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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心。” 刹那间万物好像都没了声音，裴明怔怔的看着那个瓶子，好像又回到了桃源的那一夜。 他碰触到的，那冰冷的胸膛下是什么也没有的。 空荡荡的一片。 麻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他的眼泪汹涌落下，闷得像是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知道萧陵为何不告诉他真相了。 “你当时死后，”麻姑看着那个瓶子里跳动的心脏，“他万念俱灰，神志不清，几乎要和整个鬼界同归于尽了。” “众鬼王用尽力气才把他拦了下来，他们画了禁制，把他锁在鬼王殿里，关了十天。” “后来是兰公主给他开的门，告诉他，可以来我这里‘以愿换愿’，于是他来了。” 麻姑还记得那一夜也是这样风雨交加。 那个向来温柔强大的鬼王散着头发，像是疯子一样紧紧的抓着一枚玉串，推开了锁魂阁的大门。 她见过许多人来请求她，每一个无不都是带着希望来的。 只有这位二鬼王是满脸的绝望。 他好像也不信她。 “……听说，你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那你可以把我的爱人，重新投入轮回，让他投胎吗？”他抬眸的那一刻，血眸中一片希冀。 就像是无数前来祈求的人那样，他满怀希望的问她。 麻姑眉头一皱：“轮回？那不是你们鬼王的事吗？怎么，你连一个魂魄也救不了？” 萧陵黯然垂眼。 “你也救不了？”麻姑却挑眉：“怎么会？” 他可是掌管生死的……万鬼之王啊。 是从无数异鬼中厮杀出来的、受了天道封令的二鬼王啊。 怎么会有连他也无法复生的魂魄？ …… “后来我告诉他，我有个不成熟的办法，只要他把他的心和最重要的一段记忆抵押在这里。” 麻姑看着悲痛欲绝的裴明，隐去了其中一些关节，指着那颗跳动的心脏，道：“他毫不犹豫的把心挖了出来，还包含着一部分的法力，将它们一起交给了我……再后来，鬼界十王争战，他失去身体，剩了一丝的魂魄，去找到了人间的你。” 裴明泪如雨下，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心绪一时难以平复。 原来如此…… 原来他的那个咒语应在了这里…… “你如果还想知道具体的，我也可以告诉你。”麻姑心想长痛不如短痛，把玻璃瓶的盖子打开了，道：“这上面有一种特殊的链接之咒，只有和他心意相通的人才能打开……将你的手放上去，便能知道他在里面存了什么记忆。” 裴明抬起眼，看向那颗跳动的心。 按理说人类看到如此怪异的东西都会感到恐惧，然而此时的他却只顾着心疼。 麻姑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她将瓶子放在了冰床之上，叹气道：“我回避一下……你且去吧。” 一阵光芒闪过，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裴明的手指仍然在发抖，他颤着手，探进了那个瓶子。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玻璃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颗心脏宛若会认主似的，发出一阵血红的光芒，飘进了裴明的心脏—— 与此同时的，刚回到二鬼王殿打算见裴明的萧陵却倏然心口一痛。 那里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 除非…… 萧陵倏然睁大双眼，猛的推开了面前的门。 他慌乱的在殿中找了又找，却都没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裴明不在这里！ 那就只能是在那里了……萧陵眼神一暗，黑雾乍起，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然而却已经晚了。 心脏没入裴明身体的那一刻，他便昏在了冰床之上，被迫体验了一遍放在其中的记忆—— 千年前，西南山中。 金银树在飒飒晚风中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萧陵蹲在那颗红宝石的树下，看着路的尽头，等着裴明的出现。 此时已经很晚了，那些小孩围着他玩了一会，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离开前把那个花环留给了他。 他戴着和裴明一样的花环，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喜悦。 当然，他不知道那是喜悦的情绪。 他在树下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裴明回来。 从天明等到天黑，连那圈花环都枯萎了。 萧二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枯黄的花，计算着时间，期盼着那个穿着青衣、戴着花的少年能踩着夕阳的余晖如同他说的那样回来。 雨停了又下，太阳升起了又落，直到花朵枯死了，也没有人回来找他。 迟钝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裴明抛下他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萧二倏然站起了身，想顺着自己留下的鬼气去找他。 可那一丝微弱的鬼气却怎么也感知不到了。 “咦，哥哥，你还没走呀？”那天拥簇着他们的某个少年路过了这里，好奇的看着狼狈的萧二，“你为什么不走呀？” 萧二倏然抬起眼睛，他的眼白里布满了血丝，整双眼红得恐怖。 “……裴公子呢？”他出口是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沙哑无比的嗓音。 路过的少年明显被他的眼睛吓到了，结结巴巴的道：“他、他闭关修炼啦……哥哥，你找他的话，等半个月后再来吧。” 闭关修炼…… 原来只是闭关修炼，没有抛下他呀。萧二松了一口气，“那……那我半个月后再来，谢谢你！” 少年茫然的点点头，离开了。 萧二也准备回鬼界学着裴明给他的咒法施展自己的抱负，临行前却想到了那树上的红宝石，便取下了一半，带回了鬼界。 鬼界还是如他记忆里那样的黑，无数怨魂在天上咆哮着，修成了人形的异鬼们见到他回来，纷纷发起了挑衅。 他们没有什么人的意识，只会无穷无尽的打斗。 毕竟也是靠自己一路厮杀到现在的，萧二当然不畏惧他们的挑衅。 可这一次他打败了同类，却没有立刻杀死他、吞吃他的力量。 “……你愿意臣服我吗？”萧二眯着眼，踩着脚下那个人形的异鬼，“愿意的话，我就不杀你。” 那异鬼也不是好惹的，死到临头仍然想凶狠的反扑！ 然而他用尽了力气都没能挣脱背上那只脚。 “我问你呢，”萧二加重了脚下的力气，语气危险：“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那异鬼终于受不了这宛若碾碎肺腑的疼痛了，连忙说：“我愿意……我愿意！” 萧二这才放柔了语气，抬起一指放在唇间，念出了一个所有人都陌生的咒语。 古老咒音落下，一道无形的桎梏落在了他脚下那异鬼的身上，半只黑色的脚铐出现在了那愿意臣服的异鬼脚上。 这脚铐像是某种契约，将异鬼本身的力量输送了一部分给萧二。 ——这是裴明在那夜动情之时，教他的方法。 这样可以不用那么残暴的杀人，反而能制约住异鬼。 还能得到一部分裴明所说的，鬼魂的‘念力’增强自身。 萧二松开了自己的脚。 那异鬼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没想到只是这样的下场，顿时愣住了。 “我不杀你，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便当你的王。”萧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的话音传来，“护佑你，不让你被别人所吃，也不会死。” 此时周围争斗的异鬼并不在少数，更有一些被打得半死的鬼魂。 他们都听到了萧二的话。 “……我臣服于你！” 有奄奄一息的异鬼说出了这句话。 紧接着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臣服你……我服你……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我也是……” 萧二无形中获得了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法力也变得更为强大。 “好啊……那就记住了，从今天起，你们的王，叫萧陵。”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所有的异鬼，血眸中光泽流转，唇间舔过了一丝落在嘴边的血，唇间一勾：“——落木萧萧的萧，陵墓的陵。”
第99章 君不见归期（一） 他的名字，在短短的几天里，便在异鬼中打响了。 元无饕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下了战书。 “战书？”萧陵眉头一挑，看向传话的人，“他想和我打一架？” 因为地位变高的关系，他也拥有了一座简单的宫殿，只是远远不如元无饕的魂殿那般华丽奢侈。 此时天界的十王法则刚颁布下来，别的鬼王还未诞生，所以目前只有元无饕一人称王。 可如今却有了萧陵的存在，这位鬼界第一王自然要来试试他的底细。 “是的。”传话的人答了。 “……他想怎么打？”萧陵半靠在王座之上，“输了就吞了我么？” “非也。”那人却道，“我们殿下说了，只是互相比试，输了便输了，他不会吃了您，您也不用吃了他。” 也就是说，元无饕只是想让鬼界的人知道自己和萧陵之间，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以便再次巩固自己的位置。 “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了，但日子要再改改，明天不行，推到后日吧。” 明天他还要回西南山去，看看他家小妖出关了没。 已经半个月了呢。 翌日，西南山中，风声拂叶，树影飒飒。 萧陵再次来到了那棵树下。 这一次他换了一身谁都没见过的白衣，想着这样和青衣的裴明能更搭一些，颜色上看着也好看。 却依然没等到人。 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深夜，都没有人来。 萧陵皱起眉，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那秘境入口。 再等等…… 他靠在树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日出的晨曦将他照醒。 山上的清晨安静无比，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此起彼伏，萧陵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特意准备的这一身白衣，颇为失落。 裴明去哪儿了…… 鬼气的连接也断了，他真的从此就找不到裴明了吗？ 明明说好的在这棵树下见面的，为什么没来呢？ ……早知道那天就不让他走了。 一个邪恶而充满占有欲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萧陵血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光，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抛下我？ 为什么说了的诺言却不兑现…… 还是说那一切就只是一场梦？ 可是在山谷的那天晚上，裴明却真实的不像梦境。 他会颤抖，会哭泣，会在他逼问之时也说出—— “其实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好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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