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枭方才心情还烦躁,见到明州瞬间就平静了。 他同上次一样,只是在这看了明州一会儿,赶在明州醒来前离开。 宗枭隔日便会来,几次后,鲛人族的防备心也没这么重了,渐渐习惯了宗枭偷摸着来探望。 而且常郗也同族长云啸关起门来谈了一次话,出来后,云啸便告诉羲泽还有云笠他们。 “不用管宗枭,他不会做什么。” 不再跟着宗枭一起去明州的住处了。 宗枭有时隔日来,有时三日来一次,来的时辰也不一定,有时白天,有时半夜。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明州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直到这天,明州习惯性午后躺在躺椅上睡着,今天忘了拿薄毯,睡着后才觉得有些冷,但他太困倦了,后来又不冷了。 等傍晚醒来时,身上已经盖着了平日里盖的薄毯。 明州迷迷糊糊盯着毯子,喃喃道:“我带出来了?”
第76章 梦魇 回鲛人族后,明州每日的生活都很固定且平静。 除了嗜睡,胃口也比之前好很多。 清晨一般都是送饭的小鲛人叫醒自己,送东西的是景汀,不同在鬼族时见到的那般胆小爱哭,但性子依旧腼腆,说话很小声,不见当初的瘦骨伶仃,风一吹都要倒般。 他如今脸色红润,人也胖了一圈,虽说腼腆话依旧不多,但会时不时对着明州展露笑颜。 他为明州送一日三餐,听闻是他自告奋勇的。 有时是他自己,但大多数时候,羲泽会陪同他一起。 明州问起,才知当初自己被宗枭带走后,云笈竟同帝君烛青大吵一架,最后险些动手。 云笈最后带着羲泽跟景汀,一同回了鲛人族。 “险些动手?!”明州鱼都傻了,手上的筷子都没拿稳。 “是啊。”羲泽托着下巴,坐在明州正对面的凳子上,看着他吃饭,神色有些拽。 “为、为什么?”明州下意识问道,后又连忙闭嘴,觉得自己问太多了,怎能去探听长老的私事。 结果羲泽瞬间来了精神,就差拿着大喇叭了。 他颇为得意,像在外面打架赢了的家猫,威风凛凛,“因为我爹疼我啊。” 血脉相连,云笈是他亲爹,羲泽又是个孩子,他喜欢亲近云笈,也很心疼云笈。 自打他刚有记忆,烛青便将他送去修炼,本该是玩耍的年岁,硬生生被逼迫着修炼跟读书。 烛青请了很多师傅,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一个赛一个的迂腐,烛青又严厉,羲泽小时候还会想要亲近他,可挨了烛青好几次罚,便再也不敢。 他最喜欢云笈,可偏偏见不到云笈,那般小的年岁,同亲爹分开,只有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 难得回去探望云笈,却也总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 云笈那段日子的精神很差,连羲泽这个小孩儿都能感受到,每次看云笈强打着精神同自己说话时,羲泽都特别想哭。 有一两次没控制住,真哭了鼻子,将云笈吓坏了,忙不迭问羲泽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修行太苦? 羲泽太小了,更是不知道云笈跟烛青那微妙的相处方式。 他号啕大哭,说自己不想这么快离开。 云笈心疼不已,当日来接自己的仙娥被云笈拦在外面,过了几个时辰后,烛青亲自来了。 羲泽当时吃饱喝足,还有云笈给他讲故事,迷迷糊糊便躺着睡着了。 向来温柔的云笈,在烛青来后同他吵了一架。 他们争执的声音并不大,但羲泽本就没睡太深沉,自然就被吵醒了,他没出声,反倒自己爬起来想去找云笈。 结果目睹了父君跟爹爹争吵的画面,他第一次见云笈气得面红耳赤,第一次见他也会用这般凶的语调说话。 后来,羲泽在第二日还是被带走了,甚至那次过了快一年,才见到云笈。 不是没有抗争过,但小小年岁的他,几岁孩童那般高,被烛青严肃罚过后,又冷漠警告,“这是你逃避修行,应有的惩罚。” 烛青是龙,是上华天的主人,是帝君,气质矜贵,是天生的霸主。 羲泽向来怕他,但还是回道:“我要见我爹。” 烛青寒声道:“这一年你都好好待在这。” 那一整年过得格外难熬,羲泽想过不少法子,却也没能逃回去。 他太弱小了,因为抗拒修行,手掌被藤条抽肿,看着他修行的师傅严厉道:“你是小太子又如何?修行低下,又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废物,甚至还不如一个妖魔......” 那一年没回过上华天,没见过云笈。 再见时,云笈好像更加憔悴了,羲泽问他,“爹你是不是生病了?” 云笈摇头说没有,他浅笑着说:“你好像长高了些。” 羲泽问他,“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开心?我没见你出去过,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云笈又摇了摇头,只是说了句,“我的羲泽,真的好乖。” 自此后,羲泽同烛青生了嫌隙,从不与他亲近跟多言,永远摆着一张冷酷的脸,叫一声“父君”没学着其他人叫他一声“帝君”已是很给烛青面子了。 后来越长越大,也渐渐查清楚了一些几千年前的往事,知道烛青甚至在自己的出生上做文章,威胁过云笈,知道鲛人最看重的尾巴,可云笈的尾巴上遍布许多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的伤疤,皆是因为烛青。 可云笈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几千年都未曾回过鲛人族。 这同俘虏,同傀儡,同人质,究竟有何区别?! 羲泽更加坚定地站在云笈这边,越发厌烦烛青这欺压云笈的恶人。 鬼族之行,羲泽只是在书上翻阅到那玉露清莲霜能祛疤,这才只身闯入鬼族,结果遇见被卖的景汀。 羲泽不愿多事,可想着自己身上也有鲛人族的血脉,想着若是自己爹在,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救了景汀,后来误打误撞见到了明州,便想着自己爹因为明州没少叹气,便也想连同明州一起救。 结果太高估自己了,以为修为被不少仙族夸赞过,便真学有所成,结果若不是云笈匆匆赶来,恰到好处救下自己,羲泽早就被宗枭宰了。 “如今说来,也像做梦般。”羲泽兴奋地告诉明州,“我从未在除爹住的殿宇外,见过他。” “他竟为了我!为了我!!”羲泽拍着胸脯,骄傲自豪道:“我爹不放心我,出了寝殿,还出了上华天。” 明州见他这般激动,连忙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别这样,待会儿咬到舌头要疼的。 羲泽没喝水,而是更加声情并茂又带着些得意同明州说:“父君当场要罚我,斥责我这般大了还不懂事,竟会瞎闯祸。” “我爹当然护着我。” 明州觉得他身后应该有条尾巴在半空中晃着才算正常。 羲泽说:“我父君简直奇怪,其实他对我爹很好,大多数时候都顺着,我爹护着我,他便没继续说责罚一事,但我爹提出要送景汀回鲛族时,他便开始生气了。” 羲泽示意景汀,“我说得对不对?” 景汀点了点头,他说话声音有些小,“云笈长老让我们等了会儿,他同帝君在远处不知说了什么,我们见云笈长老竟拿起了他的长刀指着帝君......” 他越说越小声,还时不时看一眼羲泽,生怕自己说错话后,惹得羲泽不高兴,怕他一不高兴便不跟自己玩了。 谁料羲泽听后,哐哐拍了两下桌子,都快蹦起来了。 “明州哥哥,你说我爹帅不帅?你就说,我爹是不是好帅啊!!” 明州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回道:“帅。” “反正我爹就带着我跟景汀一同回了鲛人族,走的时候,我父君站在原地神情错愕,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险些给我看乐了。” 明州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也笑了笑,“我没想到你竟这般讨厌帝君。” “他对我爹不好啊。”羲泽道:“总觉得自己是帝君,是这九州的掌舵者,总是端着一副架子,对我爹也不够温柔不够好,我自然讨厌他。” 羲泽精力充沛,又对着明州继续道:“回来鲛人族后,修行的时间大幅缩短,云啸族长夸我天资聪颖,说我如今的修为,怕是在仙族中都是翘楚。” “你可知,我父君从未夸过我,在他眼中,我做再好都不够,他总是觉得我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明州见羲泽又似乎不太开心,正欲出声安慰几句,但腼腆少语的景汀竟比自己还要快,像是急忙为羲泽辩解般,“才没有的!” 他声音都拔高了些,“云笠长老同羲泽哥哥切磋过好几次,每次教导我们时,都说羲泽哥哥很厉害,说他没比我们大多少,叫我们要向他这般潜心修炼。” 羲泽果真脸色好看许多,明州觉得他的脸颊甚至有点红,嘀嘀咕咕道:“你瞎说什么呢?他才不会夸我,他讨厌死我了。” “真的。” “我不信,除非你再说几遍给我听。” “我......” 明州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见羲泽故意逗景汀说话,忍不住笑了笑,腹中的小鱼崽踢了踢明州的肚子,好像方才也听得开心般。 不知是不是白天听了羲泽说起云笈长老跟帝君烛青的种种,晚上做梦时,竟梦见了宗枭。 是了,哪怕回到了鲛族,明州还是时不时会梦见在魔族发生过的事。 那些痛苦,那些折磨...... 明州陷入梦魇般,他在梦中哭出声,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梦到宗枭比帝君烛青更加无情,几次三番想要杀掉小鱼崽的事。 宗枭这晚正巧趁着明州睡下偷偷跑来,本想看一看明州便走,谁知却发现明州在哭。 他没控制住,进了明州的屋子。 本来担心他是不是身子不适才哭,结果魇住的明州,突然就醒了,还抓住了宗枭的胳膊。 宗枭吓得一激灵,动也不敢动,在昏暗不清中,明州看着他,竟恐惧地后退,“不要伤害我们……” 宗枭才知道,明州根本就没醒。
第77章 爱不自知 宗枭吓得一激灵,动也不敢动,在昏暗不清中,明州看着他,竟恐惧地后退,“不要伤害我们……” 宗枭才知道,明州根本就没醒。 他陷入了梦魇,抓着自己,脸上布满泪水,呜咽声跟啜泣声从喉咙深处不断传来,抑制不住般。 宗枭近日来时,也曾听过常郗说起明州的情况。 “他在这待的可好了。” 常郗信誓旦旦,“我可算明白,为何这小鱼一直吵着闹着要回来了,鲛人族简直把他当个行走着的宝贝。” “吃穿用度这些身外之物抛开不谈,就那上华天的小太子,都能每日出现在他跟前,像被族长跟长老专门来安抚明州般,说话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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