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我觉得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嘘!”杜威突然抓住她的手让她住嘴,用眼神示意她身后。是隔壁卡座的两个女人,正转过头来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两人震惊而恐怖地瞪着眼,显然听到佳廖说得话了。 杜威牵住佳廖的手拉她起身,两人面容严峻地低着头快步离开,在转角处杜威还看到那两个女人的视线一直跟着他们。
第8章 | 八 萨萨克 【公布早期情报1】 萨萨克拥有一颗温和的k型橙矮星,寿命比太阳长得多,星系中的行星也拥有更多的液态水,从而形成令太阳系无法企及的宜居环境。 哪怕萨萨克人口暴涨,也无需担心资源紧缺,因为k星系中,与湮星类同、生态环境均衡稳定的行星就有八颗。 其余若干星球与太阳系中的行星比起来,也都如同极乐之境。 人类历经千年,梦寐以求的完美世界,萨萨克从诞生之际就拥有。 看来在宇宙中,有的生命也一出生就站在起跑线上。 萨萨克文明在银河系已经存在十四万年,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在萨萨克面前,零头都不够、小弟弟无疑。 但是人类并不这么看待自己。 战争前夜,历史老师谈及萨萨克时所说的话至今仍让杜威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在宇宙中,温良与品德并不是生存所需,不意味着更高的文明程度。以十四万年的时间长河来说,萨萨克文明的发展其实相当缓慢,和人类几百年来的科技爆炸、文明进步相比简直如同蜗牛爬行。物质过于丰富,没有生存压力的驱动,社会万年来始终维持着父权统制,这些都拖累了萨萨克发展的脚步。这样天真低效的文明注定无法走得太远。” 相比地球人,萨萨克真当是天真无邪、不藏祸心。 天真的萨萨克人仅因两族相隔几百光年、隶属不同星系,却进化出了相似的生物形态而欣喜万分。大公无私地向落后的地球文明分享自己的科学技术,把人类当成“血亲兄弟”般善待。 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让萨萨克不曾面临人类长久以来的资源困境,他们没有国家的概念,个体与个体之间和睦共处,从未发生剧烈纷争。 促使萨萨克发展的动力主要来自于雌雄性别之间数量不平衡、地位不平等。 雄性数量少、地位高,正如同蜂巢蚁巢中的蜂王蚁后。 萨萨克在长达十几万年的时间里,都维持着雄少雌多的父系社会结构——这也是战败后人类称他们虫族的原因。 在漫漫历史中,萨萨克雄雌的数量差一度达到1:1000。那时,一个雄性能就拥有上百个雌性配偶。 随着近几千来科学和基因技术的发展,萨萨克雄性的出生率大大上升,性别比例的鸿沟逐步趋平——但一雄对多雌仍是主流。 长达万年的雄雌尊卑遗留下来,雄性始终占据着社会的主导地位。没有获得雄性垂青的雌性自觉就低人一等;如果始终没能生育后代,也确实会低人一等。 社会在各个方面对雌性和亚雌都有较高约束,要求他们无条件服从雄性。 雌性从未获得择偶权,只有被选择的份。即使结婚,雄性也可以凭心情喜好随意休妻,雌性对此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默默接受。 这一切的改变,要追溯到七十年前,那次和人类的意外接触。 人类的平等的男女地位和婚恋形态彻底让萨萨克雌性觉醒。 他们抗争,他们喊出平等的口号,他们争取选择伴侣的自由、争取性爱的自由、争取生育自主的自由,争取和雄性平等的社会权利。 他们要我就是我,而不是雄性的依附品。 经过几十年的平权斗争,雄性至上的观念被彻底打破。由于性别比例仍存在差距,萨萨克没有形成人类这样的一夫一妻制,而且由一夫多妻演变为更加开放的群婚制度。 一名雄性可以和多名雌性发生关系,生育子嗣,相应的一名雌性也可以和多名雄性发生关系,生下来的孩子由全社会一同抚养。 若有一心一意非此不可的,则仿照人类组成夫妻制的家庭模式。伽罗纳和翼格就属于这种关系。不过他们在人类和萨萨克开战前就因为政治分歧而家庭解体了。 这两人这样的分歧自性别平权以来就一直存在。 有一部保守的原教旨主义者始终对新时代感到不满。他们认为雌性性自由属于抛弃贞洁、放浪形骸、严重背弃祖训。 也有部分雄性不满于自己的权威不在,这是可以预见的。 尤其雌性普遍身强力壮,身体机能和劳动能力、创造能力都优于雄性。雌性是社会的燃油,大力推动着社会前进。一旦没有性别福祉,雄性面对雌性基本上都要败下阵来。 确实就生理而言,性别完全公平对雄性来说就相当于不公平——这也是万年来的骄奢淫逸、避劳就逸造成的。 所以平权后的好日子没过太久,原教旨主义者所引发的内乱便开始了。 萨萨克文明从诞生之际,和平了十几万年,终于赢来了第一次战争。 那时的伽罗纳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有一对终于彼此的坚定的平权派父母。 二十多年后,一心从政的伽罗纳作为一名平权战士,终于来到平等自由的梦幻王国——地球——以外交官身份在此定居,向敬爱的人类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 次日,杜威赶在午饭前回家,郝钦积极地出来迎接。 他站在车旁,面容殷切。杜威拎着购物袋率先下车,同他相视点头。伽罗纳从另一边下车走过来,他的步伐一如当年面对千万人类的欢迎时那样自信稳健。 郝钦背起双手面带微笑,将伽罗纳从头审视到脚,确认他身上没有一件装束附和他现在的身份地位。 司机把伽罗纳的外袍递出来,郝钦连忙上前接过。杜威暗自睨着他。 昨天的事情上新闻了,郝钦一定知道他撒了谎、还不听劝在公共场合让伽罗纳穿便衣惹了麻烦。 杜威很警惕他将要说出的“不得体”“重新教化”之类的屁话。但是没有,郝钦一以贯之地保持微笑。杜威暗自揣摩着他的表情,总感觉怪得很。 走进大厅,就见全家都端坐沙发,一言不发静地等待。 没等杜威开口,老妈先气势汹汹冲上来训斥伽罗纳:“你为什么不好好穿自己的衣服,这是你能穿的衣服吗!” 杜威连忙在前阻拦:“妈,你别激动,这不是他的错,是我让他把衣服换掉,他只是听我的话而已。” 母亲抱住他,抚摸他的后背痛心地说:“杜威,我的宝贝,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吓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杜威奇怪地看向大伙。 他的父亲神情肃穆,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他的小妹挤在弟弟的身边,担心忧虑都写在脸上,裘弗则好奇地关注着这边的形势。 杜母捏住左手腕挂着的珍珠手链,整个大厅的墙壁赫然充满了伽罗纳的大头特写。又是昨天的新闻报道。 她松开手指,图像消失。她抓着杜威的手臂情绪激动,声音高高扬着:“你的身份信息被人肉了,你和佳廖又在酒吧让人拍到,我们两家差点被全网曝光!幸好佳明克主席即时把消息压下,否则我们都会有危险!” 杜威好似在听天方夜谭:“不可能吧,这是犯法的啊。” 老妈用力拍他手臂,负气地说:“你个傻孩子!这是战后,而他是伽罗纳,情况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话落她神情骤变,蓦地转向伽罗纳,用力在他胸口狠戳,还想挥手扇脸,被伽罗纳反应迅速给避开了。 杜母气得要死,伸手指着他骂:“还敢躲!都是因为你,你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差点害死我们!你应该受刑的,看在对杜威有恩的份上我们接纳你,既然如此就得有感恩之心,得有作为战俘的觉悟!但显然你受到的教育还不够!” “好了好了妈……”杜威抱住老妈棍棒似又挥又舞的手臂,巧妙地把她调了个身带到沙发上坐下。男孩女孩立即殷勤地一边一个为她捏肩敲背,让她赶快消气。 杜威歉疚地说:“这真不怪伽罗纳,是我疏忽了,我吸取教训下不为例。要开饭了吧,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快饿死了。” 郝钦让伽罗纳换过衣服再下来吃饭,杜威一边逗老妈开心,但注意力一直放在门口的伽罗纳身上,见他跟郝钦上楼,连忙编了个谎便脱身跟上。 他靠近两人,听到郝钦在念叨:“外面人来来往往,你把身体露在外面成何体统?家里还有男人女人和小孩,你的裤子紧贴私处跟不穿有什么区别……” 杜威面容扭曲无法理解,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外来音,比如来自几百年前…… 他无语地大步追上:“你在开玩笑吗?他只是穿着正常的衣服而已。” 郝钦平静道:“这是暴露,雌虫有自己的衣服,你喜欢这样的情趣我管不着,但你不能让他穿你的衣服在房间外乱晃。” “哦,对。”说到着杜威伸出一根指头示意他住嘴,“好的,关于这点确实你有一定道理,但你大可以挑明原因,提醒我他露脸的风险,而不是用这种古代的封建教条来粉饰。说什么‘暴露’,噗……”杜威喷笑,“我感觉你在演话剧,这根本难以领会好吧。” “而且把穿衣自由局限于房间也没必要,我给他带上帽子和口罩,在外面谁都没认出他来。倒是你们的袍子,简直像邪教,kkk,恐怖至极啊!” 杜威说个没完,郝钦猛地转头抓住他肩膀,疾言厉色道:“上校,他不是男人!他是一个母体,他和常人没法相提并论!” 杜威都为他的变脸惊讶到了。这就踩他雷区了?这雷区未免太奇怪。 “就算是母体也有穿衣自由,甚至有不穿衣的自由。女人也是母体,难道你们也要对她们进行限制?” 郝钦脸颊和嘴角的肌肉抽动,感觉要把牙呲出来:“虫族不是人类!上校,你不应该对我抬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雌虫你明白吗?” “我说了我无法理解!!”杜威烦躁地推开他,拉住伽罗纳的手往移步往自己房间。“来我这边啦!” 郝钦在身后叫他,语气已经恢复平静:“今天是受精日上校,晚上八点。” “我晚上有事。” “很重要?” 杜威打开房门看向伽罗纳,犹豫道:“今天,我……有个约会。” “ok,那就改到午饭后吧。换好衣服然后下来吃饭。”郝钦拍了一下伽罗纳的后背,转身下楼,留下杜威和伽罗纳僵立着。 杜威刚要说什么,伽罗纳用力从他掌心挣脱手,扭头进了自己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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