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显示着沈渡的大名,余思年了然地偏头笑了一下。 消息内容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多谢”。 车子又行驶了约莫20分钟,终于到达了金盛娱乐的楼下。 夏木繁打开车门,原本已经冻得冰凉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热浪激得汗毛直立,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感觉整个人更冷了。 从另一侧下车的余思年见状,出于礼貌问道:“还好吗?” 夏木繁搓了搓暴露在外的两条手臂,又看了眼余思年笔挺的西装,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接到通知的公司高层一早就候在了公司门口,在看到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时,赶忙从门里迎了出来。 “小夏啊,你看这点小事还用劳烦余部长亲自过来。”说话的是金盛最大的股东,也是掌权人曹启达。 夏木繁没觉得曹总亲自接见有什么不妥,倒是因为他对余思年的称呼愣怔了一下。 毕竟是联邦法务部负责人,在沈渡口中居然被称为了律师。 也不赖余思年对他的态度有些轻视,毕竟因为这点小事劳烦了联邦法律界最权威的人,除了他夏木繁,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余思年没有动,只是偏头看了眼发呆的夏木繁。 夏木繁也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就被余思年抓了个正着。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轻笑了一下,然后自然地介绍道:“这位是金盛娱乐的董事长,曹启达。” 余思年客气道:“曹总,幸会。” 曹启达哪敢在余思年面前托大,哪怕这位法务部长看起来比他小了将近20岁。 “您客气,”他想在员工面前保持点威严,却也不得不对余思年弯下了腰,“里面请,里面请。” 公司里看似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忙碌着手头的工作,无暇顾及其他。 厚重的木门阖上前,夏木繁从越来越窄的缝隙里看到了无数双带着打量的眼睛。 这样的审视从他第一天进入公司就有了。 好奇的、探究的、不屑的、愤懑的,各种各样,哪怕他们都还不认识他。 夏木繁像是动了谁的奶酪,在他出事前所有人都在他脚下宛如蚂蚁一般啃食他的鞋底,哪怕在他看来毫无杀伤力,只是有点恶心。 出事之后,他也无法想象网络上谩骂他、爆料他的那些人里有多少出自金盛。 好像除了朱一楠,公司里也没有谁是真正的在维护他了。 曹启达办公室的隔音门刚一关上,所有人都探出了脑袋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他以前就是假清高,这不又找着靠山了。” “怎么还有脸回来?” “那个男人是谁?怎么感觉曹董还有点怕他?” “不是说李总一直想包养夏木繁吗?” 也不赖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夏木繁原本刚进公司的时候,高层对他的外形相当满意,哪怕他以前毫无经验,也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培养。 入职第一年,夏木繁参演了一档以智力比拼出圈的真人秀,因为出色的脑力和沉稳的台风,在当时引起了不少话题度,就此立住了“娱乐圈顶级脑”人设。 紧接着公司趁热打铁,买了好几首影视作品的音乐版权,让毫无表演经验的夏木繁在热播剧的片尾曲中露了嗓。 明面上,金盛娱乐是在力捧新人,用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公司里人气最高的男歌手。 但只有夏木繁和部分高层才知道,这些看似光鲜的背后,是一份不对等的阴阳合同。 即便是这样,夏木繁仍旧毫无怨言地完成着公司给他安排的工作,毕竟这是当初他自己同意的,作为预支园长妈妈30万星际币的手术费用和之后康复所需要的全部开销。 可这一切却在某次饭局过后突然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那次晚宴上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原本受宠的夏木繁一夜之间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儿”,已经谈好的工作说换人就换人,遇到非上不可的,就夹带公司其他艺人,分散夏木繁的镜头。 再迟钝的人都看出来公司的态度,那些曾经和夏木繁同期进公司的小艺人更是明里暗里的嘲讽他。 夏木繁觉得娱乐圈真的太复杂了,他还没来得及学会如何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现实就给他上了一节生动的实践课。 其实夏木繁还是最适合留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种着他热爱的植物。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的热爱不足以替他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也无法使孤儿院的孩子们获得更好的生活。 于是,即便怕被高层压榨,其他艺人排挤,夏木繁仍旧咬牙坚持着,想着熬过这五年合约期满就好了。 夏木繁的思绪随着余思年动作戛然而止,对方敲了敲身旁的椅子扶手,示意他坐下来。 夏木繁从进到曹启达办公室之前,也或许是更早一点的时候就有些精神恍惚,他觉得最近走神的频率越来越密了,不知是因为事情太多还是耳朵的原因。 余思年发现夏木繁一直在走神,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晃悠悠的,一想到刚才下车时他打的那个喷嚏,和无意识搓手臂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里面空调温度太低让人着凉了。 虽然还不知道沈渡和这个看起来只有20出头的漂亮男孩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能让沈渡这种不管面对多么重大事件,都始终保持心率平稳的人表现出急切的态度,余思年就觉得已经很不一般了。
第12章 解约 作为拥有联邦最高权限的外交部门,沈渡可以不必申请,自行调阅任何一段受联邦系统管控的监控视频。 他之前听秘书汇报时说过,夏木繁出事的那个地段,除了那条巷子是个监控的死角以外,其余各个地方都有非常清晰的监控探头。 “联邦治安条例里明确指出各路段不得有盲区,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监控?” 沈渡笔尖在纸上圈出范围,思考后继续问道:“除了黑市,还有什么地方是没被联邦监控系统覆盖到的?” “只有这里了外长,”秘书十分确定的说道,“刚才我与土地管理部门联系了一下,说是巷子背面的建筑是恒实建设的一处私宅,前一段时间因为铺设光缆,不小心挖断了监控设备的电线,导致那条巷子里的监控失灵了,不过第二天他们就派人修好了。” 恒实建设是亚特蓝星上一家颇具规模的地产公司,最近更是在双子星上建造了一批低价房,因着与亚特蓝星距离较近,价格又便宜,解决了不少购房困难户的住房问题。 这样一家有着悠久历史,又关心民生的企业会与夏木繁这样的小明星会有什么瓜葛。 沈渡不想因为自己对夏木繁莫名的好感而恶意揣度别人,可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夏木繁去的那天监控坏了,还被人拍到了视频。 沈渡摆摆手让秘书先回去工作,他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需要等夏木繁回来时再跟他佐证。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敏感了,夏木繁总觉得余思年对他有一种敌意,总是若有似无地打量。尽管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余思年的业务能力是非常强的。 等所有人都入座之后,余思年直接切入主题,将光脑上的资料直接投屏到一面墙上。 余思年他不像沈渡,对于传统的纸质卷宗有种固执的迷恋,他更习惯于使用光脑。 “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在座的各位都了解了,”余思年嘴角含笑朝夏木繁点了点头,继续道:“就贵司提出因我当事人夏木繁先生形象问题造成公司损失,而单方面解约的问题,我想我有必要以我当事人的立场了解清楚一些问题。” 余思年从始至终都十分从容地靠在椅背上,翘起的二郎腿昭示着他此刻非常的自在。 反观金盛娱乐一众人,除了曹启达还能假装淡定地频频点头,其余人都眼神微垂,生怕与余思年对上目光。 “联邦演艺联合会颁布的《艺人聘用合同规范》中明确规定,演员片酬等一切劳务收入,不得高于总成本的40%,其中主要演员不超过演员总片酬70%,其他演员不低于演员总片酬的30%。” 余思年将夏木繁去年的个人财务收支明细和完税记录投影出来,税款记录为60万星际币,就目前联邦税法中规定的,按劳务报酬所得缴纳税款,艺人所缴纳的税率为20%-30%。 按照这个金额,可以推算出夏木繁上一年的实际收入应该是200-300万星际币。但实际上,夏木繁上一年的总收入只有50几万。 也就是说,夏木繁约莫有3/4以上的收入不翼而飞了。 “可能,可能是剧方那边片酬有问题。”曹启达并不知道夏木繁在公司里的境况,毕竟他只负责掌控公司股票和投资,其余小事都有其他副总负责。 “这几张是我当事人签订的拍摄合约,里面很清楚的注明了片酬。”余思年将两张图片同时比对,“但到账后可以看到,原本定下来是40万的片酬,实际入账只有4万。” 曹启达也有些懵,他看了眼坐在最外侧的财务部主管,厉声道:“严明,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人先是一激灵,然后回过神来辩解道:“这不该我的是啊曹董,小夏当初入职时签的就是20%收入比例啊,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40万变4万是你说的20%?”余思年坐姿未变,眼角余光扫过说话的人,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情绪,但就是让人脊背发凉。 余思年也不多废话,他收起伪装出来的和善,将原本在车上看过的资料摔到桌子上。纸张四散,如雪片一般飘落到各处,没有人敢去看上面的文字。 夏木繁俯身捡起一张飘落到脚边的文件,好巧不巧是一张网友diss他的截图。 即便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实时,夏木繁的心脏仍旧被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疼得他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正在气头上的余思年站得笔直巡视着缩着头像是鹌鹑一样的几个人,忽然发觉原本还乖巧坐在一旁的夏木繁突然蔫头耷脑起来,一头柔软的黑发像是没了生机,软趴趴的耷拉在颊边。 “看这些干嘛,”余思年无奈地抽走夏木繁手里的纸张,“这些ID查到之后我会挨个起诉。” 夏木繁闻言一愣,旋即抬起头望向余思年,一双水润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在思考那句话的真实性。 余思年突然明白了沈渡为什么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了。 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是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心思,干净、纯粹,还带着一丝渴望,丝毫没有因为网上的谩骂和公司的苛待而变得幽怨。 余思年不想去阴谋论,因为他觉得夏木繁的演技不足以让他在一瞬间表现出那么多情绪,决定暂时相信他是无辜的。 被夏木繁盯的有些慌乱,余思年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可又一想到他和沈渡的关系,只得错开眼神轻咳一声,掩饰他一瞬间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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