一眼一旁盘腿打坐的从心道人一眼。人越多救出甘离的可能性越大,陈久当然希望人手是多多益善的。 他看着眼前的白修刚想说些什么,但无意中却看到了一群扛着大批工具的后勤部与技术部的部员们,那些人浩浩荡荡一大群整齐的排成了一排向外走去,但大厅内的其余人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对他们甚至都有些视若无睹。 陈久记得这几天他好像也每天都能看到这些人,早晨或晚上,他们似乎手头的任务很紧都是两班倒的轮换工作。 他们的任务是什么?都执行多久了?陈久心中有些疑惑。 之后,他转头看向白修,发现白修也在看那些换班的人。一瞬间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 “其余的五彩石传承者们还好吗?最近他们有受到过‘盘古’的骚扰吗?” 陈久忽的问白修。 另一边,隐村内。 白发男人站在废墟的中央。 浓重的夜色吞没了整个村庄,寒冬里没有虫鸣鸟叫,万物都寂静无声,只有山谷里的风还在呼啸着荡来荡去。 男人的白发在这样暗夜里显得有些奇异,仿佛一点萤火引起了暗夜中生存者们前仆后继的追逐。 那点萤火皎若明月,或许在没有看过明月的人看来,那或许与明月也并无二般了。 毕竟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哪里比得上眼前抬手可触的萤火呢? 即使这点萤火,其实也只是烧灼在荒野中想要侵吞一切的鬼火。 但那又何妨呢? 与其做黑夜中冰冷的独行者与不如变成留有余温的灰烬,后者至少拼尽一切的燃烧过。 白发的男人低头在废墟中沉思着,忽然从不远处荡来了一片粉雾。 那抹雾气轻盈的落在了男人的脚边,最终化成一个穿着粉裙的女人。 “尊上,阵法破损严重,可能需要重新绘制,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雾女站在男人身边轻轻道出了这番话。 顾浮秋从沉思中被惊醒,而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说着顾浮秋看了一眼脚下的废墟,忽的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之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对雾女嘱咐道。 “准备好房间,我有一位客人快要到了,希望到时候能他能喜欢我给他准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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