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得他这模样,裴明扭头亲了亲萧陵的脸颊。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谁制住了谁,是戏外人入了戏,还是本就在戏中。 “你别勾我,”萧陵十分正经,“我等会还要去城中呢。” 裴明心想你才不正经吧,昨夜那些花样他都没想到过呢,你究竟为什么能那么熟练啊。 他道:“你去城中做什么?练兵么?” 昨夜太着急了还没来得及问萧陵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叹了一口气,萧陵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病吗?还没完呢,我之前是拉着那些人的尸体去烧,现在是要在城中做好安抚他们的准备。” 裴明一怔,竟还没完?那这鬼王历劫考验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要去。”他突然说。 萧陵下意识就要拒绝,坐在他腿上的裴明却倏然侧身抱住他的脖颈,“二郎,我在府中好闷……” 皱了皱眉,萧陵仍然要拒绝,裴明又说:“都这么久了,也确定那东西不传染了吧?况且这次你也在,难不成能让我受伤吗?” 其实作为妖怪,他当然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是他就是乐意哄哄萧陵。 “二郎……”裴明又拖着声音幽幽喊。 二郎本人:“……” “好,”萧陵无奈了,微微低头抵住他的额心,“什么时候没听过你的?” 那还是挺多的。裴明眨眨眼,比如昨夜。 出府之事便这样定下了。 城中这几日本是干冷,这场雨落下后便成了湿冷,萧陵以往出府时本都是能简则简,毕竟是武将出身,太过精细也不利于本身的成长,然而这一次要带上裴明,他便想让人牵马车来,以防自己这放在心上的人又感染风寒。 裴明却不愿,“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骑马,不用乘马车。” 他能猜到城中人对萧家的看法,如今突然带个马车出行,那多令人指点啊?且这疫病似乎闹的人心惶惶,再如此奢靡更是不利于萧陵在外人的眼中的形象。 “在下小雨,听我的,你坐马车。”萧陵劝他。 裴明一噎。 萧少将军带个男人坐马车不会很怪吗?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萧陵也想到了这一处,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奇异:“要不,你穿女装?” 细想之下裴明觉得可行,他点点头:“好。” 当女孩子又不是什么坏事,且这样还能让萧陵不背上断袖骂名,何乐而不为? “给我找条漂亮的。”裴明忧心:“太丑了我不穿。”
第34章 逝去 寻常男子可能会讨厌女装,对裴明而言却相反。 ——因为他的样貌。 鸣蛇一族的相貌大多粗犷英俊,而裴明则不一样。 他有着少年的身形,如画的眉目,还有那至纯至净、如同森林深处幽绿湖泊的青色眼眸。 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就像是女娲倾尽毕生之力绘制而成的,萧陵曾无数次的为这双眼睛着迷。 无论是迷蒙失神的,还是冷笑讥讽的,他都很喜欢。 这种样貌披个乞丐的破烂衣裳都是好看的。 萧陵差人给他找了件淡青的广袖罗裙,披了件青杏色的外衫,拿了根玉簪给他挽起长发。 竟意外的合适。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青色?”裴明不解,自从住到府中后,萧陵为他做的衣服都是这种颜色,或者都带点这种颜色。 萧陵耳尖一红,“因为你的眼睛。” 他的话提醒了裴明。 叹了口气,裴明并起指尖在眼前一扫而过,那双青绿色的眸顿时变成了和寻常人无异的黑色双眸。 说起来也怪,整个族中只有他一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其他人都是黑色。 “现在可以了,走吧。”裴明说。 萧陵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歧义,又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没有说它不好的意思……” “这我当然知道。”裴明揶揄的瞥了他一眼。 在西南山的初次见面,萧陵便感慨过此事,可能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裴明是听在耳朵里去了的。 “嗯。”萧陵也不知懂没懂他的意思,只是点头:“我们走吧,去了解了解发病源,安抚一下他们。” 两人带了一支小队,运了药材与一些吃食,出发了。 城中还在下雨,天际黑云压城,像是即将迎来一场可怖的暴雨。 他们第一程的目标是住在城北的一位卖胭脂首饰的商贩,此人姓张,而立之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家上有五十岁老母,下有十岁的孩童,还有一位身体病弱的妻子。 此病来势汹汹又必死无疑,因此这段时日里,张家都萦绕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敲了敲木门的门扣,萧陵温声问道:“张夫人在吗?” 裴明站在一旁等候,目光注意到了门上的对联,那对联有些旧了,却依然能看出上面那工整的字迹,而对联的最下边还印了三个巴掌印,两大一小,看起来十分温馨。 不多时,门被打开了,白衣的妇人探出头来,她身形瘦削,目光中带着一丝死气,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 “我在,”妇人开口是虚弱的女声,“有什么事吗?” 见她这副不堪惊扰的模样,萧陵又将声音放柔了些:“我是萧府的二公子,奉我爹之命来为你们送些东西,顺便问问张郎是怎么染病的。”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天衣无缝的,也许暗桩查不出来是因为漏了什么蛛丝马迹,萧陵想自己试试。 妇人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她打开了门,捂着唇轻咳:“原来是二公子,请进吧。” 她开门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血气。 萧陵微微颔首:“那便打扰了。” 张家并不大,或许是因病的缘故,屋内紧闭着窗,点着几支蜡,烛火晃啊晃,像是随时要灭掉。 这阴暗的环境让两人都皱了皱眉。 “我家张郎在最里面的屋子,你们要问什么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只是、只是他……”妇人声音里带了些哭泣的腔调,“他如今的样子,怕脏了两位贵人的眼。” 得此病者开始是浑身剧痛,然后掉下一块块的皮肉,最后在这种痛苦中缓缓感受到自己生命的逝去。 这种滋味不亚于凌迟处死。 因此有很多人都是耐不住这种痛苦,直接让亲近的人把自己杀了,那样还死得干脆些。 萧陵已经想到了那个画面,他微微低头,想和裴明说要不你在外面,我自己去看看就成,谁知裴明却像是已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摇头道:“没事。” “烦请张夫人带路。”最终萧陵只能妥协。 最里面是个狭小的屋子,越往里走,那药味便越重,那一丝的血腥气也变得浓厚起来。 屋门被推开的一瞬,一个极其微小又痛苦的男声传来,“好痛啊……好痛……我不想死……云儿,云儿……” 床上躺着一个盖着薄被,微微蜷缩着的人,他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浑身颤抖着。 那妇人闻言却瞬间落下泪来,快步过去扑在床边,握住那缠满布条的手,小声啜泣:“我在……我在的,我陪着你的……” 男人不说话了,不知是痛的、还是已经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了。 屋内一时间没人说话。 片刻后,那男人突然问:“云儿……是有客人来吗……” 妇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她抬手擦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泪,不住点头:“是……是萧二公子来了,他,他来给我们送点吃的和药材。” “二公子啊……”男人声音很小,他不知是在说什么,“久别了……你是来问我怎么得病的么……” 萧陵本是来问的,见他说话都困难的样子,却突然不想问了,免得提起这家人的伤心事。 “……不,我只是来给你送点药。”萧陵改变了主意,没有问,叹道:“听说张夫人为了买药散尽家财,我便给你送来一些。” 这病没有药能治,他所说的是药物是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一种要价奇高的止痛草,这种草能将他们的痛苦减轻几分。 裴明眨眨眼,看向萧陵,心说你不是要问吗?怎么不问了? 这时男人突然剧烈呛咳起来:“二公子是个好人……只是我不中用了,该说的我也和大夫都说过了,你去、你可以去问大夫……” 妇人仍在掩面哭泣。 看着她的样子,裴明突然就懂了,反应过来的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人……是不想让自己的发病过程让妻子听到,免得徒增悲伤。 “好,我回头去问。”萧陵叹气。 “二公子是个好人啊……”男子却又重复道,“……不知你上次在我铺子里选的东西,妻子可还喜欢?” 裴明一怔。 “他很喜欢。”萧陵轻声说。 男人眼珠浑浊,喉咙里像是含着血,“喜欢就好啊……我打了一辈子首饰了……还没人讨厌过呢……” 他说到此处突然急促的呼吸起来,攥紧了妇人的手,“云儿……云儿……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知道吗……我……我不能……陪着……” 声音突然断了。 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啊——” 妇人凄厉的嚎哭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房屋。
第35章 马车吻 妇人的哭声惊动了外屋的小孩。 “娘……” 一个扎着小马尾辫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她穿着鹅黄的小衫,辫子上坠了两块小小的银饰,显然是在长辈的娇宠中长大的。 然而此时这小姑娘的脸上却满是彷徨无措。 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她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也大哭起来:“爹爹怎么了?” 妇人哭着抱住她,眼睛通红,不住的摇头:“没事……他……他没事的……他只是去别的地方了…” 裴明想起了那对对联,见状顿时心生不忍,他垂下眸,手指微微一动—— 无形中有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飞进了那男人的口中。 下一刻只见那男人忽然间躬身而起,剧烈的呛咳着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咳!” 萧陵敏锐的皱起眉,顿觉不对。 那男人竟活了过来。 在场之人除了裴明之外,都愣住了。 “爹?!” “相公——!”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坐起身来,抱住了妇人:“云儿——!!!!我、我没事了!” 不,不对——萧陵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方才一定是死了的。 那对夫妻和孩子却已经拥抱着痛哭流涕,在狂喜中失去了基本判断。 目光倏然移到裴明身上,萧陵深深皱起眉,攥起他的手,离开了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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