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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舟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小妖怪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而且对着这个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身体，实在喊不出那个“大妖怪”。于是对它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更威风的名字，就叫你大将军，怎么样？只要你带我出去了，我给你一座城池！”拿乐高拼的那种，几千块钱，面积也有五六个平方，是真的下血本了。 “哇哦！”小妖怪双眼冒出亮晶晶的小星星，它听不懂什么叫将军，但是它听懂了大字，知道这个名字会有自己的领地，那就一定是非常帅气的名字！“好耶！我就是大将军！”它立刻扭头对空旷的黑暗中大声喊，“你们听到了吗！叫我大将军！” 黑暗中小妖怪们也放开了嗓子，所以声音回响在四周：“大将军！大将军！” “小暗戳戳们！出发！”暗戳戳大将军坐在柏舟的肩膀上，挥舞绒毛手臂，指挥着他的小弟们。那些胆小的小妖怪们解除伪装，纷纷从地面跃起显出身形，在柏舟身后组成一片谁也看不出问题的影子，整支队伍威风凛凛。 大将军尽展一地之王的威风，哪怕整片暗戳戳们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其实全然寂静无声，只有大将军在铿锵有力地指挥：“往左！直走！前面有个小洞，钻过去！抬脚！对，放！” 被指挥的柏舟十分听话配合，甚至脚抬得多高都深得大将军的意。大将军嘿嘿地笑起来：“你挺好的嘛。” 柏舟默默勾了勾嘴角。生命短的小东西都很单纯，凶也是奶凶，哄好了就只剩下乖巧。
第2章 最无害的 往往才最危险 井下别有洞天，到了心惊的地步。它们走走停停，应该有大半日的时间了。柏舟坐在墙边，这里四周都是墙壁，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他现在跟瞎子没什么两样。要不是大将军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这里真是寂静得可怕。 “大师大师！”大将军突然很焦急的扯他的耳垂，“有东西来了！” “它在哪边？”柏舟调动所有感官，在黑暗中监听动静，然而除了心跳，连气流的旋涡都没有。 柏舟掉在这里纯粹意料之外，身上半点防身工具也没有，听大将军的语气，他自己也有点把握不准。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该给自己卜一卦。他这种妖喜鬼爱的体质能安全在这世间活了二十三年纯靠命大，和他那不中用的师父唯一送给他的一枚驱邪的花雕玉佩，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借真龙之气保护自己。还是师祖亲自雕刻做法的。师祖怎么说？说他活不活得过二十三岁这一年，就看这玉佩效力还能留多少了。 师祖的意思大概是，要是碰到他自己解决不了的大妖，而大妖的力量又在玉佩之上，他就死翘翘了。 靠你了。柏舟握住胸前的玉佩默默道。 暗戳戳们在黑暗的地方天生自带雷达，逃命起来也很方便。大将军指挥道：“列队！铺开！找路！” “是！”小暗戳戳们水流似的铺成一路，四面八方涌去，很快传了回信，“可怕的东西在右边！” 大将军很满意：“大师快走！” 柏舟扭头往左边无声疾走。 在黑暗中，人的警觉和五感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只有自己一个生命体的时候。 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呼吸声又如同风声。柏舟的右手一直摩挲着墙壁，一方面的是找路，也是在探寻。 石壁上有凸起的碎石子咯手，余下就只有苔藓。脚下非常平滑，没有意料中的磕绊。 跟小妖怪刚才说有很多东西死在这里的情况，似乎大相径庭。 血肉呢？尸骨呢？哪怕是腐化，骨头总会有几根吧？ 如果小怪物说的是真的，那这里一定藏着更危险的“清道夫”。如果小怪物骗了他……那他脚下这条路，还要多掂量掂量了。 大将军此刻也不做声了，察觉到柏舟慢下来的脚步，它奇怪道：“大师，怎么了？” 柏舟望着黑漆漆的路：“这个井下是不是一个迷宫？” 他还忽略了一个要素。 水，有可能浮在半空吗？ 如果这是一个悖论，那他现在在这里如何逃命都无济于事。他被困在井下了，而力量的源泉还不知道。 大将军说：“这下面太大了，我们也没有走完，所有的暗戳戳加在一起都不够这下面大！” “这下面还有什么妖怪，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大将军想了想，“从我出生到现在，一直没就见过其他东西。” 那这就有意思了。 妖怪之间，同在一个空间里竟然生存得如此和谐。 柏舟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我不跑了。” “啊？为什么？”大将军大惊，“被抓到你就要死啦！” 柏舟浅浅地笑了一下。弧度很淡，却有一种张扬的自信。 大将军盯着他的脸，睁大了眼睛。如果它的见识再多一点，一定会觉得自己看见了星星。 有星星落在这个人类的脸上。 “让你的暗戳戳们把我包围起来，从头到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它。” 这话一出，整个小妖团队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不知道呀？” 大将军急急地小声喊：“别吵，快做！” “好的好的！” 小妖怪们连忙一个跳一个的，飞快在柏舟四周围成黑色的墙，连顶部都给你封好的那种。密不透风。 柏舟就在这堵墙里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他捕捉到了轻微的响动。那东西来得很隐蔽，高大的身体完全藏在黑暗里，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像不疾不徐玩猎物的猎人。 它也许早就知道柏舟在这条路。 渐渐的，它的步子慢了下来，然后停住。就在距离柏舟两三步的距离。 柏舟就是知道，它在疑惑。它本来十分确定人类的气息就在这里，可突然间就消失了。 这不可能。 这是它设下的牢笼，没有活物可以逃出去。 怎么回事？！ 它又往前走了几步，有微微的鼻息声，它在嗅着人类的气息。 暗戳戳们一动不动，整堵墙密不透风。这让柏舟很满意。 他猜对了。没有妖怪能够和平的共处一室，除非察觉不到对方存在的气息。像暗戳戳这种朝生暮死的生物，存在感本身就很低。 他听到外面的怪物在喘粗气。 它在愤怒。愤怒它的猎物不见了。 它一愤怒，这下面便全是阴冷的气息，挟卷着仿佛来自地狱的不祥之感。 柏舟又想起自己那不着调的师父，这么多年，看家本事是一件没教透他，只练就一身逃跑的本领。 就是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管用。等这只大妖又往前走之后，柏舟同时悄悄往后撤。 很可惜，他一动脚步，一丝生气就泄了出去，马上被大妖察觉。它一声怒吼，转身冲来。 柏舟一边飞奔一边飞快问大将军：“你们能不能拦住它？” 大将军面露难色，虽然在它漆黑的脸上看不出来：“没试过呀。” “那试一试。” 又一声令下，逃窜的暗戳戳全部飞蛾扑火般扑到大妖身上。 黑暗中，有幽幽的荧光一下一下的闪动，如碰到空气的磷火。就借着这暗淡的绿光，柏舟看清了大妖的模样。 是一条藏匿在阴渠的黑色大虫，浑身充斥着下水沟的恶臭，刚才距离远还没察觉，现在靠近了，简直熏得人头晕。 这条虫身长两米左右，身体像一条吃得很胖的蛇，全身布满坚硬的鳞片，背部还有锋利的尖刺。嘴里上下两排尖齿，嘴角咧到了颅顶，连着两只黑角。柏舟一看便知，这条虫浑身上下都是武器。 暗戳戳们包住了它的身体，它似乎感觉不到，只隐隐觉得身体变得笨重，更加奋力往柏舟的方向冲。 柏舟边跑边听到背后小妖们的抱怨：“咬不动咬不动！”“太硬了太硬了！”“好臭好臭！”“不喜欢不喜欢！” 柏舟问坐在他肩上的大将军：“要怎么样才能杀掉它？” 大将军也很纠结：“唔，咬不动就很难办。……实际上我们不喜欢活的东西，因为真的吃不动呀。” “我没法杀了它。” “但是如果你能让它露出伤口，我们就能杀了它。” 柏舟脚下一顿。 “伤口？”他转过身，盯着大虫，“只要伤口就可以是吧？” 大虫背了一身的暗戳戳，跑得笨重无比，但速度依然很快，三四秒钟的时间就来到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冲他一口咬下！ 牙齿流过锐利的莹光，被碰到身体就会戳成两截。柏舟脚步一滑，轻巧地往大虫后面溜去，拽住大虫的尾巴尖。 那是唯一没有尖刺的地方，但很滑，大虫尾巴一提溜，尾巴尖就从掌心抽了出来。 这样不行。大虫对这个通道太熟悉，他得找个办法。 柏舟提脚专门往转角处跑，大虫死死跟在他身后，尾巴这里一甩，头往那边一撞，整个通道地动山摇。 大快大块的石头和石灰簌簌落下，砸在他身上，粉尘落在眼睛里，全都是要命的疼痛。 柏舟像无头苍蝇往下一个拐角冲，盯准了后一个前滚，隐藏在一边。大虫从后面冲出来后，他以身体做绊，直接把大虫铲了个底朝天。 大虫没想到他这一阴招，火冒三丈，巨大的虫尾邦邦邦连续砸在墙上，瞬间墙壁就坍了个大洞！ 柏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怕你砸，就怕你不砸。 等大虫重新站稳了身体，再一次发动攻击后，柏舟迅速矮身，从大虫砸出来的壁洞里钻过去。大虫想也不想，紧跟着他就冲进去。 柏舟飞身一扑，落地关头身体侧开，在它面前绕了个弧形。大虫随着他的动作，身体也弯曲过去，结果庞大的身体正好紧紧卡住了半塌不塌的洞上！ 大虫愤怒地张嘴怒吼！ 柏舟就趁这一刻，拽住它的尾巴，一个漂亮的空翻，以干脆利落的身手，迅速将它的尾巴塞进它的嘴巴里。 大虫还没有反应过来，上下尖齿就把自己的尾巴咬了个对穿。 乌黑腥臭的血液四溅！ 大虫简直怒火中烧，疯狂甩动尾巴，不把这个人类干掉它誓不罢休！ 柏舟现在是一点力气没有了，气喘吁吁地半蹲在地上：“这个伤口够了吗？” 大将军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不用它说，被血腥味吸引的暗戳戳们就各个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占满了流血的伤口。黑色的小妖汇成一股涓流，一个接一个从伤口里钻了进去，大虫本来还在蓄势对柏舟发起攻击，可尾巴上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它发狂大叫！ 那种疼痛仿佛跟着血液经脉再深入到骨头里，不多时就布满了全身。柏舟滚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大虫从狂暴的状态逐渐僵硬，最后轰然瘫倒在地。彻底不动了后，尾巴的伤口越裂越大，像有一双手在硬生生撕开它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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