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他的特殊,或许在复仇之后,沈青恩并不会活着。 他一生都在遵循父母的意志,肩负北川的责任,他从未为自己活过。 三十一岁时,他想为自己活了。 但没机会了。 司焕重重地合上日记本,揣在怀里几乎窒息。 空气被吸入喉咙,却卡在肺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司焕将日记本放好,规规矩矩的,他拿着沈青恩的身份信息去取了结婚戒指。 服务员核实司焕身份时,司焕说:“我是他妻子,一只Beta小猫。” 司焕取好戒指后,去了北川民政局。 抵达时,是下午三点半。 他独自领号等待,手中握着两份证件。 叫到号的时候,服务人员隔着柜台看向他,“先生,请问您想咨询什么服务呢?” “我要结婚。” “结婚?”服务员诧异地看向他身侧的空位。 “我要结婚。” 司焕语气坚定的又说一遍,旋即将所有的证件递了上去,连同着沈青恩的那份。 服务人员笑着摇摇头,“先生,一个人是不能办理结婚手续的,请您带着您的伴侣来。” 司焕的喉咙一哑,“他……不在了。” “但他会同意的。”
第207章 沈青恩会生气的 “先生,对于您爱人去世我们也深感惋惜,但结婚证是需要双方持证件才能登记的。” “这是规矩。” 服务人员和善着说。 头顶的灯光洒在司焕的身上,英挺的鼻梁半侧被遮蔽,眼睑埋入阴影下,情绪深不可见。 “没人能和我讲规矩!” “咔啦——” 司焕手臂撑靠的瓷砖碎裂,强势的烟草味信息素扑散开来。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 话音未落,门口一辆黑色保时捷停下,紧跟着是警车的鸣笛声。 盛洲踩着清脆的步子走进民政局,司焕掀起眼皮睨向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微扬着下颚,瞳孔中是无可撼动的坚定。 “今天谁来也没用。” 司焕淡淡地说。 除了沈青恩,他谁也不听。 可沈青恩以身守护北川万民,尸骨无存。承了恩泽的愚蠢之民,却在这阻碍他…… 司焕只觉得可笑。 规矩不允许,那就打破规矩。 人不允许,那就杀死。 法律不允许,就重新编。 今天就算是血洗了北川,这张结婚证书他也得拿到。 “川主!”所有人顷刻站了起来,紧跟着盛洲来的,还有狼耳楚承。 盛洲优雅着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看向玻璃柜内的工作人员。 “给他办理。”盛洲淡淡道。 “可是川主……”服务人员小声说着。 民政局的局长跟着从后面进来,亲自替司焕办理业务,司焕这才敛起信息素,沉静下来。 办理业务时,局长看见沈青恩的身份信息,指节都在颤,一侧的服务人员好奇着往上凑了凑,吓得腿软瘫在地上。 司焕起身敲了敲玻璃窗,“照片镜面翻转一下,他在左边。” “好~好嘞!” 局长笑眯眯地冲司焕点头,司焕单手滑入口袋,在盛洲邀请的动作下,一块去了顶楼的阳台。 温暖的阳光洒在司焕的身上,盖下一道黑色的阴影,映在地面上。 他后退了两步,让阴影全部照在地面上,不允许它被栏杆隔断。 司焕魔怔着说,“他好像就这么高。” 盛洲的眼睫颤了颤,往旁边避了避,给司焕的影子留出空间。 “沈先生大义。”盛洲说。 “我不需要他大义。”司焕说,“我只想要他好好活着。” 盛洲抬头望向刺眼燥热的阳光,“遗忘才是死亡,他会永远活着。” 司焕没说话,只觉得嗓子哑哑的。 盛洲主动与司焕回忆起了沈青恩出发去黑色沙漠时的聊天。 盛洲说:沈青恩说过,他死后不要衣冠冢,随便找块郊地,给他立个无字碑就行。如果司焕生气,就让他踩踩,刨刨坟,泄泄气。 如果司焕不来,三年后就把这块无字碑给拆来,当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没人会记得一个杀兄弑父的恶人。 沈青恩只会有骂名。 盛洲询问过杀兄弑父一事,沈青恩笑而不语,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 好像并不在意别人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别的看法,也好像是习惯了误解,又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只有司焕知道,那是沈青恩用血走过的路,那是他五岁就得肩负起的责任,那是他残酷的童年,是他黑暗中的梦魇。 是他为北川而活的开端…… 守护的开端下,他所接受的讥讽与谩骂,单薄的身躯独自扛下,至死都无人知晓他的苦楚。 沈青恩已经不会在乎这些了。 他只向司焕一个人解释过…… 因为司焕从未问过他,无条件的站在他身后。 他被万人唾弃时,只有司焕一个人在意他过的辛不辛苦,而不是问他是真是假。 除了司焕,再没人会记得他了。 所以沈青恩临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和司焕说“别再回头,往前走”。 沈青恩不想让司焕记得他,再为他难过。 可他该怎么往前走? 又要去哪…… 司焕不知道,沈青恩没给过他方法。 司焕只知道,他不想让沈青恩孤身一人了,他会给他立碑,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司焕鼻尖发酸,盛洲侧眸将一把钥匙递给了司焕,“办公室的钥匙。” 司焕伸手接过后盛洲又说,“北宫后面的那块地皮,我可以给你申请到三百平至五百平。”算是抚慰川主家属。 后面这句话,盛洲没说。 “不用了。”司焕说,“我和他说好的两百平。” 多一平,都是他不乖。 沈青恩会生气的。 司焕与盛洲在天台上站了许久,直到局长拿着新的结婚证上来。 司焕颤抖着手接下结婚证,结婚证上的照片是第一次结婚时的照片,沈青恩的脸色并不好看,看起来冷冰冰的。 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了。 他伸手抚摸着证件上的照片,这次让你在左边了。 我也让你一次。 司焕拿着证件去了沈青恩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他找到了很多东西…… 有旅游的攻略手册,夹在工作的文件里,或许是开会时也看过,上面偶尔还会有些工作纪要。 还有三百平的房屋设计图,以及家具款式单,是三百平的大平层,但沈青恩多加了个台阶,在小半层那加了一个小房间,十五平。 不知道是办公用,还是不乖了让司焕面壁思过用的。 还有求婚的场地挑选图等…… 厚厚的一沓,都被司焕带走了。 他离开北川前,还去了沈青恩带他去过的那栋沈青恩生活了十三年的“屠宰场”别墅。他走进去的时候,迎面的压抑氛围伴着浓郁的血腥味。 司焕踩着血迹斑斑的楼梯上了二楼,在沈青恩居住过的小房间停了下来。 他推开厚重生锈的铁门,里面没有任何灯光,没有窗户,关门时门外一束光也透不进来。 昏暗的十平米狭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边小台。 躺在这里,是永远看不见月亮的。 永远陷于黑暗中,不分昼夜。 这就是沈青恩清冷无欲的原因,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在这里待着超过十天的。 沈青恩可以。 五岁就可以。 司焕躺在落灰的床上,红色的衬衣被黏上了灰,他单手撑着后脑勺,仰躺着,一截腿悬在半空中。 他抚摸着墙壁,在墙壁上感受到了刻字,他打开手电筒一看。 上面有一行小小的字,青涩。 【我不喜欢这样,但我不能不喜欢。】 这行字,被几道刀痕划去了。 在这行字的上面,还有血淋淋的鲜血,黏在墙壁上,是指痕,很深,被嵌入了墙壁中。 指痕很小,是小沈青恩的。 是被责罚后的痕迹,是不愿屈服的倔强,是责任被迫糅碎入骨。 这样的沈青恩,从未想过与人并肩同行。 司焕是他的例外。
第208章 我每天都来看你 司焕长长地吸了口气。 这栋别墅不该存在。 他在这躺到了领域恢复,他将整栋别墅化作灰烬,飘洒在无垠的雪山上。 最后。 司焕回了青州,他去了寸山。寸山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但那罐棒棒糖还在客厅里,没被带走。 司焕剥开棒棒糖吃了一颗,他回房间,每一处都是他的回忆。 他将沈青恩压着讨要名分,帮他渡过火毒,沈青恩骗他鳞片同生共死,僵硬着动作学习着摸猫耳哄他,对他说着提防的话,赶他走,逼他离婚…… 司焕打开沈青恩的衣柜,嗅着衣服上的味道,触摸到了一个暗格,在暗格里发现了一本十分陈旧的书。 上面有日期,和名字。 是名录册。 他仔细的翻着,一页又一页,上面全是沈青恩杀过的人。 很快,他就翻到了他与沈青恩相遇的那晚。 七月三十日。 ——李林华,青州市人。 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已经被黑笔涂的看不清了。 原句是:【郊外,他喊我漂亮哥哥,耳朵很可爱。】 沈青恩担心这本名录册被发现,为那只可爱的Beta小猫招来祸端。 后来,司焕与沈青恩说了十五年前的事,沈青恩想起来时已经准备离开青州市了。 十六年前,大雨滂沱的夜晚。司焕问他:“漂亮哥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六个月前沈青恩离开青州市前,在下面加了一行字。 【会再见的。】 沈青恩,也曾觉得他很特殊。 十六年前是,六个月前也是。 只是生活的冷血,将他的炙热盖在了雪里…… …… 司焕离开了寸山,他给沈青恩买了碑,刻字。 爱妻:沈青恩。 他将沈青恩的名字刻入族谱,将沈青恩的石碑送入司家墓地安葬,就在司焕父母的旁边。 他将花放到沈青恩的坟前,天上下起了暴雨,昌叔送了伞过来。 司焕撑着伞,抚摸着沈青恩的石碑,石碑上,连张遗照都没有。 是沈青恩没给他留。 司焕笑着和沈青恩说了许多话,然后走到母亲白木青和父亲司重面前。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嗓音哑的像是被砂砾磨过,“爸,妈,他现在很喜欢我了。” “就是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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