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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

时间:2024-02-18 06:00:37  状态:完结  作者:安和谯

  月色下,水不见底。幽深如心。

  明韫冰站在一根荆棘上,手指在眼皮上一抹,指尖就像着了火似的,发着很亮的光,就像是三足金乌。

  他随手在就近的一根荆棘上一点,这神奇的“火”就顺着天罗地网似的渎神嗖的烧过去,比沸水入油还急。

  这一瞬间运河骤然发亮,照亮了对岸,就如地上银河。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明韫冰眉角一跳,点水而出,也追了过去。

  那东西如鬼如魅——但显然不是,只要是鬼,明韫冰都能控住。这时候汨都的灯火灭了大半,屋檐上只有淅淅嗖嗖的声音在动——那是渎神追过去,又被挡开的声音。

  这很可能是一只已经练成了的地神!

  这玩意就跟一支行走的人参似的,大补,大用,也异常难抓。把它炼出来的人肯定就在这京城,但它现在躲藏的地方却不一定是。

  转眼间一鬼一魅已经走了半城,明韫冰伸手狠狠一抽,渎神在浩大夜空里荡出个满月长虹的弧度,劲风如刀,同四面的黑雾化成的鬼的爪牙一同抓向那地神。

  “啪——!”

  那地神竟然反手一勾,掌中爆出一条巨大的火龙,明韫冰的眼睛不好,霎时偏过头去,一掠,然而袖袍已被燎断了,手背已经被烫出了一连串水泡。

  “火德。”他冷道。

  本朝主火,汨都落的火德神君魂元多些,要炼制自然选他更方便些。方才求雨台一见,明韫冰已经认出来了。

  不过他却没想到,这地神是近似伪神的。

  虽然来历不正,却真有半分神力。明韫冰实力大减,此时又体弱,硬上还真不一定能打过,反正肯定不能轻易地捞起来串成串。

  “大逆之徒,也敢与我争锋!”火德地神转过身,讽刺道,“还不滚回你的阴沟?!”

  明韫冰冷笑一声,扬手一握,手里便多了一把长弓,他一把从眼睛里拽出什么,那玩意鲜亮异常,几乎就像是火焰里最深的焰心,凝成一支长箭。看都看不清他是怎么拉弦的,锋芒就破风啸来,威压直逼法自然剑,附近的野草全都在夜风里发起抖来,月亮都好像要下坠。

  火德一个不妨,被当肩穿过,这东西灼热到能刺破火神的躯体——哪怕是个伪神。他伸手一摸,便认出这是什么,还未抬头,明韫冰已杀到眼前,渎神铺天盖地括来,要把他捣成饺子馅。

  说时迟那时快,屋檐上刹那一个法阵打开,把火德吞了进去,让渎神扑了个空。

  明韫冰反应比这捡漏的还快,风声一响他就意识到不对,穿透火德的那支箭顿时随心而动,化作一只穿透了它身子的爪子,死死地扒住。

  他掺了一缕鬼气进去,瞬间自己就被带了过去。

  场景过的太快,就像一场更迭的噩梦。耳边草叶摩挲不断,火德一扭头,浑身的皮肤都灼烧起来,缩地阵所经之处燎出一条疯狂的火蛇,明韫冰全身刹那被火包围。

  缭绕周围的鬼气就像烧出来的黑烟,咬在火德肩上的爪子变作一只怨毒的乌鸦,钻开皮肉,凿了进去。与此同时明韫冰手中化出一串铁索,大风一吹,扎满倒刺的铁索就缠在了地神的脖子上。

  明韫冰死死一拉,失控尖叫的风声里,火德的双目就死鱼一般凸出了一半。

  火德喉咙里吐出两句:“——你……这……孽畜!”

  火光把明韫冰的脸都舔毁了大半,他的眼珠子却像石头一样,像不知痛痒似的,斑驳伤痕的手不断收紧那铁索,十分缓慢,像在欣赏对方逐渐窒息的表情。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作的最大的孽。就是当时没让你们这些东西,死干净一点。”

  “哈……哈哈哈——”火德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我怕脏了我的手!你亵渎神明,犯下滔天大罪,为什么我们留你一条狗命!你已经知道了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开心吗?开心吗?哈哈哈哈哈——”

  地神乃伪神,然而魂元却是来自于正神的。这种东西知道一点前尘,有时清醒,但大部分时候都性格扭曲。火德神君本人性格冲动火爆,眼里揉不得沙子,是不可能自降身价说出这种话的。

  造化将十二凶煞的鬼丹与正神魂元糅合,炼制出这种东西,更近似于神明扭曲后的模样。

  明韫冰笑了一声,格外令人胆寒。

  庭院里阴风大起,许是被他们残杀的可怕样吓住了,缩地阵不敢再往前,草木在风里窃窃私语起来,火星从明韫冰的衣摆沿途洒下,烫伤了刚开出来的月季。

  “开心啊,”铁索如同不停回绞的心,终于咔嚓一声脆响,硬生生地把颈骨绞断,“怎么不开心。”

  头颅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滚出几尺。

  火骤然灭了,缩地阵没了宿主,也迅速地缩了回去。

  阴风停了,明韫冰听到步履与重甲响了一阵,似乎有护卫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什么人?!”

  先前他从眼睛里取出来的箭化成的乌鸦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只好抓在了他肩膀上。

  他一身血污,就跟修罗恶鬼刚爬出来似的,很能唬人。何况地上还有那么个身首分离的玩意儿。侍卫们一时不敢靠近,但又碍于这里是王爷的院子,生怕惊动主子。

  他们正进退两难着,房门一响,王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喧嚷?”

  明韫冰面无表情,然而那些黑色的荆棘已经渐渐地爬开了——正当他又要大开杀戒时,周围突然一阵吵嚷,七嘴八舌全都喊了起来:“怎么这么亮啊——”

  “阴阳序又乱了?子时出太阳?”

  “我去那什么东西?凤凰?”

  明韫冰一皱眉,飒的一声,凤凰一声清啼,已经落下来,整个地覆住他,尾羽把庭院扫了个落叶齐飞。灰尘静下来的时候众人再看,那恶鬼已经不见了。

  “王爷,这——”

  梁斐抬头,看着星荧的夜空,眼神闪了闪:“把院子里的垃圾打扫干净。”

  作者有话说:

  我又在单机了。


第62章 八赦 天长如许

  “啊——————”乌鸦嘶哑的长鸣撕碎在风中。

  明韫冰偏过头,身体被一双手打横抱住,高空上的气流把他身上的味道全都吹进了鼻息。

  清荷。

  他紧绷的全身放松了片刻,听到梁陈絮絮叨叨的话音,瓢泼大雨似的打了一脸:“我说尊主,咱们能不能讲点人情世故?你这还没过门呢,礼都不带一个就跑到我侄儿家去串门,还二话不说拧掉别人养的狗头,这合适吗?”

  “…………”

  “还有,麻烦下次行凶的时候你不要自虐行不行?我从来没见过哪只凶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你这脸都毁容了,还怎么勾引我?哎哟!还有这手……苏伯父烤的内叫花鸡看了都得叹一声自愧不如……”

  “…………”不愧是纯种的二百五。

  明韫冰被他念了一通,倒是在夜风里想起了一些旧事——以前在流渡,梁远情喝多了酒,不发酒疯,他就喜欢说话,仿佛是个话篓子成精,逮着人就开始叽里呱啦。

  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

  人家流渡百姓又不跟他似的,游历三月休息两天,人家每天都有农活要忙,到了晚上跟家里人喝口酒聊聊天,这一天就能安息了。

  但梁远情又特别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终于把整座岛的人都聊自闭了,见着他身上有酒气就狂跑,一边呐喊着把这货撵回南桥的小舍里。

  明韫冰不爱说话,但特别能听。把这个废话精接手过来,一边在院子里继续酿酒,一边听他继续说。废话精看见他,又会自动升级成烦人精,说着说着,手脚就不老实,要扒衣服。

  最后往往是露天席地,枇杷影里。

  “……痛不痛啊?”恍然间,梁陈握住了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低声问了一句。

  明韫冰的睫毛垂落下来,眼瞳一片纯然的黑,什么也没有。

  那只乌鸦尖叫了一声,若即若离地随着凤凰一并往前飞去。

  梁陈心里一跳,意识到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他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来。

  凤凰的霞光在夜空里游弋,像远古伸来的一只手,安静里划出两三道过往的痕迹。尽头伸向俗世的逆旅。

  明韫冰在这逐渐坠落的光霞里,只字不说,伸手拥住了梁陈的脖子。那只凤凰骤然被鬼雾吞没,歪了一下,一头栽下。

  疾风里,乌鸦高啸一声追随而下,嘶哑的嗓音像一把割耳的刀,把神经剐出三尺血,剧痛里,尖喙如箭,钉回了明韫冰的眼中。

  那真是非常疼,比千刀万剐还要疼,就像眼珠子被活活剜出来,又塞回去。

  梁陈却在他耳边非常活泼地尖叫:“我的娘啊——祖宗!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下次殉情之前你发个预告行不行啊!?你想吓死谁——”

  冷风从七窍疯狂地过着,却没有给痛楚降温,明韫冰忍无可忍地一口咬在了梁陈脖子上,下口一点都没顾忌,直接见了血。

  梁陈嗷了一声——

  明韫冰是真的在吸他的血!!

  他想起那些传说故事中,有的凶煞确实会吸人血,把人活活吸干都有的!没想到明韫冰看起来冷心冷情的,却还有这么靡艳的习惯啊!!

  最最不可言说的是,随着明韫冰这么吮血片刻,他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热以他的唇瓣为中心,春水般泛滥到了四肢百骸,泡的他浑身发热。

  就跟吃了三斤春药似的……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不小心摸到明韫冰的手腕,发现他一向冰冷的手竟也灼热无比。

  轰的一声,凤凰和黑雾莲花般散开,把两人送进了梁陈的院子里。

  原先里头还有两三个打扫的小丫鬟,见此一幕,顿时非常识趣地一哄而散,扫帚都没捡。

  拜杨伯所赐,他们王爷领了个男人回来,已经举府皆知了。何况今天一整天,这人一身煞气地坐在王爷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所有人看着,愣是没敢上前端茶倒水。

  感觉靠近了,就会掉两层皮什么的。

  两人一落地,就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滚在了一起,好像两只抢鱼骨头的猫。不过明韫冰显然更凶残一点。

  他的呼吸从未这么灼热过,几乎就像是一个人了。

  梁陈一边誓死捍卫自己的腰带,一边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欲拒还迎——每一次碰到明韫冰温热的皮肤,又推开,对他来说就跟自杀一样需要极大意志力。

  他思维混乱,明韫冰却思维清晰,像做过千万遍,牙齿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襟,在他锁骨上辗转。那感觉就像被一块热铁烙了一下,梁陈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明韫冰就跟一只没驯服的野兽似的,八百辈子没吃饱过了,剥衣服像剥皮,粗暴地扯开猎物的毛皮,就为了把心跳摘出来,尝一口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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