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太过恐惧了,甚至出现了幻觉跟臆想,总觉得身在魔界便不安全,哪怕无人害他,亦不能心安。 他好像听不见常郗说的话,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黯淡无光,未能瞧见他手上握着的银针。 小腹每日都会不适地疼上一会儿,血浓于水,明州知道,是小鱼崽在害怕挣扎。 他睡着时,每次都会梦见小鱼崽在哭,梦里到处都是血,自己的血,族人的血,小鱼崽的血...... 梦魇摧残着他的意识,这般下来,明州有时都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常郗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更不敢上前。 直到宗枭走上前来出声道:“不是想留下这小杂种吗?你若是不肯听话,你觉得能保住吗?” 宗枭这些日子也不常露面,他事务繁重,还得空出时日来修炼,每日只会来小院一次,都是等明州睡着后才来。 这小鱼说话实在容易惹怒自己,宗枭怕一个没控制住,一掌将他劈死了,找不到新的暖床奴隶。 施针之事,宗枭也听常郗说起过。 此时的宗枭,本该在后山的冷泉中运功调息,结果心绪不宁,最后神使鬼差来了明州住着的小院里,恰巧就碰上了这一幕。 宗枭的出现,让明州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本就蜷缩着瘦瘦小小的一团,竟还将脑袋要往被褥里藏。 “出来!!!”宗枭脾性愈发差,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寒声道。 明州在被褥里捂着耳朵瑟瑟发抖,不知不觉便淌了一脸的泪。 别过来...... 别过来...... 他嘴唇哆嗦着,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三个字。 结果并未有用,宗枭皱着眉头,掀开被褥,直接拽住明州的脚踝,将他拖了过来。 他懒得废话,大手拉开明州捂着耳朵的手,冷声道:“别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听好了,这小杂种是你自己要留下的,既要留下,便要施针才留得住,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常郗说的。” “你要觉得受不了,便在今日将话说清楚,到底肯是不肯。” 宗枭仍然没有放弃要弄掉他腹中胎儿的念头。 不论是故意当着明州鲛人族的长老与族人故意羞辱,故意使计逼他做出选择,主动舍弃。 还是如今,明知他的恐惧不是做做样子时,故意引诱明州再次做出选择,主动舍弃胎儿。 明州双眸含泪,神色破碎可怜。 宗枭与他离得极近,将他眼底的所有委屈都瞧了个真真切切。 宗枭顿了顿,但依旧残忍地开口,“明州,听明白了吗?你要如何选?” 常郗站在一旁,不同宗枭那般恶劣,好声好气安抚,“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否则任你处置,明州,你别害怕,这针若是不扎,你心心念念的小鱼崽便会......” 宗枭“啧”了一声,回头瞪了常郗一眼。 多此一举。 明州愣了好半晌,身子抖得厉害,终于细声细气开口,“我......肯的......” 宗枭内心五味杂陈,竟被逼到这般地步,还想留下这小杂种。 他不算温柔地松开明州的肩膀,起身冷漠道:“你想清楚了,不是今日一次,是每七日便要扎一次。” 不是说鲛人最怕了? 为何怕成这样,都不肯放弃? 明州没有回答,他抬手擦了擦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常郗同他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企图转移明州的注意力,让他别这般紧张,可惜效果甚微。 明州抖得太厉害了,常郗有些不敢下手。 宗枭等得有些烦,见明州又是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那双眼睛,瞧得他实在心烦。 终于忍不住,宗枭上前,遮住他的眼睛,不耐烦地冲着常郗道:“快些,眼睛别乱瞟。” 常郗抽了抽嘴角,心道宗枭也该扎一扎针,看这样子,脑子病得不轻。 明州特别紧张,陷入一片黑暗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好在常郗并未骗他,那银针扎在腹部,只有第一下时有些疼,而后便也渐渐习惯。 本来腹中的小鱼崽还闹腾般,让明州腹部钝钝的疼,之后的痛意也缓解不少。 一番施针下来,不止明州自己汗湿了衣裳,连带常郗也是脊背发凉。 明州被捂着眼睛没瞧见,宗枭的眼神,仿佛要杀人般恐怖。 常郗觉得他实在嘴硬。 不是话说得比谁都重吗?那在自己施针时,往明州腹部悄悄渡灵力缓解疼意的又是谁?
第40章 硬上 明州修养了好些天,依旧养不回精神。 宗枭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条彩色小鱼,放在了池子里。 那俩王八好像知道这是宗枭亲自找来的鱼,不敢吃,竟相处得格外和谐。 常郗告诉明州,虽说这些日子要好好休养,但也不能窝在屋子里不出去,常郗鼓励他出去喂喂鱼,明州依旧不说话,宁可待在屋子里发呆,也不肯出去。 他情绪不高,但宗枭的性子,可不会任由明州给自己甩脸色。 他态度恶劣又强硬,明州越是想要躲着他,逃避他,宗枭就越是要他伴随身侧。 天气寒冷,这次的雪比上次下得更大,明州身体不好,魔界的环境不利于他养伤养胎,他变得更加畏寒,哪怕寝殿里烧着好几个暖盆,依旧还是裹得很厚。 宗枭处理事务时,明州被迫待在一边陪同,裹得厚厚的,坐立难安。 他时而伸手不着痕迹揉一揉酸涩的腰,时而坐得不舒服又起身放轻脚步走上几步,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很不爽快。 这些小动作全被宗枭尽收眼底。 可宗枭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到了第二日要明州来“伺候”时,本来给明州坐的椅子上面垫了一层厚厚的褥子,在靠背处还放了一个软枕。 一日又一日过去,属于明州的那块小底盘,桌面上会放些凡间带回来的趣味话本子,会放上在魔界难得一见的新鲜果子,还有一些零嘴小糕点。 就连摆放着的小茶壶,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是清冽甘甜的水,一个则是混了花蜜有点甜滋滋的水。 明州并非没发现这些,他暗自想,定是常郗做的,难为他为自己这般费心费力。 倒是这新椅子宽敞而舒适,有时明州握着那话本,看着看着便睡着了,宗枭要么是上前给他盖上柔软的绒毛毯子,要么是轻轻将人抱起,安置在内室休息的软榻上。 明州依旧嗜睡,有时醒来天都黑了,坐起身来还一副困倦的模样,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会意识回笼。 偶尔宗枭也会爬上来拥着他一同小憩,合上眼调息。 第一次明州醒来,发现有一双强而有力的胳膊,圈在自己腰上时,睁眼瞧见宗枭的脸,吓得慌不择路险些摔下软榻。 宗枭在他挣扎的时候就醒了,自然又是一番阴阳怪气,将明州气得不轻。 不过后来次数多了,明州也渐渐习惯了看宗枭这张令鱼厌烦的脸。 明州也不知宗枭让自己跟着伺候,究竟是要伺候什么,端茶送水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会帮宗枭处理事务,偶尔在一旁研磨都能因为生疏弄得一塌糊涂。 宗枭头几次还叫他做点事,之后叫了明州过来也不安排,仿佛没瞧见他一般。 明州自己给自己找事做,看话本,吃上一两块小甜糕或者小果子,再玩困了又缩在椅子上睡过去。 他总是贪睡,醒来天黑,慌张推开宗枭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后,被吵到的宗枭,也只是不悦地蹙一蹙眉头,随后沉声道:“醒了就起来,到用膳的时辰了。” 除了吃,就是睡,又有常郗仔仔细细盯着他喝药,每七日施针一次,倒是在明州怀孕四月之际时,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消瘦的快要没了一般。 身上总算长回来一点肉,但看着还是瘦,但腹部也慢慢凸起了一点。 其实局外人都能瞧出来宗枭对明州的不一般,哪怕宗枭说再多的恶劣之语,哪怕他嘴上称呼明州为奴隶,俘虏,玩物......说着要明州当个卑贱的下人跟在身旁伺候,要随叫随到等等...... 可实际上,有眼力见的都能瞧出来,宗枭乃是权势滔天,修为极高,又性情暴戾的魔尊。 他独裁专制几年前,手腕残忍,魔界的人心服口服。 这样的宗枭,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明州这条修为低下,又孱弱无力的小鲛人,究竟是何原因? 留在魔界,不放他走,吵也好,打也罢,这小鲛人不还是没命丧黄泉魂飞魄散吗? 对,这小鲛人还被魔尊搞怀孕了。 宗枭同明州,确实表面看着二人相看两厌,针锋相对。 可实际上,伺候久了的魔兵魔奴们,都心知肚明。 已有不少魔兵,在见到明州时同他行礼,客客气气尊称一句,“少君。” 明州从来没留意过,他情绪不高,心情忧郁,同宗枭在一起的每一刻,于他而言都是折磨跟煎熬,自然分不出心思再顾及其他。 明州不愿同宗枭说话,恰巧他越是如此,宗枭便越要他说。 明州不语时,宗枭便寒声道:“蠢就算了,还哑巴了吗?” 明州气急,从宗枭当着族人的面,逼迫自己说出那句“我不想回南海”后,明州便不主动同宗枭说话。 他怀恨在心,又加上怀孕,脾气竟也发生了改变,急切后还会冲着宗枭甩脸色,他不太会骂人,逼急了也只会说宗枭是卑鄙小人。 宗枭并不恼怒,反倒饶有趣味,回他一嘴,“真正的小人,不尚在你腹中未出生,” 明州:“......”他别过脸,看都不想看宗枭一眼。 因常郗说,明州不能总待在屋子里,偶尔也要出去走一走,这样有助于他恢复,心情也会好些。 宗枭便拉着明州,也不走远,在雪未下的时候,带明州出了魔宫。 银装素裹,天地一片白茫茫,虽说魔界实在没什么出得了台面的山川湖海,但宗枭还是能感受到,出了魔宫的明州,瞧着也比之前要活泼一点。 哪怕面上不显,但那双清澈漂亮的双眸中,比在魔宫时要亮上几分。 宗枭带着他,身后跟了一堆伺候的人,声势浩大,带着明州在魔界中四处瞧瞧。 这自然引起了不少注意,传言四起,都说宗枭宠爱这小鲛人,又说鲛人族要同魔族结盟,明州便是所谓的契机。 魔族之人,雄心壮志,斗志昂扬,纷纷说要屠了上华天的仙族,成为这世间新的霸主。 这些话,传出了魔界,传到了上华天,传到了帝君烛青的耳朵里。 表面风平浪静,烛青只道:“不必惊慌,鲛人族同我族交好千年之久,怎会站在弑杀残暴的魔族那边,天道仁慈,亦不会准许。” 然而烛青待仙族散去后,只身去到云笈的殿宇中,云笈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沉睡着,他似乎很不安心,哪怕在睡梦中,也蜷缩着身子,松散开的衣衫裸露出后背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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