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终于放下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拉开了木门:“公子是哪位?” 洛九衣轻轻颔首:“在下是苏州城洛氏草堂之人,略懂堪舆阴阳之术。” 保长半污浊的眼睛一亮:“莫非是苏州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乌先生?”
第二章 雨夜行尸 青乌子,又作青衣乌子。传说是黄帝时期的人物,善相地理。 风水堪舆行之人将青乌子奉为祖师。古书中记载:青乌公者,彭祖之弟子也。身受明师之教,精审仙妙之理,乃入华阴山中学道,积四百七十一岁。后服金液而升天。 从古至今被誉为“青乌子后人—青乌先生”的风水大家如凤毛麟角,天下慕向之。甚至传言只有真正的青乌子后人才能得到九天玄女的赐福护佑。 其中一位是战国时代秦孝公的庶子,秦国丞相樗里子。堪舆杂学称:秦樗里子即青乌仙。 另一位是南北朝时期,梁武帝兄长萧姚之孙萧吉,通阴阳算数,撰写《青乌子脉决》《宅经》八卷《帝王养生方》二卷。是有名的阴阳家、风水家、医家。 之后历史上出过诸多堪舆大师、风水大家,皆无人再被誉为“青乌子后人”。 直到十数年前,苏州城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神秘道士,自称云游子,无门无派。此人广施岐黄,治病无数,各种疑难杂症都能解决,被苏州城百姓称为活神仙。 苏州城里的一个富商大贾修建新园子的时候请来有名的风水师看风水,岂料建好不到半年富商频繁惹祸犯小人,生意不顺,身体健康也每况愈下。 这日云游子路过富商园子,见园子大门敞开,便随口说了句:“土赖火生,火多土焦。” 富商一听激动地从屋里跑出来拉住云游子:“先生您太神了!这园里造的假山对着大门口对面的尖屋顶房子,就是应了风水大师的五行相生相克之说—火生土啊!” 云游子笑眯眯地捋了捋白胡须道:“倒也符合五行相生。” 富商见他仙风道骨,急忙又问:“只是建好数月后为何我总是犯小人,脾气暴躁,身体也是多病,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啊?还请先生赐教!” 云游子瞧了瞧他面相,见他长了一双鹅眼,眼纹数层,绵长直达天仓,眼睛有神,眼珠白少黑多,知此人心地善良,福寿绵绵,便道:“利用火生土,确实是可借助外部的力量。不过风水学中讲究阴阳平衡,如此万事万物才能调和,才能百事俱昌。外面是火五行偏阳,所以要在内部设阴性的形峦来吸引阳气。若是挖一个水池,用我方的水克制对方的火,既能获得对方的力量,同时能产生阴阳相吸的效果。” 富商紧接着问:“请问先生,是挖圆形还是方形的水池?养什么样的鱼?养几条为好?” 云游子:“波形。黑色。六条或者十六条皆可。” 富商喜极而泣,一揖到底,非要重金酬谢,云游子摆摆手,挥袖而去。 富商听了云游子所说,很快将假山移走,在园子里叫人挖了个波形的水池,从此以后便事业顺利,病痛也逐渐好转。富商不胜感激,四处打听才知道恩人叫云游子。 不久之后云游子的堪舆大名便远播开来,只不过云游子向来不喜热闹名利,居住得极为偏僻,想要求得云游子出山难于登天。 玄门中多人想拜入其门下,皆被拒绝。然而在数年后终于收了两名弟子。 大弟子叫秦俊儒,跟着他学习歧黄医人之术,在苏州城城内开了一间秦氏医馆。小弟子叫洛九衣,跟着他学习风水堪舆之术,半隐居在伍子胥弄的一家洛氏草堂内。 洛九衣小小年纪就熟读易经,通晓阴阳五行、伏羲八卦,少年时期便会行山看势、寻龙点穴。云游子更是不吝夸赞,亲口说自己的小徒弟乃天才风水师。 洛九衣十四岁那年,苏州城东八十里外的太江县久旱未雨。太阳日日炙烤着大地,河流水位下降,部分干涸断流。农民日日看着干裂的土块、颗粒无收的庄稼地耷拉着脑袋叹气,用民间各种土方法祭天求雨,期盼着老天爷发发善心,赐一场倾盆大雨拯救苍生。有人求河伯,有人拜龙王庙,或是求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派风神雨伯下凡来对付旱灾。 县长被逼得无奈之下,筹集重金请来了自称是风水大侠赖布衣传人的赖道长。赖道长斋戒三日,大张旗鼓摆了祭坛,天灵灵地灵灵以秘祝下神龙,咒龙请雨,忙活了大半天,眼巴巴的百姓们连半个乌云的影子也没看到。 洛九衣听闻此事后,在太江县百里内寻到一处山岭—山间怪石棋门据守,山溪泉流如涌,远处群山起伏,山脉来龙气势磅礴。如此藏风得水、龙蟠虎踞,正是云雾山脉聚气之地。爬到龙首处仔细观望,见一石壁有两个窖口:南边的窖口遇风则响,北面的窖口将雨则润。 洛九衣哼哧哼哧爬到龙头大石上,寻到山间的一处出水窿积了半杯水,灌入北面雨窖口,燃起一张明黄色符箓念求雨咒语: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 广布润泽,辅佐雷公。 五湖四海,水最朝宗。 神符命汝,常川听从。 只听咔嚓一声电光闪过,万里晴空像是忽然泼上了一大层墨水一下子黑沉沉的。洛九衣挥动手里的御龙鞭,鞭挞龙头大石数下。刹那之间一阵地动山摇,雷鸣电闪,南来风北来雨,山中的龙气被洛九衣的法术唤醒,沿着山势一飞冲天,窜上九天云霄。 大地久旱终逢甘霖。太江县百姓在大雨中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这消息很快飞遍苏州城内外,于是苏州城人人称颂云游子小弟子洛九衣公子能呼风唤雨,乃风水祖师青乌子转世,更有甚者将他誉为“青乌先生”。 所谓的赖布衣传人赖道长成了玄门之人唾弃的对象,连夜卷起铺盖逃出了苏州城。 冷水铺村的保长笑得满脸都是褶子,毕恭毕敬地将洛九衣迎进门:“先生您请进来!” 洛九衣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轻轻点头致谢,跟着保长进了屋子大堂。保长儿子原本还在嘀咕“哪里来的神棍,年纪轻轻就出来骗人了”,不屑一顾地斜着眼睛看着“神棍”不客气地走进来坐在了主位上,气得头上冒烟,走近一瞧却被对方的面容气质惊艳得耳根子发红说不出话来。 洛九衣拍拍长衫衣袖上的浮尘,问道:“说说村子里怎么回事。” 保长连忙答道:“是。咱们村子是山青水秀,也算是风水宝地。家家户户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是年年丰收,祖祖辈辈平安长寿。早些年村子里啊,还出过两个秀才。” 洛九衣:“山管人丁,水管财。山水环抱才能福寿双全。此地后有靠山,前有流水,山缠水绕,曲折回环,乃藏风聚气之地。进村之前我在高处稍作观望,见明堂开阔平坦,朝山、案山朝向分明。” 保长连连点头称是,眼睛里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洛九衣:“何时开始出现异象?” 保长低头思索片刻,谨慎答道:“这……不知当讲不当讲。去年年底,有村民在西山上捡到了一个红玛瑙珠子,不敢私吞,上交给了县知事。县知事上交给了道尹,道尹找人一看竟是明朝陪葬品,便交到了苏州城镇守使手上。于是今年开春后上面就派了一队军人过来挖山,挖了毛一个月,愣是没挖出啥,气呼呼地撤走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哎!” 洛九衣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保长苦着脸道:“我们这村子里哪有什么古墓啊?有也老早就被盗墓贼挖空了。好像就是那阵子挖了山后不久之后吧,村子里就开始出事情了,还死了人。先生劳烦您看看怎么回事吧!我们这村里如今心口总悬着,吃饭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砰砰砰!”突然门又响了起来,敲门声急切短促,又将屋里人吓了一跳。 保长颤抖着嗓子问道:“谁……谁呀?” “洛少爷,是我。” 保长深呼了口气,尴尬一笑:“原来是先生的仆从啊。”说罢便快步走过去开门。 吱嘎一声木门拉开了,门口立着穿着白色对襟短衫、黑色棉麻布裤子的洛昱辰。 保长看到是一个普普通通少年人,忙道:“请进请进。” 洛昱辰咧嘴一笑,那嘴竟咧到了耳根。 保长一愣,那少年人一步跨进门槛,在地上留下一大团水渍,水渍很快就氤氲开来。 只听屋内的洛九衣轻哼一声:“色青横于正面,色黑黯于耳前。不过尔尔。” 保长两腿直发颤,竟一步也挪不动:“先……先生……这东西……是啥?” “夺命行尸。”话音刚落,门口的少年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拔地而起冲向了洛九衣。 洛九衣镇定自若地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不自量力。” 只见油纸伞下白光一闪,行尸发出刺耳的惨叫声被弹出了十数尺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 保长儿子壮着胆子走近去瞧,方才还是少年人的行尸须臾之间露出了真面目:“啊!是村西头死了全家的张大全!” 保长和媳妇几人还没来得及走过来查看,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众人绕过张大全的尸体走到门口定睛一瞧,竟是几个僵硬的黑影围绕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在打转,少年手持一根三尺五寸的木棍挥得虎虎生威,将黑影打得无法近身。 洛九衣不慌不忙地走出屋子,保长迟疑片刻,回屋里取了一盏煤油灯跟在他后面。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在昏黄的煤油灯照耀下,几人看清了黑影的样子:头脸血肉模糊,身上的伤口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双眼被挖成了两个血洞,全身散发着强烈的腐臭。
第三章 白虎衔尸 保长哆哆嗦嗦地抖得像筛子:“是……是村里刚死的王卫国……朱向前……他们……” 洛九衣执伞立在夜色中:“速战速决。” 洛昱辰忙道:“是!”随即两脚并拢,双手合十结观音禅定手印,连续念:南无佛陀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 庄严的梵音在无边的夜色中袅袅响起,呼啸的阴风停了,弥漫的大雾也随即散了去。围在洛昱辰四周张牙舞爪的行尸也纷纷倒地,噗嗤一声散了气,身上的血肉噗噗几声掉落瞬间化作尘土,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横陈在地上。 保长一下子就感觉到周围潮湿寒冷的空气散开了,恢复了仲夏的炎热,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喜不自禁地跑过去鞠躬:“多谢小师父出手相助!” 洛昱辰摆摆手:“小事情。今夜原本就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死人从坟堆里爬出来见怪不怪。你们躲在家里是对的,别出来瞎晃悠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 洛昱辰摘下头上的斗笠,保长这才看到他头上的短发:“咦?小师父不是出家人?”
6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