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和梁三烨关系极差,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吵过架,但他倒是没听梁三烨提起过,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一个工作狂一个人精臭脾气,能一起共事才有鬼。 许知奚叹口气,正要低头喝水,就听公寓内响起一阵警报声,惊得他险些没拿稳杯子。 “警告,公寓围栏遭人为破坏,是否开启电网?” 没等警报念完这句话,“啪”一声响,什么东西从外被丢进来,直直砸在了玻璃上。 许知奚先前还以为是有媒体想闯进来,此时却沉下脸来,那群记者可不会这样狼狈愚蠢地砸石子。 他起身准备外出查看,楚彻的通讯器又紧跟着叮铃作响。 屋子里热闹得像菜市场,楚彻在这片混乱里镇定自若地接起电话,听到了对面扬声威胁:“楚探长,请您立刻将门打开,我需要亲眼确保许医生的人身安全。” 梁三烨的嗓门大得过分,许知奚压根不需要费心听电话内容,他已经透过门窗听见了被拦在围栏外的那道声音。 楚彻掀起眼皮来看他。 许知奚挠挠头:“我忘记打电话给他解释了。” 梁三烨熬了一个通宵,顶着乌青的黑眼圈站在门外,他眼尾扫过停在马路对面的几辆车,外表瞧起来平平无奇,那车牌号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以前办案时多多少少打过交道,寄生市最大的几家媒体都聚在这里了。 他略有些烦躁,浓眉微皱,无数道打量的目光让人芒刺在背,他健硕的手臂力气极大,快要把门拍出个洞。 面前大门忽地弹开,险些撞上他的鼻子,一只白猫蹲坐在门后,像是等他已久。 梁三烨愣了愣,快步走进去,手还按在后腰的配枪上,目光凛然。 身为许知奚的朋友,他自然知道许多与楚彻相关的秘密。 比如楚彻是养在许鹰鸣身边二十年的养子——这事情藏得极其隐秘,只怕市联大楼里都没几个人知晓。 许鹰鸣尸骨未寒,兄弟阋墙,养子将长子囚禁于家中,这种事换成谁都会觉得其中大有门道。 更何况梁三烨向来不喜这位楚探长。 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总是带着暗刺,听着就不舒服,梁三烨不信这种人能对自己的“弟弟”有几分真心。 他走到门边,门未关严,这是在示意他进屋说话,想来谁也不愿意叫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记者们找到任何新闻话题。 梁三烨做好了心理准备,口袋里的手铐、小刀塞得鼓鼓囊囊,无论许知奚是被绑了还是被刀架脖子了,他都有一套完美的应对方案。 梁三烨推开了门,迎面就见许知奚盘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着许知奚,在他涂了药膏的手臂上定了几秒,倏地看向立在餐桌之后的楚彻。 楚彻穿着一身居家常服,换下制服后不再如含着锋芒的刀一般冰冷,面上也不如工作时那样淡漠,瞧着竟然平添几分温和。 “我没事,不用担心。”许知奚见他活像一只炸起毛的大狗,率先开口安慰道,“这几天风波不平,许鹰鸣的死牵扯到太多问题,过段时间我再露面。” 梁三烨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心下忌惮着楚彻,走近几步,紧皱的眉头仍没有松开:“跟我走。” “去哪里?”许知奚却坐着不动。 梁三烨感觉到了他的态度,强硬道:“警署基地,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苍蝇都飞不进去。” “安全?” 梁三烨闻声侧头,楚彻正不紧不慢地把水倒入装了冲剂的杯子中,升腾雾气里,他的声音稳而清晰:“他昨日六点三十分在警署大门前被劫走,六点四十五分定位消失,九点十五分从长道关隘离开寄生市,途径四道关卡,非但没检测出车上的屏蔽仪和大量武器,警署上下也无一人通报此事。” 他说完才抬起头看过来,语气里无多余情绪,像是在陈述某件陈年旧案,甚至称得上平心静气:“你现在还认为警署是安全的吗?” 梁三烨立刻转头看许知奚。 许知奚却懒懒靠在沙发垫上,摆明是不想参与讨论的样子,像是默认了楚彻的说辞。 从决定来这里开始,梁三烨就没想过楚彻会和他讲道理的可能性,预设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武力冲突,此时突如其来的促膝长谈,叫他一时难以接招。 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被挪动几分,逼得他冷静下来,他听得懂楚彻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我不否认你的猜测。”他用手背抹掉鼻尖的汗珠,“但楚探长,昨天是我值班,零点后是你那个疯……副手接手,市联大楼白天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们全在信息库里盯着,出了事不会不知道,你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他?” 楚彻像是不想继续解释下去,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水杯中的营养液。 答也不答,动作里却是表明了对进一步交流的拒绝,梁三烨最厌恶他这副不经意流露出的傲慢,他抿抿唇,对许知奚道:“我家,我家也足够安全。” 许知奚翻个身从沙发左侧翻到右侧,躲在被沙发背遮住的阴影中,慢悠悠道:“不用,我就在这里。” “你……”梁三烨隐隐升起怒意,压低声音,“他是不是威胁你?” “真没有,在这里挺好的。”许知奚笑了笑,微偏过头,在楚彻看不见的角度,仍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却是用极低的声音道,“帮我查个源谷的警察,叫白河。”
第5章 飞吻 梁三烨立刻便反应过来,幅度轻微地点头,示意明白。 他本想借此机会多问几句,却感受到楚彻已经将注意力落在了他身上。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如坐针毡之感,楚彻分明是在垂头喝水,周身气场收敛,却给人一种正在被他窥探的感觉,叫人头皮发麻。 梁三烨硬着头皮,立在原地动也不动,问了最后一遍:“你要留在这里?” 许知奚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为什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许知奚歪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梁三烨不知怎的福至心灵,联想到许知奚叫他秘密搜查的资料信息,断定他留在楚彻身边定然有自己的道理。 他沉默片刻,高大的身形有些僵硬,最终泄了气似的:“我知道了。” 许知奚看他惨兮兮的,没忍心:“你一晚上没睡呢?今天回去休息休息吧。” 梁三烨没有说话。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警署塌了都跟你没关系,走吧。”许知奚揽着他的肩膀向门口走去,梁三烨个子比他高,他只好斜着身子,“咱俩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发消息给我呗。” 他把紧绷着脸的梁三烨送出门,自己隐在门后对他挥挥手:“走吧。” 他瞧出来在梁三烨临走时的欲言又止,像是现在才想起来得和他细聊绑架的事,无奈眼下的情形实在不适合讲这些敏感的事情,只得作罢。 目送他离开,许知奚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只剩下几分带着玩味的冷意,他顺势将停在对面的车子逐个看去,有些驾驶座上坐着人,有些是空车,无一例外都目的明确地蹲守着这栋别墅,环得密不透风。 许鹰鸣死的第二天,整个城市都像沸腾前的水,小气泡接连不断地冒头,咕嘟咕嘟滚烟蓄力。 楚彻强硬地把一切剥离在这栋公寓外,将本该处于漩涡中心的许知奚困在保护层里。 只有楚彻在公寓内时,记者们才不敢拥在门边等他。楚彻毕竟背着嫌疑人的黑名,荣登警署黑名单,和他碰上算惹祸上身,谁也不想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许知奚仰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云,瞧起来是风雨欲来的势头,昨夜的雨下得不彻底,天空没下利索,地面也没刷干净。 一个小时后,楚彻还是没能避免驱车上班的命运,唐知措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局里下了最后通牒,他再不回来就要开警车去逮他了。 到时候得拷着手从公寓里拎到大街上再塞进警车里,只怕那样今日下午全市光屏和新闻头版都得是这一幕。 许知奚不想看到这么惨烈的事情发生,忙不迭把他赶出了门,叫他立马回警署报道。 于是近十年来最恶劣的犯罪案件——市长枪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自己开车去了警署。 待到人出门,许知奚才正式打量起这座公寓。 户型是统一的复式四室两厅,楚彻的装修风格极为简单,几乎没有过多的修饰,他打眼扫过,只有玄关处的楼梯能找到几个死角。 他端着楚彻走之前冲泡好的营养液,慢慢地顺着楼梯向上,每步都似在丈量分寸,走到楼梯平台处,他侧过身,望向房梁与屋顶的夹角处。 一个小小的监视器藏在阴影里。 许知奚继续向上走,在二楼的大厅停住了脚步。 左侧两个房间紧锁着大门,一间是楚彻的卧室,一间是他的书房。 两个房间之间摆着一盆营养绿植,泡着营养液的假土壤潮湿、电子绿叶舒展,许知奚站在绿植前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把叶子拔了下来。 那叶子被连根拔起,根部的土里面裹着两把钥匙。 许知奚沉默了一下,连忙把叶子塞回去。 他心里一片令人无语的惊涛骇浪,楚彻这个家明显有被搜查的痕迹,应该是在他跑去源谷找他后,警署里派人来捉过他,只不过进了家门发现没人,他们也没有守株待兔。 楚彻的摄像头装得如此明晃晃也就罢了,怎么连钥匙这样隐秘的东西也藏都不藏? 他喝了口热水冷静一下,把泥土里的两枚钥匙拿出来,抖干净上面的土,装进口袋里。 转而踱着步子走近书房,一路上又发现了一枚锁在玩具熊眼睛里的针孔摄像头。 他装作看不见,用钥匙打开书房门,泰然自若地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黑檀木桌立在窗子下,被几面书架包围中央,他扬手推开木桌的暗层,露出一张显示屏。 显示屏上纵横交错铺满的是寄生市遥感地图,他两指放大,见到公寓四周零散地落着几个红色的标记点。 看来这附近除了媒体外,还有不少警署的人在盯着。 桃汁从门缝里挤进来,窜到桌子上。 许知奚抬手抱起它:“去闻闻你爹在这间屋子里留了什么好东西。” 桃汁甩甩尾巴,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亮,旋即顺着书架攀上去,踩着最顶部的一团杂物。 许知奚将窗帘扯开一条缝,借着光反射瞥见杂物底部压着一枚细小的摄像头。 他说:“帮我挡一会儿。” 桃汁听话地蹲在了摄像头前。 许知奚毫不心虚地拿起桌子上的档案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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