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睡了不认账吗……”顾不得他的愁思,裴明幽幽问。 “怎么可能!”萧陵震声,看向裴明,目光深邃:“你以后就是我萧陵的人,我为你生、也可为你死。” 他是鬼王的时候便很在乎道德情义,如今更不可能做出那种畜生之事。 裴明嗯了一声,心底却不知在想什么,嘴上只是说:“我再休息一会,你若要办事便去办吧。” 两人胡闹了一早上,萧陵素日里该办的事都未曾做完,他见裴明真的很累,便给他掖好被子,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离开了。 他走之后,裴明睁开双眸,并未睡着。盗独家必死 下一刻只见本应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白光大作,床榻前出现了一个穿着墨色斗笠的人。 “你后悔了?”那人开口是不阴不阳、雌雄莫辨的声音。 裴明青绿色的眼眸里带了些冷意,声音很凉:“没有。” 他这副样子既不像是天真无邪的小蛇妖,也没有在萧陵面前的那股慵懒放松感,反而像是紧绷着。 “别演着演着把自己演进去了。”那阴阳的声音说,“你鸣蛇一族的仇还等着你给他们报呢。” 鸣蛇一族的仇……裴明又想起了那天。 那一日母亲让自己逃,他便逃了出去,离开鲜山,来到了人间,可人间的法则不适合妖类生存,他的异瞳也遭受了无数人的驱赶。 本以为化为原型隐在山中会好一些,可没想到的是那些人见到了自己的蛇形反而更加恐怖,嚷嚷着他会带来旱灾,要将他除掉。 裴明本想直接用法力杀了他们,或者现出法相将这些人吞吃入腹,可天道有规,若是妖怪伤害了凡人,那便会降下天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只能被这些渺小的人类驱赶、欺辱。 直到面前这个人的出现…… 此人名为管玄,自称游离于天道之外、不受天规束缚的妖,可推算过去、也可预知未来。 他在妖族时听过这个人的名号,听说只要给管玄一缕妖力,便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毫无疑问的,裴明选择了问自己的灭族仇人。 管玄说,那人是鬼族最为强大的鬼,自己只要混入鬼族,便会知道该向谁报仇。 可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觉得萧陵实在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我知道要报。”裴明闭了闭眼,“但你的推算真的没有错吗?” 管玄:“我推算的结果从未出错过,那日你的妖力注入鬼引针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上面的答案。” 鬼引针。 那是一个木盒子似的小玩意,注入妖力后想着内心想要的答案,便会显现出结果。 妖力注入后,引针上出现的是一个萧字。 最为强大的王、姓萧。 还能有谁? 裴明久久未曾说话。 “你有想过你哥哥为什么会留在鬼界吗?”管玄却又说:“他也在等候时机对萧陵下手。” 那也不一定。裴明心想,他哥哥应该是和那个姓沈的有点什么,不然在那天那种要神魂俱灭的情况下,不可能还活着。 可那日藏在那群黑衣人里面的轻佻声音和沈纵情一模一样。 萧陵下来历劫时,沈纵情也特意为他护法,足以说明两个人的联系。 “你得到了这个时机,别轻易放弃。”管玄微微俯身,靠近他:“萧陵若历劫失败,他便会魂飞魄散,如此一来,你们族中的仇就报了。” 垂下眼眸盖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裴明没有说话。 ——这人为何要这么迫切的指引他? 管玄掌中却又出现一枚墨色的、如婴儿手掌大小的珠子,声音好像能蛊惑人心,怂恿道:“记住,在他经过天雷劫、将要成功的时候,拿出这枚墨珠,便能破掉他的护魂阵法,届时万千异鬼会将他分而食之……然后,他就彻底消失在世间了。” 裴明没有接那枚珠子。 管玄将珠子放在他枕畔,道:“错过了这一次时机,鬼王顺利继位,便更难报仇了。” 白光一闪,他离开了。 伸出手拿过了那枚冰冷的墨色珠子,裴明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天里萧陵的一举一动,像是要把这个人都重新拆解成一片片的来分析。 他觉得萧陵不会是那种人…… 可自己会装、会掩饰,难道鬼王就不会吗? ……如果可以问问哥哥就好了。裴明有些绝望,那样他就能知道哥哥是否如同管玄所说在等一个杀萧陵的时机。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第31章 玉串 两人这样平静的过了小半个月,萧陵一如既往的练兵巡城,只有每次回来的时候和从前不一样,以前的他是回来倒头就睡,现在的他却是每次都会带着城中各类的玩物吃食回来给裴明。 旁人见了都啧啧称奇,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更是调侃他是不是在房里养了个小情。 “没有,”萧陵冷冷的剜了发小一眼,“别乱说,小心传到我爹的耳朵里。” 句句说没有,却又勒令不许外传,发小白了他一眼,语气颇为欠揍:“行啊,那你买这些糕点什么的是给鬼的呗?” 萧陵摆了摆手,并未多说,“天快黑了,我懒得和你说,先回去了。” 他手里提着城里时兴的红豆糕,怀里还藏了个小木盒,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将军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你得空多看看你爹,别总想着你那小情。”身后的发小却又提醒道。 萧陵不知听没听到,自顾自地的回府了。 这些日子裴明都待在府中不曾出去,秋日里的天越来越冷,晚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刮一般。 萧陵院中有一棵梧桐树,秋风吹过时遍地都是枯黄的叶。 树下置了张榻。 榻上躺着一个一身青衣,长发披散的年轻男子,冷白的手垂在榻边,似乎已经在上面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萧陵走过去,剑眉皱起,语气里带着愠怒,“风这么大,万一又生病怎么办?” 裴明没有睡着,闻言伸出了一只手,声音带着睡觉时那种特有的腔调:“没有睡着,而且我身体没那么弱。” 上次做过以后感染风寒迷糊了两天的人是谁?萧陵内心有些无语。 “再说了,我睡在这里是为了你回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呀。”裴明又轻轻说。 只一句话便抹平了萧陵心中的愤怒。他叹了口气,将裴明打横抱起,抱进屋里。 “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裴明像个无骨人似的靠在他怀里,只是这动作让人总觉得他是在刻意模仿寻常夫妻的相处过程。 也确实是在模仿。只有他和萧陵的关系成立后,他才能有机会一直待到鬼王度雷劫的那一刻。 裴明不知道萧陵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但也许是因为那魅惑术法有后遗症的缘故,他一直都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和怀疑。 反而是至纯至善的温柔。 萧陵记得带这些小玩意回来哄他,也会很顺从的跟着他的指引走,就像那天他手把手教萧陵如何取悦自己一样——这个人都没有丝毫的反抗,只会偶尔在他受不了的时候展现出一点不愿停下的占有欲。 但欲望过后,该迁就自己的还是在迁就。 “红豆糕。”萧陵把他放下来,又拿出怀里的盒子,道:“还有一只手串。” 对吃的已经不感兴趣了,裴明抬眸,好奇道:“什么手串?” 盒子里是一条白玉手串,看上去质地十分清透,难得的是里面还带了一抹如山林般的青色。 “玉手串,不值钱的。”萧陵将那手串戴在裴明的手腕上,道:“我觉得这颜色与你很配……你看,喜欢吗?” 他像是小心翼翼讨好主人的犬。 裴明长期不晒阳光,皮肤是天生的冷白调,配上这种手串显得格外好看。 “喜欢。”他看着那串白玉,微微一笑:“这珠子的模样竟然和我的蛇身有些相像呢。” 鸣蛇一族喜欢金银,他们喜欢把金子或者银子烧化了烫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带在身上,有时发饰间也会配个银珠。 裴明以前在族中因为样貌的缘故,常被男蛇排挤,他们觉得他太过秀美、颜色清淡,没有男子气概。 同类的女孩子们却不觉得,她们拉着裴明在一起玩,有时会给他扎小辫子,然后发尾吊上小银坠,打扮的和小姑娘一模一样,还同那些男蛇们争辩,说青白色的蛇也很好看,纯黑色的太死板。 但其实各有各的美。 就像鸣蛇中有人喜欢金银,有人喜欢美玉,这根本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裴明两者都喜欢,所以萧陵送的这串珠子很和他的心意。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萧陵笑了笑,少年的面容上洋溢着欣喜:“在街上看到这串珠子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他想看到这珠子戴在裴明身上,想看到裴明忍受着难耐欲望的同时揽住自己的脖颈,然后让那冰凉的玉珠触在颈间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这不是梦境。 提醒自己正在对方最隐秘的地方一寸寸的深入。 提醒自己……真的很爱他。 所以他不能把这小妖锁住,不能为了确定这不是梦境而将他永远束缚在这里。 那是不对的。萧陵清醒又克制的想。 然而越是看着他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很欣喜,裴明就越是怀疑自己,心里坚持的想法也在动摇。 鸣蛇灭族之仇真的会是萧陵做的吗?可若不是,他为何要去西南鲜山之下?还在那里置办了一处宅子? ——为什么会这么巧? 他到底该相信谁? 原本他只是听了管玄的话,想着这人太强大了、又难以接近,所以才靠精湛的演技设计了那次的初遇,好混进鬼界去。 他本来以为如此拙劣的相遇是会被鬼王看出来的。 但恰恰相反的是,这鬼王不仅相信了他,还对他细心照顾。 若不是有所求,鬼王又怎么会对陌生的人这么好?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演技太精湛了? 裴明有些忧心,他演得好像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没有看出破绽,那鬼王也是被自己蒙蔽了吗? “怎么不说话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萧陵坐到他身边。 裴明心乱如麻,闻言随口胡诌:“没有……我只是在想,这城中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屋子里太闷了。” “有是有……”萧陵迟疑了一下:“不过你还是不出去的好。” “为什么?”裴明挑眉:“怕我这个男宠出去被你爹撞见吗?” “……说了多少次别这样叫自己了,”萧陵叹气,“你以后是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不能这样称呼。” “那叫什么?妻子吗?”裴明笑得眼睛眯了眯,“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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