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老实地点点头,甚至都带了一点哭腔,“很难受,我不喜欢这里。” 他很害怕,鬼市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就拿这客房来说,昏暗诡谲,透着阴气,不论是红色的柜门,还是梳妆用的铜镜,都让明州觉得恐惧。 这种由内而外,见缝插针地害怕,跟宗枭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明州都顾不上自己跟宗枭之间的恩怨。 甚至出于本能地依赖他。 明州竟破天荒地拉过宗枭的手,眼神可怜,细声细气地说:“小鱼崽也不喜欢,从方才就一直在闹我。” 他难得如此依恋宗枭,声音娇娇的,宗枭的心弦被狠狠一撩。 他走上前,微微弯腰,另外一只手搭在明州瘦弱的肩膀上,他感受到明州微弱发抖的身子,倒是也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掌心凝了灵力,温温热热传到明州身体里,流过枯竭的灵脉,滋养缓解腹部的钝痛。 宗枭轻声说:“你这小鱼,还未出生便如此多事,出来后有你好受的。” 连宗枭自己都没注意,往日里,他总是称呼明州腹中的胎儿为“小杂种”“小魔物” 他之前从未表现过期待跟喜悦期盼之情,反倒三番四次想要明州放弃腹中的胎儿。 他这次的称呼,看似不经意,宗枭自己都没注意。 但明州发现了,他微微一愣,心中的复杂之情难以表达。 小鱼崽也是个阴晴难定的性子,放在明州肚子里,像在发脾气般,小腹各种不适与疼痛,现下得了宗枭的灵力,感受到宗枭那炽热宽厚的掌心,又老老实实睡觉了。 明州垂着脑袋,看着贴在自己腹部上的手。 小麦般的肤色,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匀称,但细看会发现上面有许多细小的,陈年老月的疤痕。 宗枭其实长得很好看,若是不常摆着一张冷脸,换下他总身着的黑色玄青云纹的衣裳,穿成素色清淡为主的,那便是丰神俊朗的贵公子。 如果单从长相来说,宗枭根本不像是魔。 明州看得出神,竟方才还不安惶恐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去睡会儿吧。”宗枭收回掌心,直起身道。 明州“啊”了一声,有些没听明白。 宗枭倒是挺有耐心,同他道:“往日里要睡上七八个时辰才嫌够,今日逛了这么久,不累吗?” “可是楼下......” 宗枭解释道:“同鬼王说一声便好,更何况这鬼市稀奇古怪的有趣东西多了,方才听鬼王说起,有一场奴隶买卖会,等你睡醒,带你去瞧瞧。” 明州听见奴隶二字,便心头一咯噔,宗枭见他脸色微变,觉出了自己说的话让这小鱼误会了。 他又假装不经意地补了一句,“此番在鬼界,要耽搁上一段时日,赤屠没跟来,我若是不在,找个能护着你伺候你的。” 明州这才放下心,也没同宗枭顶嘴多语。 他方才心惊胆战,早已体力不支,困倦袭来哈欠都打了好几个了。 床上的被褥枕头倒是干干净净,否则那客栈老板也不敢领着宗枭他们上来。 但明州还是不喜,他“不着痕迹”的将宗枭方才披盖在他身上的披风垫在了床上。 那披风很大,铺了半张床。 宗枭将他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心情不错,也没戳穿跟逼问明州这番举动是何意。 宗枭见他脱了鞋侧躺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宗枭。 宗枭本想下楼告知鬼王,要在这多耽搁些时辰,结果他才刚一个转身,本来还躺着的明州,“嗖”的一下坐起来,对着宗枭说:“你要去哪儿?” 宗枭回头看他,并未说话,只是有些疑惑。 只见明州手指无意识捏住披风,望着宗枭,脸上神色纠结,却还是开口道:“你......你不陪着我吗?” “你在害怕?”宗枭直戳了当的问。 明州心里很是复杂,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古怪,平日里,躲宗枭都来不及,此时却是翻天覆地,还开口让他留下陪自己。 明州在心底叹气,自暴自弃地想,明州啊明州,你可真是一条善变的鱼。 宗枭挑了挑眉,心中门清,这小鱼就是被鬼界的种种给吓到了,他如今有孕,本就情绪敏感多疑。 宗枭知道,他全知道,但他偏偏故作惊讶道:“不是不让我碰,说恨我,恶心我吗?怎得今日这般乖?又肯主动给我摸肚子,又肯让我抱,还说要我留下陪你。” 宗枭说到后面,嘴角也扬了起来。 明州看在眼里,只差把“你好生讨厌”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明州,你知不知道,这般邀请我,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宗枭还嫌不够,说话也没个把门。 明州听得脸红,双手捂住自己小腹,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磕磕巴巴道:“那......那你还是走吧,小鱼崽睡着了。” 说出这般勾人的话,不是欠操是什么? 宗枭听得欲起,又知这小鱼只管撩拨,不管灭火,待会儿自己性起硬来,他又要可怜兮兮,哭哭啼啼抱着自己肚子喊疼。 罢了,再说下去,也不过是画中肉,难果腹。 宗枭不再逗他,而是说了句:“睡你的,我下楼给你拿点水喝,这么久了,不渴吗?” 这话的意思,便是很快就会上来。 只是独自待上一会儿,明州还是有胆子接受的。 宗枭下楼时,目光落在明州皓白如雪的手腕上,左右两只手都带着自己给的红玉镯。 宗枭心中咂舌,这条蠢鱼,究竟知不知道,这手镯是何意何效。 这小鱼究竟在怕什么?别说这鬼界中的鬼怪精灵,就是往天上说,那帝君烛青来了,那镯子也能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宗枭取的是自己的心头血,又注入自身的灵力修为,用了几千年前偶然找到的上古秘宝,学到的这么法咒。 宗枭还不仅是给了他一只,那日险些弄掉他腹中的小鱼崽时,之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竟回过神时,那镯子已经做好,并送给明州了。 而这条蠢鱼,全然不懂这是何等分量,两只保命的镯子带着还不高兴,之前还总琢磨着,想把这镯子给弄碎,取下来不想要。 宗枭下楼,同鬼王表明自己的意思。 鬼王倒是无所谓,反倒还趁此揶揄宗枭,“魔尊殿下方才不是说不在乎吗?我瞧着可不像你说的。” “这小鲛人生得可爱漂亮,性子也温和,你既将他肚子都搞大了,何不好好待他,凡间不是还流传着一句话,叫妻子孩子热炕头吗?” 宗枭听完他的话,面无表情看向眼前不过三四十岁凡人外貌的鬼王,冷冰冰回了一句,“从前也不知,鬼王竟是如此多语的性子。” 鬼王同鲛人族之间的关系的人也不少,宗枭尤其介意他夸赞明州的那几句,本来都上楼了,却停在半路,转过头,也不知避讳,当着一屋子的鬼族之人,呛声道:“鬼王一把岁数了,还是活好当下,别失了自己的鲛人,便把主意打在别的鲛人身上。”
第45章 炼狱 宗枭的话,句句直戳鬼王的痛处,连带鬼王忠心耿耿的部下,都已抽出武器,眼瞧着乱战一触即发。 鬼王脸色微沉,反问宗枭,“你就不怕惹怒了我?临阵倒戈吗?” 宗枭一点也不在意,轻蔑一笑,一句话将鬼王堵了回去,“有没有鬼界想相助都一样,倒是鬼王说什么帮助仙界......” “几千年过去了,我也没瞧见你归顺他们。” 距离鬼王最近的心腹大吼道:“放肆!这里是鬼界,你当这是你们魔界,竟这般同我们大王说话!!” 宗枭面上毫无波澜,鬼王却伸手,阻止欲要上前同宗枭一斗的心腹。 他淡然开口,“罢了。” 鬼王看向宗枭,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宗枭,方才的话我只当忘了,全然是看在楼上的小鲛人面子上,你若是执意再提,我倒也不嫌同你一战。” “你若是不怕楼上的小鲛人等太久。” 宗枭这次没有继续阴阳怪气,转身上楼。 明州果真不安,宗枭本想让他休息睡会儿,结果推门便瞧见明州睁着一双大眼睛,无比紧张。 宗枭将他所有的神色都望在眼里,明州紧绷着的身体,确实在宗枭进来后,瞬间松懈了下来。 小鱼无声地依赖,让宗枭心情颇为不错。 他甚至亲自给明州倒了杯水递过去,明州就坐在宗枭垫在床上的披风里,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口,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好喝?”宗枭问他。 明州点点头。 宗枭又问:“是不是不如在魔界喝的?” 明州又点了点头,两次都没有犹豫。 他不过是将心中所想实话实说罢了,而宗枭却突然对着他笑了笑。 明州:“......!!!” 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呢?就如同在南海水中游玩时,突然被一跃而起的鲸鱼砸了一下,就如同方才自己独留在屋里,满脑海想的都是,天花板上,或者床底下会不会有一只躲在暗处的鬼,那种慌乱惊恐感。 明州心里被他这一笑给弄得发毛,他颤颤巍巍开口,“你......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你笑得这般恐怖?” 宗枭瞬间又变回了平日里阴沉森寒的脸,不对,应该说,比平日里还要黑上几分。 明州却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宗枭。 可就是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宗枭了,他竟然一把将自己没喝完的杯子抢过去,水弄洒在手上也不在乎,冷冰冰对着明州道:“不好喝,那就别喝了。” 喜怒无常的大魔头。 明州小声嘀咕,“不喝就不喝,我一点也不喜欢喝。” 他气鼓鼓躺下,还背对着宗枭,不想看他。 宗枭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总之明州知道,他一直守在屋子里没离开。 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明州醒来后,宗枭也还在。 他睡饱后,精神不错,坐起身仔仔细细感受了一下腹中,也没有什么不适感,他轻轻碰了碰肚子,以示表扬还挺乖巧的小鱼崽。 起身以后,宗枭让人送了点吃的东西,坐在明州旁边的凳子上,也不催促,一边看着他吃,一边开口道:“待会儿吃完带你出去逛逛。” 明州不懂宗枭这句话的意思,应了一声,心中在想,怎说得这般客气,好似平日里一切不是听你的般。 鬼界的东西,真不怎么好吃,他吃了一点对付了一下,便放下说:“不想吃了。” 宗枭也没勉强他,鬼王在下面已经等候多时,他没有派人催促过宗枭,只是极有耐心,坐着喝茶。 他望着楼梯的方向,想起宗枭方才带着明州下车时,带着人上楼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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